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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春,天就變得格外炎熱,正值正午,窗戶外面的陽光通過高處的玻璃窗搖晃着進來。

向渝蹲在廁所的最後一排,廁所是隔間的,側邊按照平常的規格安置了幾個挂鈎,上面輕巧地吊着他的書包繩子。

手機屏幕一解鎖就迅速地黑了下去,跟翻了癔症一般,抽完了又換成空無一物的藍屏,向渝順着左邊的按鍵挨個按了一遍,手機還是處于罷工的狀态。

因為還沒有上課,廁所外面仍舊是一片熱鬧,沖水聲和說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向渝終于放棄了拯救手機的可能,正準備把腳底下帶着的籃球袋提起來,旁邊的廁所門忽然咚地一響,交替雜亂的腳步聲一并出現在隔壁間。

外面一瞬間安靜下來。

“下午上完課去網吧?賽季末了,陪我去沖兩把。”一個聲音沉沉的,像是藏着嗓子說話,把聲音都堵在喉嚨裏。

“我帶不動你,找別人去,今晚有事兒”,另外一個人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說完便猛地咳嗽了一陣,“我靠,你今天帶的什麽煙,這麽嗆。”

“雜牌子”,先前說話的人把嘴裏的煙蒂抽了出來,沖着半空吐了個煙圈,“資金短缺,你稍微将就一下。”

“窮鬼”,那人嗤道,“每次一輪到你,你就糊弄我,要不然你今晚跟我出去見見世面?”

“去幹嗎?你整天打打殺殺,警察叔叔說的好,打輸住院,打贏坐牢,你怎麽一點都不聽呢?”

“那你怎麽那麽慫呢?”回話的人譏笑道,“怪不得戴勇說你寒碜。”

“哼,戴勇”,那人聲音有些細微的笑意,“景爽?今天又準備跟着戴勇去教訓誰?”

向渝把手機收進口袋裏,颠了颠收緊的籃球袋,順時針轉開了廁所門上的小鎖。

“我就開心,你管我做什麽?而且能有誰?向渝,十八班剛轉過來的學生。”

向渝手上的動作停住了。

“哪個?”最先說話的人聲音有些疑惑,“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號人?”

“說了新轉過來的,向宸旭的便宜弟弟,向宸旭你不知道嗎?”

蹲下抽煙的人發尾染了色,在陽光下泛着鎏金,“怎麽不知道,上次不是跟戴勇正面剛過一場?小夥子手挺辣的。”

站着的人帶着一頂小黑帽,吐出一口煙,嘿嘿笑出聲來,“他爹上個星期領回來的種,這還是戴勇跟我說的。轉校生挺狂,一進班就追蒲怡然,要不然誰知道他。”

向渝頓了頓。

他的校牌還牢固地挂在他上衣的口袋上,燙金的名字寫的工工整整,後面綴着一行小字。

“向渝,高二三班。班主任聯系電話,187XXXX8888。”

向渝手指一動,把鎖轉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上課了,剛才門外嘈雜的聲音消失了個幹淨,只有細微的吹哨子聲音從遠遠的樓下傳來。

外面有人上體育課。

向渝往外頭看了一眼,樓下正有一個班正在排列隊形,其中一個個字最高的站在一邊,看起來異常顯眼。

他周圍站着一圈女生,這人就跟花骨朵裏面的蕊一樣,衆星拱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向渝的視線,那人突然一擡頭,往向渝這邊看,挺俊秀的臉暴露在空氣中。

向渝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可能是無意識地擡了頭,這會兒跟着班級的隊列又往前走了。

向渝往洗手池那裏走,掏出手機,決定做最後一次的嘗試。

“哈哈哈”,那兩個蹲在廁所裏抽煙的人仍然在說話,“追蒲怡然,膽子挺大,戴哥這次要氣瘋了。”

“他哪次不瘋,追蒲怡然怎麽了?不知道人家喜歡沈崇麽?我天天看沈崇去十八班送東西,你看過戴勇放過一個屁?”

小黑帽有點氣,“沈崇那是個人條件優越,而且蒲怡然只是他家親戚,沈崇不會連親戚都搞吧?戴哥肯定有機會。”

旁邊的人噗嗤笑了一聲,不知道在嘲笑誰。

小黑帽把吸了半截的煙捏滅了,“滾滾滾,不抽了。你不還有體育課嗎,不趕緊出去散散味道?被教導主任抓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向渝的手指從玻璃屏上一滑,手機終于解除了藍屏的封鎖,迅速冒出來幾個英文字母。

啊,開了。

向渝一頓。

在廁所隔間抽煙的兩個人陸續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見向渝的時候一愣,跟在後面的小黑帽一瞬間臉就黑了。

發尾鎏金的人個子更高,他先一步晃了出來,手指微攏,就把夾在指尖已經接近熄滅的煙頭握進了手心裏,往後使了一個眼色。

京寧一中管的嚴,雖然看不見學校外面出格的事情,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太加以幹預,放了學就當學生被放出了圈,但是在學校裏必須要遵紀守法,牢記八榮八恥,不僅是表面功夫,實際行動也十分緊張地貫徹落實。

主席臺上每天都有上去做檢讨的,成績公示榜旁邊還羅列着違紀公示榜,學校裏的所有人一律采取積分制,積分歸零回家去接受爸媽毒打,學校的實驗班管理比起其他班,更加鐵桶化。

不過這是針對一般人而言的。

學校裏不乏官商的子女,也不乏成績優異的同學,一部分為學校漲逼格,一部分為學校提逼格,兩者不屬于同一種管理範疇。

發尾鎏金的人把煙頭揣進口袋裏,慢悠悠地走到向渝旁邊。

他的眉毛長的鋒利,看起來有種桀骜不遜的氣質,發根支棱着往外紮,唇瓣纖薄。

小黑帽臉色難看地站在一邊。

向渝成功解開了手機,加載中這幾個字出現了一瞬間,就立刻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态,他微微一動,就感覺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有人站在他旁邊輕輕說話,“兄弟?哪個班的?”

向渝一轉眼,把手機放進口袋裏,“三班。”

“喲”,那人一笑,顯得有些風流,“好學生。”

他湊近向渝,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全是輕浮的笑,“哥們商量一件事情,我們抽煙的事情你就當看不見,成不?”

向渝樂了,“那你們膽子挺大,抽煙不找個好地方,偏偏呆在廁所裏,這地方難道不是最容易被抓嗎?”

高個子摸了摸鼻子,哎呀一聲,眼前這人看起來像是同道中人,“煙瘾犯了沒辦法。兄弟叫什麽?”

後面的小黑帽突然上前一步,一只手揪住了向渝的衣服,因為向渝穿的簡單,直接揪開了向渝衣領上的第一個扣子。

扣子咔嚓一下崩落下去,在小黑帽的胳膊上彈跳了一下,便從衣服上直接滑落下去。

高個子都愣了,不知道景爽在幹什麽,他伸手從小黑帽的肩膀上空穿過去,握住了小黑帽的手腕,警告道,“景爽,你沖動什麽?”

向渝看了看他。

他也沒說話,抽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衣領攏住,順便一只手捏住了小黑帽的手腕,瞬間攏住五指,霎時就把小黑帽的手扳了個過來。

景爽手腕一疼,青筋從手背上爆了出來,剎那間臉就因為怒氣紅了,突然開了嘲諷模式,“裝什麽呢?”

向渝硬生生把他的手扯開了,覺得這人無理取鬧,“這位同學,對我有什麽誤解?要不然大家一起去辦公室來個一日游?”

小黑帽掙脫不得,面色難看地瞪着他,沖後面一喊,“還不幫我?看我的笑話?”

向渝瞧了一眼高個子,又把小黑帽的手腕擰緊了,攥得小黑帽動彈不了,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後面的高個子,“同學,做事情要講道理,你說是不是?”

高個子有點懵,雖然景爽平時脾氣暴,人又蠢,但從來沒有這麽沒有道理地亂打人,他神思在腦子裏一轉,把手撤了回去,在小黑帽後面笑了聲,“哥們挺有意思,景爽有點沖動,不好意思。”

說完拍了拍小黑帽的肩膀,“別鬧事,松開手。”

小黑帽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向渝見眼前的人示了軟,松開了握着小黑帽的手,斜跨的書包墜在背後,往肩膀下面滑了滑。

他把地下的扣子捏了起來,用紙巾擦了擦,上下從小黑帽身上掃了一眼,把扣子遞到了小黑帽的眼前,“這位同學,我雖然我覺得什麽事情都是說開比較好,但是我這個人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糟蹋了,你認為呢?”

高個子知道面前這人是有點不爽了。

他笑着握住了向渝的手,一使力,讓其握成拳頭,“等放學賠哥們一件,今天的事就當沒看見行嗎?他人莽,可能沒聽清楚我的話。”

景爽面色不虞往後退了一步,嘴唇抿的緊緊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面前的少年揚起脖子,白色的衣領搭在鎖骨上,下颌線顯得柔軟卻又鋒利,他把手插進口袋裏,一雙桃花眼直直望着他們,“做人還是要講良心。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欺負弱小,今天是你們走運了。”

景爽:“......。”

小黑帽眼尾一壓,表情格外森冷。

向渝一停,覺得這小黑帽挺有意思,又故意繼續說,“瞪我沒有用,我打保證,你打不過我,你後面那位我不知道,但看起來是個和平人士。你倆上了還說不準。”

高個子樂了一下。

上課鈴驀然響了起來,向渝看了一眼手機,發現自己開了飛行模式,他劃了兩下,準備側過這倆人出去,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戴眼鏡的老師腋下夾着東西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紙巾,正準備把眼鏡摘下來擦拭一下。

向渝跟他身邊兩人僵持在洗手池門口,廁所裏飄蕩着劣質香煙的味道。

戴眼鏡的老師手還沒放下來,瞧見他們三個,臉瞬間黑成焦炭。

向渝手機早已巧妙地藏起來,他拎着籃球包,擦着小黑帽的肩膀走過,衣服摩擦之間發出細微的響聲。

小黑帽像是一時慌了神,臉上憤恨和羞恥害怕的表情交替閃過,下意識拉住了向渝的胳膊,腦子一抽喊了句,“教導主任!”

向渝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猛地一拉,一個硬角殼子被硬塞進了自己的手心。

“這人倒賣香煙給我們!”

向渝:“......。”

高個子:“.......。”

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全都給我滾辦公室來。”

高二三班。

班級裏面鬧哄哄的,一個紮馬尾的女生從後面走進來,随意地甩了甩手。

她正要往座位上坐,突然發現隔壁桌子上放置了一本書。

可愛的卡通女主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長,最上面是描着花邊的一行字,“冷酷少爺俏小姐。”

“他,不近人情,不在意世界任何事,卻唯獨對一人偏執又任性,試圖把她收攏在掌心。”

“他,清俊少年,臉帶三分笑,笑容不入眼底,有時成熟卻又有時幼稚,唯獨對一人癡癡守望,試圖将全世界捧在她眼前。”

“遇見偏執的他和少年的他,她将何去何從?”

“校園純情戀愛筆記,銷量逾十萬本,xxx最新力作。”

馬尾辮女聲愣住了,她用手撚了撚書本的封皮,擡手碰了碰前座的女生,“這書是誰的?怎麽在向渝的座位上?”

前座女生疑惑地回過頭來,看見書桌上的書恍然大悟道,“哦!這書是我拿過來的,昨天我還跟向渝說這書上有他的名字,他偏不信。”

馬尾辮女生的手已經幹了,她掀開一角,看了看裏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這本書女主是誰?”

前座女生道,“蒲怡然啊。”

“那男主呢?”

“沈崇啊。”

馬尾辮女生抽了抽嘴角,“向渝不是男主?那你還拿給他看。”

“男二,男二是用來愛的,知不知道,”前座道,“這是大家共同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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