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向渝跟在三個人後面,身後亂哄哄的,突然聽見一陣大笑,他回頭瞅了兩眼,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景爽也上了主席臺。

他現在這個位置離的算是比較遠,能正好看見主席臺的全貌,而且上次那個和小黑帽一起的祝子旭又換發型了。

黃毛背對着人群,先對着校長鞠了個躬,正好能讓人看見他後腦勺貼着的一撮白色頭發,看起來格外顯眼。

景爽低着頭站在旁邊,帽沿掩住了他的眉眼,這個角度什麽也看不見。

這小黑帽還挺有義氣的。

向渝随意瞟了一眼,才發現班長早就從十八班的隊伍裏走開,後面還跟着兩個同學,現在正在往教學樓跑。

向渝回過頭來看了看戴勇的背影,覺得這個兄弟真是藝高人膽大。

為了給男女主添加進展,簡直是在孜孜不倦地助力。

昨天他還在思考戴勇會以什麽樣的方式找麻煩,今天才發現不能把戴勇的思維方式當做一般人看待。

這位兄弟,做事一向快準狠,不講究後果,說幹就要幹,即使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找自己的麻煩。

那結果會是怎麽樣?這種劇情,如果單是為了針對他,那女主角絕對沒有不在場的理由。

聖母女主不可能只跟一個人談戀愛,其他對象放着不管不合邏輯。

況且這件事很多人都看見了。

戴勇猶如旗開得勝的公雞,領着兩個小弟,外加一個向渝,往實驗樓的深處走。

京寧一中的教學措施很優越,各種需要的配置也安排的很好,實驗樓一般留給學生做課堂實驗,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空着的,後來為了不讓實驗室閑置,一到考試時間就開放實驗室作為考場。

但重點是,大部分時間都沒人。

很多實驗室都是空着的。

向渝跟在戴勇後邊進了實驗樓,這棟樓的樓梯并不向陽,走廊也是又深又冷,戴勇很顯然對地方很熟悉,而且很清楚這裏的日程。

後面的兩個小弟走到一樓就不走了,戴勇站在樓梯口,沖着他們道,“帶鑰匙了嗎?”

其中一人掃了向渝一眼,“戴哥,不要在學校裏面鬧大了,學校外面怎麽樣都行,考進來不容易。”

戴勇擺了擺手,兩個人不再說話,把鑰匙從口袋裏交了出來。

向渝兩只手插在口袋裏,戴勇也沒說話,從校服上衣內側的暗袋裏掏出一支煙,領着向渝就打開了一間實驗室的門。

戴勇指了個凳子,彈了彈煙頭,小心地用衛生紙包住了碎屑,“向渝,我們談談。”

向渝挺和平地坐下了,“你找我什麽事?我覺得我那天說的挺清楚的,要不要再說一遍?”

戴勇倚着窗戶,黃色的窗簾被打開一條縫,從樓上看去,宿舍樓就在不遠處,排排樹立着,“向渝,你最近倒是挺厲害。”

向渝這是第二次聽見“厲害”這個詞了,他笑了笑,“是嗎?”

他把腿交叉在一起,校服褲子是九分褲,穿上恰好能露出腳踝,向渝把胳膊肘擱置在大腿上,手撐着下巴,“我覺得我們倆需要說清楚,要不然一直誤會肯定要沒完沒了。”

戴勇又吸了一口煙,這會的他看起來格外沉靜,沒有清早見他那麽暴躁了,他厭煩地看了向渝一眼,“向渝,你是向宸旭的弟弟吧。”

向渝故意略過了這個問題,“而且你覺得你天天找我麻煩,有多大勝算?還拉了兩個人過來?”

向渝掃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一眼。

那兩個人也不看他,在進行武鬥之前,他們倆就倚靠在牆上,兩根手指裏夾着煙,臉頰旁邊漂浮着煙霧。

戴勇把煙抽了一半,在地上按熄滅,他從窗戶那邊走過來,在向渝的面前蹲下了。

向渝安靜下來。

戴勇擡起頭來看他,撩了撩自己偏左的劉海,露出下面那一道疤,那塊肉上有顯眼的針眼的印子,愈合了的皮肉顯現出一條不淺的痕跡,戴勇盯着他的眼睛,“知道這是什麽嗎?”

向渝把手從下巴處放了下來。

戴勇接着道,“這是上次向宸旭,哦不,是你哥打的,你哥的手還好嗎?骨折的滋味爽不爽?”

向渝道,“他爽不爽是他的事,你跟我說是什麽意思?”

戴勇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撐着腿站了起來,“沒什麽意思,我覺得你們這些人都一個意思,你哥不是什麽好人,你也不是什麽好鳥,富家公子是不是都喜歡玩一個套路?”

雖然不知道這個臭名遠揚的人怎麽能說出這番話,向渝還是問了一句,“什麽套路?”

“你追怡然不是一個套路?別跟我撒謊,裝多了沒意思”,戴勇也不看他,自顧自地說,“雖然怡然搬到沈家去了,但她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你們倆兄弟關系不好,不要把怡然也扯進去?”

向渝倒是從來沒聽說過這些東西,他摸着實驗臺的桌角,裝作不經意地問,“向宸旭追過蒲怡然?”

戴勇哼了一聲,“自己不知道?還跟我在這演?你媽是個小三,你自己難道不也盡幹些挖牆腳的勾當?”

向渝總算是知道戴勇為什麽總是對着他抱有這麽大的惡意了,他撩了撩額前的頭發,露出皮膚上的一顆小痣,矢口否認,“這跟我沒關系,我沒有追過蒲怡然,不信你自己去問她。”

“而且”,向渝覺得這個人的理說不通,硬是像一條狗一樣追着不放,他晃了晃被自己撩亂的頭發,覺得再客氣也沒什麽意思,“你這個青梅竹馬還挺有意思的,人家自己有哥哥,難道不是一班的沈崇嗎?你管的倒是挺多,以後還要管她結婚嗎?”

戴勇的臉一下子就皺緊了,他猛地一擡手,把捏着向渝的肩膀就把他提了起來,“你想死?”

向渝順着他的力道站了起來,也不掙紮,只是對着他的眼睛說,“有本事你就來,嘴上bb我也會。”

班長帶着兩個同學從一樓找到五樓,愣是沒找到教導主任,連班主任也不在辦公室,有個生病來請假的學生道,“班主任剛剛去開會了,你要不然去找年級主任,他說不定在操場。”

班長又急急忙忙從樓上跑到樓下,在轉彎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人,哎喲一聲,差點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來人扯住了她的胳膊,微微一推,就把她扶正了。

班長的心驚吓地砰砰跳,甚至覺得自己的虛汗都出來了,她略帶慶幸地擡頭看,才發現眼前的男生一只手拎着一包東西,正打算上樓。

班長的心猛地一動。

頭發有些卷的男生認識她,問了一句,“怎麽了?”

班長緊張地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她咬了咬牙,克制了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的少女心,一把攥住了沈崇的胳膊,也不打算打聽沈崇為什麽不按照規定去升旗儀式,她的聲音略帶急切,“沈崇,幫幫我,向渝被戴勇堵在實驗樓了!”

沈崇拿着東西一愣,随即就被班長扯着往前走。

三千字的檢讨說的挺快,再加上校長嫌丢人,也沒打算讓他念完,在主席臺上簡短認了個錯就讓他下去了。

現在人潮像水流一樣四散,四處都是擁堵的人頭,沈崇跟在她後面,什麽話也沒有說,倒是也沒有拒絕。

班長很快就找到了景爽。

景爽跟祝子旭一起蹲在正對着國旗的小花壇上,背後是一顆花大價錢移植過來的樹,這種樹一左一右安插在國旗兩邊,是平常學生休息常來的落腳之處。

景爽正幫着祝子旭撥弄他粘的不太緊的白色假發,班長一口氣沖到他眼前,氣喘籲籲道,“景爽!平時戴勇跟你們去實驗樓都去哪個教室?”

景爽愣了一下,“二樓左邊數第三個教室。”

祝子旭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假發,今天上學來的急,這頭發也沒卡緊,現在挺別扭地呆在後腦勺上,他蹲花壇上看見沈崇的時候也是一愣,下意識問了句,“沈崇,你來幹嘛?”

沈崇看了他一眼,額發搭在眉角,看起來眼神有些冷。

戴勇一把捏住了向渝的胳膊,扯着他往桌子上推,向渝左腳一轉,直接用腳面踢到了他的小腿。

向渝抓着他的手腕,戴勇擡起一邊眉毛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我打架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向渝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上身一躲,從戴勇的腋下穿了過去,直接抱住了戴勇的腰,絆着他的腿把他往下一摔。

戴勇沒有提防向渝的動作,下身沒沉下力,被向渝一背,就在平地一摔,直接躺在了地上。

向渝扭住他的胳膊,在他背上一擊,将人翻了過去。

戴勇一處于劣勢,就開始急了,不僅開始四肢用力,嘴上也開始發狠,“你媽的。”

向渝摁住他的頭,“罵誰呢?”

戴勇道:“你給我下來。”

向渝用手将戴勇的胳膊鎖住了,讓他處于不能動彈的狀态,他在武館一般都是演練居多,實地實戰的機會雖然有,但是并不多,自從他上小學被他爸教育了一頓,他就很少在旁人面前動粗了。

向渝道,“你得了,打不過我就別多bb,言多必失這句話聽不懂嗎?要不要我今天再給你解釋解釋?”

向渝原本還以為戴勇是個重量級的,這才發覺他這麽不經打,稍微打兩下就趴下了,一點競争力都沒有,他低下頭看着戴勇憤恨的臉,慢慢道,“人,不能太沒有品,罵人父母,猶如截人財路,都是該千刀萬剮的罪,知道嗎?”

向渝至少還記得這本書裏原本的向渝擺在床頭櫃上的合照,照片上的老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外祖父跟外祖母,雖然他并不了解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到底是屬于什麽狀态,但是能看出來原主本身對家人很珍惜。

向渝站起來捏了捏手腕,正準備把戴勇弄起來的時候,門口的兩個人丢了煙,剛才那一瞬間他們倆沒反應過來,這會腳步踢踏,全走過來了。

沈崇幾個人過來的時候,一打開實驗室門,班長着急叫了一聲向渝,一轉眼就愣住了。

戴勇和他的小夥伴們被壘成了三層高塔,向渝側着身子坐在最上面,正在揪戴勇的領子。

向渝挺悠閑地說,“兄弟,人在江湖飄啊,哪有不挨刀。你要相信你揍得了人,也能被人揍,小夥子混江湖要有自知之明才行啊。”

戴勇正想啐他一口,被向渝掏出一張紙堵住了嘴。

向渝低下頭,掰正了戴勇的臉,“小夥子,我給你講一講道德經的故事行不行?看能不能,教化教化你。要不然你向我認個錯,這個方法其實也行得通,那以後你就是我座下一員大将了。”

戴勇嗚嗚叫了兩聲,表示反對。

于是向渝拍了拍他的臉,挺随意道,“你聽好,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

他念着東西的時候抑揚頓挫,頗有些正經的味道,不過念了半響又覺得戴勇記不住,又拍了拍他的側臉,“記得住記不住?要不然我倆加個QQ?”

他把自己新買的手機掏出來,伸在戴勇眼前,“來,掃個碼,哥們。”

頭朝下被壓在最底下的戴勇:“.......。”

向渝挺直了腰,從他們身上滑了下去,腳尖一點,發出噠的一聲,他在戴勇面前蹲下來,因為校服外套的扣子全部解開了,領帶垂落下來,擋住了戴勇的臉,向渝拽住了戴勇校服裏的領帶,笑了一聲,語氣又低又沉,“你最好天天把這些話記住,否則我絕對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向渝正打算起來,突然聽見一聲尖利的女聲叫喊,“向渝——,小心!”

向渝只感覺背後一陣涼風,像是因為過度用力的動作而帶來的空氣流動,他下意識往左邊一躲,後面就立馬有人幫他擋住了攻擊。

向渝愣了一下,往右邊看。

男主角仍舊是昨天的造型,姿勢擺的也很優美,他一只手拎着一只塑料袋,另外一只手硬生生接下了戴勇帶過來的其中一人劈下來的手腕,發出“啪”一聲脆響。

沈崇見人沒事,把他的手甩開了,看過來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裏仍舊漂亮的熠熠生輝,“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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