2 ☆、章

到底還是沒報警，因為手鏈在喬凝書包內側的一個暗袋裏找到了。

這絕對不是喬凝放的。

實際上，宋絮出門上廁所回來後就發現自己書包被動過，她稍微有點強迫症，立刻檢查是不是被偷了什麽，卻發現了喬凝的手鏈。

想明白了有人想整自己，她就把東西放到了喬凝包裏一個不太容易被找到的口袋中，也不聲張，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惡毒。

沒想到是米雁。

東西找到後喬凝立刻說是自己随手塞的給忘了，米雁不該随便懷疑人，難得強硬一次，要她給宋絮道歉。

宋絮倒是冷靜：“算了，我怕哪天還要去偷銀行。”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米雁，你可得多注意咱們市裏那些個銀行，哪天銀行被偷了你還能做個熱心群衆。”

米雁的臉色青青白白，連帶着怨上了喬凝，她忍住了快脫口而出的質問，感覺自己丢了大臉，而宋絮的不屑和其他的譴責比起來尤為可恨。

不情不願道了歉，這件事就算揭過了。雖然不少人認為米雁這樣耍小手段挺惡心，但是沒證據，只能不了了之。

喬凝尤其愧疚，覺得宋絮是被自己連累，堅決跟米雁劃清了界限，還堅持給宋絮送了好幾天奶茶，說是賠罪。

宋絮紮着低馬尾，露出了飽滿的額頭和美人尖，清新又不失活力，她把手裏的筆放下，語氣很無奈：“這件事本來就跟你無關，而且我也不喜歡喝奶茶，別送了。”

還沒到上課時間，喬凝坐到她面前，瓷白的肌膚染上一層薄紅，她的聲音輕甜，此時軟軟糯糯地祈求，倒像是在撒嬌：“對不起，那我下次給你送牛奶好不好？”

宋絮一臉黑線，想起有幾次看到她喝牛奶時嘴巴上一點奶漬，莫名耳朵有點紅：“不用了，你好好學習吧。”

喬凝用她那雙大眼睛委屈地瞅了她一眼，又一眼，見宋絮毫不妥協，只能萬分不情願的離開了：大美人學神不願意接受自己的示好，難受。

但是轉念一想，平時宋絮不茍言笑，只有面對自己會表情放松，是不是說明自己在學神眼裏還是有點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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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喬凝心裏喜滋滋的，早晨偷偷摸摸送牛奶也更殷勤了。

高二上學期就這麽平淡地過去，表面看起來，沉迷學習無心社交的學神和嬌軟親和的富家千金應當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然而私底下，通過喬凝锲而不舍的“騷擾”，宋絮的同桌在某天突然發現她多了一個早上喝牛奶的“愛好”。

距離新年不到半個月，喬家別墅幾個傭人都差不多請假回家了，空氣冷清了不少，喬家父母還在海外，只能趕在過年那幾天回來，喬凝早就習慣了，跟他們打電話撒了會嬌，又心血來潮去翻相冊。

喬父喬母也是美人，年輕時面對鏡頭卻如出一轍的面無表情，直到有了孩子才難得露出歡喜與無措。

喬凝邊看邊笑，直到看到一張喬母年輕時的泳裝照。

照片裏露出的是柔軟白皙的腰肢和剛轉過來的側臉，喬母坐在水邊，腰窩處一枚蝴蝶胎記，展翅欲飛。

喬凝的腦子“哄”的一聲，炸開了。

她想起那天室內游泳課，宋絮走出泳池，散着頭發，轉頭來朝她微笑，腰間似有蝴蝶翩跹。

手機相冊裏還保存着昨天喬凝死皮賴臉讓宋絮發給她的自拍，照片裏少女唇紅齒白，表情幾乎與喬父如出一轍，唯有眼眸微眯，洩露出幾分不自然的柔軟，背後茫茫白雪，籠住天地蒼茫。

與年輕時的喬父喬母有六分相似。

這個年喬凝過的魂不守舍，喬家父母來去匆匆，待了五天不到，壓根沒發現喬凝的不對。她強撐着內心的慌張茫然，還有說不清的害怕和羞愧，終于在初八那天約了宋絮出門。

宋絮老遠就看到了喬凝，她一個人坐公園的長椅上，眼神放空，雙手無意識地揪着毛絨絨的袖口，寂寥得讓人心疼。看到宋絮後，那雙眼裏終于有了靈動之色，變成純然的喜悅，但是很快她的眉眼沉寂下來，一派恹恹的樣子。

新年的咖啡店門可羅雀，老板懶洋洋地說了聲“歡迎光臨”，兩人推開玻璃門，暖氣撲面而來。

喬凝腦子迷茫還不忘給宋絮點了份熱牛奶，在對方探尋的目光裏坐直了身體。

“宋宋，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裏出生的嗎？”喬凝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頗有些坐立不安。

宋絮還是不太習慣“宋宋”這個稱呼，她微皺眉頭，看着眼前姑娘一張憔悴了不少的臉，原本冷硬的語氣莫名柔和了不少：“寧城第二醫院，怎麽了？”

兩個人同歲，還是同一天的生日，喬凝為此更覺得這是緣分，剛放寒假那幾天常常黏着宋絮發消息。

喬凝的表情像要哭出來，她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光，宋絮手足無措，拿出紙巾想幫她擦眼淚。

喬凝看到宋絮手上的幾道舊傷痕，她知道那是宋絮自己做飯時不小心弄的。與自己光滑細膩的手相比，宋絮的手确實不算嬌嫩，父母去世，唯一的奶奶遠在鄉下，她一個人住在家裏，很多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老師在班上誇她“自強自立，學習優異”，喬凝想想就知道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做到這幾個字有多麽不容易。

她這嬌生慣養、衣食無憂的十幾年，是原本不屬于她的，是一場可笑的陰差陽錯。喬凝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偷走了宋絮的生活。可是要她接受這件事，她卻充滿了猶疑，這些天來，對未來的不确定和惶恐，對喬家父母的不舍，對宋絮的愧疚，這些交雜在一起，終于在這一刻變成一串串淚水，從壓抑中爆發。

宋絮只能僵硬地将人抱到懷裏安撫，一頭霧水聽喬凝邊哭邊說“對不起”，她知道喬凝性子軟綿綿，跟她講話的時候容易臉紅，可不知道她這麽能哭，她一點安慰人的經驗都沒有啊。

喬凝哭完深覺丢臉，臉龐更是紅得厲害，但是被宋絮抱着安慰，卻安心很多。

等喬凝抽抽噎噎說完了自己不是真的喬家小姐後，宋絮忍不住碰了碰她的額頭，語氣憂愁：“你是不是被凍傻了？”

十七年前寧城第二醫院的一場意外使兩個女孩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一個是寧城有頭有臉的富家小姐，錦衣玉食，衆星捧月；一個是鄉村裏平凡堅韌的孤獨少女，雙親亡故，獨立自強。

十七年後，她們的互換人生終于被扭轉，流落在外的公主回到了屬于她的城堡。

喬家父母明顯能感到宋絮對他們的生疏，明明是親人相見，卻陌生且尴尬。

然而血緣畢竟奇妙，哪怕宋絮對他們微妙排斥，他們也能感到一種天然的親近之情。

少女的眉眼神态就是他們年輕時的翻版，再加上親子鑒定，宋絮是喬家小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個年過的仿佛一場鬧劇，初九那天喬父喬母從喬凝口中得知整件事後覺不可思議，匆匆回來找到宋絮後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麽。

人肯定是要認回來的，但他們也舍不得讓喬凝離開。

然而一向軟糯好說話的喬凝在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堅持。

“爸，媽，我很高興我能成為你們的女兒，我也很感謝這些年你們對我的照顧，可我不想再做卑鄙的小偷了，就讓一切回到正軌吧。”

宋奶奶不怎麽進城，為這事卻多呆了好幾天，勸喬凝別任性：“幹嘛那麽固執呢？你們都是好孩子，就當多一個姐妹也是好的。”

宋絮從小就沉穩，做事主意正，宋奶奶很少操心，而面對從未接觸過的喬凝，一邊高興她願意回這個家，一邊又擔心她适應不了落差如此大的生活，默許了喬家父母對喬凝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