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再吻

溫冉面露愠怒之色,卻又似撒嬌:“我自然是為了涼哥哥!”

晏涼怔了怔,轉而又覺得有點好笑,怎麽都過去這些年了,女主對他這個野生角色的執念還沒消磨幹淨……

這時季珂已經端了溫酒出來,一張臉似凝了千尺寒冰,比這大雪天氣更冷。

“溫姑娘,你先喝點溫酒去去寒。“晏涼避開季珂的視線,望向窗外摧枯拉朽的落雪。

溫冉的臉在晏涼胸前蹭了蹭:“不,讓我再抱一會兒,都這麽多年沒見了。”

晏涼無奈,只得像老僧一樣站着一動不動,這個縮在他懷裏吵吵鬧鬧的溫冉,似乎又是當年寂城那個小女孩子了,與大半年前寂城裏行事狠厲的浮剎宮小宮主截然不同。

因為不好動,晏涼站得都有些麻了,季珂一言不發,眸色越來越暗。

晏涼不知,季珂這是吃溫冉的醋還是他的醋……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太自以為是了。

謝天謝地,溫冉終于抱夠了,她這才解開雪氅,取過季珂遞來的酒,順帶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真不是季珂?”

季珂望着她不言語,晏涼忙到:“殼子還是,魂兒換了。”

“換成誰了?”

“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待會給你慢慢解釋。”

溫冉卻混不在意的擺擺手:“算啦,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晏涼無語,他的女主就是這般待男主的?

“我親眼确認了涼哥哥還活着,就足夠了,”溫冉一口喝下杯中溫酒,片刻臉上漸漸緩了過來:“度昱跟我說,涼哥哥你帶季公子往西境去了,我一路追到池西鎮,聽聞了傅家的事兒,打聽了許久才曉得你們坐他家的船北上了。”

“溫姑娘你是……如何打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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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冉笑了:“你們的事在池西鎮已經……被編成戲文了。”

“哈?”

“主要還是傅家那小公子太惹眼啦,就是先前我和季珂捉回寂城那小子,池西鎮的百姓都說,仙門家主獨子在池西鎮偶遇一位美婦人,日日追着人家屁股後跑,即使人家夫君在側也毫不避諱,十分露骨大膽,可見用情至深雲雲,戲裏唱得可纏綿婉轉了。”

“……”

“因度昱先前與我說,涼哥哥與季公子是扮作夫妻同行的,我就料定那位美婦人是涼哥哥。”

“……”晏涼扶額,幾乎聽不下去了。

“畢竟,除了涼哥哥,也沒人能将誰迷得如此神魂颠倒的。”

一直不言語的季珂終于動了動嘴唇:“正是。”

在這一點上,他和溫冉度昱統一戰線十分贊同……

晏涼揉着太陽穴,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好事兒,反而認為這麽招搖太危險了,凝眉忖度片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溫冉喝了酒,手腳暖和了,一雙眼睛從未離開過晏涼,笑嘻嘻道:“涼哥哥,你怎麽不扮作夫人了?”

“既然你都如此說了,我與季公子再扮作夫妻就……更招搖了。”

溫冉看了眼季珂,對方也不躲不閃回望,晏涼在中間,将兩人的視線交流看在眼裏,有些混亂,因為彼此的氛圍比起情誼纏綿更似劍拔弩張。

“對啦,涼哥哥,當時在寂城,我不知那殼子裏是你的魂兒,要不然……”

晏涼微微一笑:“我曉得的,不怨你,話說回來,當時你與季公子捉那些姑娘幹嘛?還有囚禁傅玄良是想救什麽人?”

溫冉睜大了眼睛:“涼哥哥你居然……不知?!”

晏涼擰了擰眉,一臉我應該知道嗎的困惑神情。

溫冉這一回終于确信季珂真的不記得而非演戲,但轉念一想又生氣了:“度昱那混蛋居然也不給涼哥哥說……”

“……”

“涼哥哥,我當時與季珂想救之人是……”她一句話未來得及說完,驟然雙目一直,整個人頃刻如斷了線的木偶倒了下來,晏涼剛想去扶,季珂早已預料到般先一步拎起了溫冉的衣領,将她拎到一邊随意的放在椅子上……

晏涼無語,若說男主搶着在女主昏倒前公主抱,還合情合理,可這個拎到一邊的樣子實在不怎麽柔情……

“小舅舅放心,是含神散,她睡個三五日就醒了。”季珂雲淡風輕說道,毫不理虧。

晏涼奇道:“你弄暈她做什麽?”

據他所知,無論是涼兒還是他的男主,都決非弄暈姑娘乘人之危的小人。

季珂淡淡的:“她太吵。”

“……”

晏涼只得将溫冉安置在客房的榻上,還體貼的燒了暖爐燃了望月香。

季珂早已回到屋中,将燒壞的酒撤下,換上新的酒重新溫了。

“涼兒,以後別這麽皮,待溫姑娘醒來你要如何解釋?”

“就如實說。”季珂輕描淡寫的答,隔着朦胧酒霧轉過身。

“嗯?”晏涼一時有些懵,不知他的如實是什麽如實……

季珂微微勾起唇角:“小舅舅,繼續罷。”

“……?”

“繼續方才未做完之事。”

晏涼只愣了一瞬,便參透季珂話中之意,在對方重新吻住他時,險險的避開了。

很不巧,他身後挨着牆,無法後退,只得極不自然的側過臉,季珂微促的呼吸在他耳邊回響,灼熱的溫度一點點燒了過來。

彼此保持着尴尬的姿勢,爐子上咕咕咕的水聲回響,都默契的不言語也不動。

許久,是晏涼先開的口:“涼兒,這事……不可胡亂做。”

“胡亂?”季珂眉頭動了動,轉而心平氣和道:“先前,小舅舅很勉強罷,被我那般對待。”

其實根本沒有……晏涼心中有數,卻不言不語,似乎一旦否認,對方就會得寸進尺,自己也将萬劫不複。

但若就此繳械投降沉淪下去,對誰都是沒好處的,也是不公平的,畢竟這人還是季珂不是他小外甥,他心中的悸動,或許只是源于支離破碎無從考究的夢。

況且,他的女主也找來了,無論她的話有幾分真假,季珂的命定之人終歸是溫冉,如此想着,晏涼也為自己找了個逃避的借口。

“抱歉,是我唐突了。”言罷,季珂移開了身子,極輕的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院子,屋外風大雪大,片刻便落了他一身,滿頭滿衣的白。

晏涼站在原處久久不願動彈,纏繞在耳畔的熱度經久不散。

靠在牆畔發了一會兒呆,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片刻,終于動身去收拾準備燒幹的酒壺,屋中酒香彌漫,似一個微醺的夢。

或許,彼此都喝得有些多了。

過了近兩個時辰,天色近晚,季珂仍不見回來,晏涼有些按耐不住了,想對方一身單衣出去,這冰天雪地的不挨凍才怪,遂潦草的披上雪氅出門找,剛拉開大門,就瞧見季珂依坐在石階上喝酒,身上滿是雪絮,咋一看就似雪人兒。

“……”四目相對,晏涼不知說什麽好,明明是大雪的黃昏,卻覺面上發燒般燙。

倒是季珂先站了起來,抖落一身雪絮:“小舅舅出來做什麽,當心受寒。”

雪光的映襯下,晏涼一張臉白得近乎透明,面上的藍花刺青在明晃晃的光影中灼灼綻放,他微微斂了眉:“你也知冷?想喝酒在屋裏喝,坐在雪地裏算什麽?”

季珂笑了,小虎牙俏皮的露了出來:“屋裏太熱了,我怕自己……”

把持不住四個字,他終究沒說出來,只以笑帶過了。

晏涼不傻,将這話在腦子裏過了幾個彎兒,明白後臉上燒得更厲害,卻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小舅舅,過來一些。”

“嗯?”

“我有些冷了,真的。”

晏涼哭笑不得:“你才知道冷……”

“嗯,我知錯了,小舅舅別生氣。”

“我生什麽氣?”

“那讓我抱一抱,取暖?”

“……”

“我就抱抱,決不做其他事兒。”

“……”

“小舅舅不說,我就當默許了?”

晏涼嘆了口氣,主動将冰雕似的季珂擁入懷裏,他這個抱絕對算不上纏綿,反而有些長輩安撫晚輩的感覺,還順勢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回去罷,別胡鬧了。”

季珂卻環住他的腰回抱住他,手上越勒越緊,晏涼幾乎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

他有種錯覺,對方要把他活活揉進骨血裏。

“涼兒,松一松……”

季珂不答,片刻,倏忽放開纏在他腰上的手,笑得天真無邪:“好了,我暖和了,回去罷。”

“……”晏涼一言難盡的看了眼那雙狹長的眸子,清明澄澈,仿佛先前的暧昧與方才的逾矩都未出現過。

“小舅舅,之後一切仍照舊?”

“什麽意思?”

“我擔心你怕了我,躲着我。”

“……不會的,放心好了。”晏涼沉吟片刻,才開口,他能怎麽躲呢,此次穿書就是為了季珂,躲又有什麽意義。

“那就好。”季珂終于心滿意足了,拉過晏涼的手回了屋。

彼時兩人都是一頭一身的雪,卻沒人覺得冷。

入了夜,大雪初霁,溫冉在清白的月色中醒來,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竟想不起自己是怎麽暈過去的。

愣了許久,才記起自己在笠州,涼哥哥的宅子裏。

推開門穿過院落,對面的廂房燈影搖晃,溫冉下意識輕手輕腳屏息走近,便見窗紙上映出一對交疊的人影,其中一人微微仰頭,另一人俯在他肩膀上,似在纏綿的親吻……

她将眼睛掙得大大的,險些發出驚叫,忙捂住嘴朝後退,不小心踩到了掩在雪地裏的斷枝,發出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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