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命數
晏涼怔了怔,覺察出話裏的危險含義,身子一僵:“珂兒,現在不是很合适……”
季珂笑了:“自然不會是現在。”
“嗯……”晏涼揣測,若是在這種狀況下行那事兒,他非得魂飛魄散不可……
“不過,前輩可別想逃。”
晏涼的臉紅到耳根,明明是他先撩的,自己倒不争氣的害臊了:“沒個正經。”
“前輩都要娶我了,為什麽還要正經。”
“可不是還沒娶麽。”晏涼反駁。
“涼哥哥反悔了?”季珂蹭了蹭晏涼的脖子,笑道。
“未過門的妻子這般如狼似虎,我真要好好考慮了。”
“別考慮了,再考慮我就要生米煮成熟飯了。”
“咳……我乏了。”晏涼趕緊閉上眼,季珂好笑,在他額上飛快的吻了吻,晏涼又忍不住睜開眼,兩人相視一笑。
窗外的天空已經亮得差不多,鳥鳴婉轉,晏涼覺得他活了這二十多年,再沒有比當下更好的時刻了。
這種感覺,是歡喜,也另有一種傷感,世事無常有聚便有散,仿佛現在的一切就似這破曉的光景,轉瞬即逝。
“乏了就歇一歇,” 季珂露出小虎牙,狹長的眸子也難得彎彎的:“再不睡我可要幹壞事了。”
聞言,晏涼忙閉上眼,也不言語,唇角忍不微微上翹,他預感,這一覺,連夢都是甜膩的。
原本只打算睡兩個時辰,可一睜眼卻是午後了,季珂早就醒了來,側着身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晏涼無語,懶洋洋道:“什麽時辰了,怎不早點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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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
晏涼眨了眨眼,又是笑又是嘆氣:“你這樣,總有一天會膩的。”
“前輩會覺得膩嗎?橫豎我不會。”
“……話可不能說死。”
“先前,我承諾過,會與前輩證明我并非涼薄之人,現在,我再加上一條,我會與前輩證明,我絕不會膩。”
“……好啊,我等着。”
四目相對,火花迸濺,淺淡的冬陽卻有灼人的熱度,眼見便要擦槍走火……
“前輩,季公子!” 被扔在地上被捆仙繩綁死的傅玄良倏忽睜開眼,艱難的從桌後露出一個腦袋:“啊……抱歉。”
“……”
“……”
“抱歉,前輩……打擾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傅玄良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現在的狀況令他一頭霧水,眼見的光景又讓他耳根發燙。
自己似乎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點醒了來……
季珂不耐煩的皺眉,晏涼則揉了揉額角坐起身:“傅公子,此事說來話長。”
頓了頓,又低聲對季珂道:“珂兒,去給他松綁吧,那人想必暫時不會來了。”
季珂一臉不情願:“不妥,傅玄良的被那人附體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如果再放松警惕,吃虧的是我們。”
“難不成你打算一直這麽綁着他?”
季珂抿了抿唇:“事關前輩魂魄補全之事,自然不能草率。”
晏涼定定的看着他:“依你所見,現在應如何處置傅公子?”
“先帶回若川關着,利用他誘出那人,讓他交出前輩的魂魄。”
傅玄良聽到季珂又要關他,打了個寒顫,晏涼看在眼裏,皺了皺眉,傅玄良作為那怪物現形的媒介,任其亂跑定不穩妥,但是若因此将傅玄良囚禁,未免有些自私了,且傅家人現在定翻天覆地的找這小公子,藏起來終究不是個事兒……
季珂看出了晏涼的動搖,沉聲道:“前輩,這件事絕對不能心軟。”
于季珂而言,他需要利用傅玄良這副身體将那人引出來,并想法子讓其心甘情願抽離出晏涼的殘魂,至于是什麽法子,他還沒有頭緒,這事兒最難的點在于,當事人若非心甘情願,晏涼的殘魂非但無法到手,還會随着對方的消泯而煙消雲散。
傅玄良在地上滾了兩下掙紮着起來,眼巴巴的望着一籌莫展的晏涼,試探道:“是不是我又被什麽人附體,對前輩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了?”
季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傅玄良被盯得瑟瑟發抖,晏涼看在眼裏覺得可憐又好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別老吓他……”
“我沒有。”季珂說話時将唇湊得離晏涼極近,滾燙的氣息纏繞在他耳垂上,晏涼向後避了避,卻被對方輕輕一拉,電光火石間濕熱的觸感蜻蜓點水一掠而過,耳朵似乎
……被人舔了一下?
傅玄良不瞎,這日冬陽甚好天地清明,他将這暧昧旖旎的一幕看得分明,兀自也口幹舌燥起來……
“前輩,我願意留下。”
“傅公子你……”
“季公子說的沒錯,若那人再回來,指不定又會對前輩做出什麽事兒,終究太危險,我又控制不了他……還是把我一直綁着,放在季公子眼皮子底下穩妥。”
“可這……好罷,委屈你了,”事已至此,晏涼覺得自己再婆婆媽媽就做作了,索性一口應承下來:“不過也無需一直綁着,珂兒,人在眼皮底下,你總能應付得來罷?”
沉默一瞬,季珂篤定的答了聲是,随即一揮袖子,傅玄良身上的捆仙繩便松開了。
再次上路,終于不用像遛狗一樣牽着傅玄良,季珂手上得了閑,索性将晏涼打橫抱起,傅玄良像個小跟班般跟在身後,這副光景就更匪夷所思了,季珂也不避諱,經過的人無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
“你自己能禦劍麽?”季珂同傅玄良說話的語氣始終有些不耐煩。
傅玄良遲疑了一下:“可以,但怕是跟不上你們。”
“自己想辦法跟上。”沉水出鞘,一陣風季珂就抱着晏涼飛出老遠,傅玄良在後邊吃力的跟着,大冬天的兀自汗流浃背。
季珂還用袖子替晏涼擋住大半的寒風,晏涼也心安理得的躺在他懷中,一雙眸子彎了彎:“珂兒,你是不是對傅小公子太嚴格了。”
“他頂着這張臉從我這裏傷害前輩許多次,我沒收拾他已屬仁慈。”
“好,你有理。”晏涼無奈的笑了笑,曉得他說不動這家夥的。
抵達若川地界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向下望去星星點點皆是人家燈火,晏涼将臉貼在對方胸膛上,熟悉的氣息将他包裹着,安心中又有點忐忑。
現在這麽圓滿,如果再失去一次,自己怕是承受不住了。
沿着若江漸漸接近櫻林,季珂一張臉卻沉了下來,地平線處一片光亮,完全沒有向晚時分天色漸暗的光景。
且越是接近,溫度越高,三人額角都浸出密密麻麻的汗,有種身處盛夏夜晚的錯覺。
“珂兒,怎麽回事?”
季珂的眸子暗了下來,聲音沉冷:“櫻林,着火了。”
如此說着,季珂張起屏障朝櫻舍沖去,傅玄良知道事态嚴重,不敢有怨言,火急火燎的追了上來:“前輩,這是無厭山的閻火陣!”
晏涼一顆心漸漸往下沉,以無厭山的閻火陣燒毀櫻林,此舉的用心再明顯不過,栽贓季珂,讓江昭與其反目。
“珂兒,先确認阿昱是否有危險。”
“嗯,我明白。”
閻火并非一般火焰,傅玄良即使築起屏障依舊抵不住灼灼熱浪,落地後,晏涼讓其躲到季珂的靈障裏。
衆人面上皆凝重陰沉,晏涼不僅擔心度昱江昭的安危,隐隐又覺得有種無形的力量,在将他們推向原先設定好的劇情終點。
這種似曾相識不可抗力的宿命感,讓人不寒而栗。
整片櫻林陷于火海之中,越靠近櫻舍火勢越兇猛,好在這一回興許因為季珂在身邊,晏涼并沒有産生對火的恐懼,季珂卻記着,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喃:“別怕,我在。”
“我沒事,趕緊去瞧瞧阿昱江公子他們。”
“有阿昭在,想必不會太糟,說不定他們已經離去了。”
“但願如此。”這一層晏涼自然也想到了,可仍舊莫名不安。
櫻舍被大火包圍着,周遭殘着屏障陣法被強行破壞的痕跡,晏涼暗道不妙,說不定度昱還在裏面……
“讓我來。”傅玄良從袖管中掏出一只骨笛,不甚流暢的吹了起來,旋律斷斷續續談不上動人,卻透着刺骨的寒意,他們覓音島的冷冥曲,剛好與無厭山閻火陣相克,可不知是傅玄良修為不夠,還是這陣法不同尋常,肆意蔓延的火勢并未減弱半分。
晏涼心焦,若是往常他定試着召喚水獸來澆滅閻火,可如今因服了那藥,靈力阻滞日常行動都困難,別說再想做什麽小動作了。
“我試試。”季珂不動聲色,抽出沉水毫無征兆在地上刻了個陣,不消片刻整個燃燒的大地便劇烈動蕩,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轉瞬間天地浮起一層紅煙,腥風四起血霧彌漫,不多時便将熊熊燃燒的閻火鎮住了。
“……”晏涼知他家男主戰力逆天,可沒想到逆天到這個地步,随時開挂……
“季公子好厲害……”傅玄良都看得有些呆了,回不過神來。
可現在不是任他們發呆感嘆的時候,櫻舍火勢漸熄,被燒成木炭的門發出咯吱一聲響,兀自落在地上,火星揚起,房間裏黑洞洞的一片,焦臭味彌漫在灼熱的空氣裏。
季珂拔出沉水略有些遲疑,他既擔心屋中有陷進埋伏,晏涼同他前去會有危險,又顧慮将對方留在外邊也不安全……
“事不宜遲,”晏涼知道季珂的考量,遂面不改色的替他做了決定,拉住他的手便往前走:“我還不至于拖你後腿。”
季珂只得點頭,十指相扣朝燒得只剩焦黑輪廓的櫻舍走去,傅玄良則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頭。
櫻舍旁的果樹都是度昱幾年的心血,如今被一把火全毀了,晏涼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屋中的一切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時不時有火星濺落,毀得一塌糊塗,若非晏涼在此生活了一個多月,定寸步難行。
季珂的面色越發晦暗,各種猜測翻湧而至,若江昭安全離開,應該會想辦法告知他行蹤才對……
“珂兒,到阿昱屋裏瞧瞧。”
季珂點頭,拉着晏涼身子擋住前頭,守護意味十分明顯。
度昱屋中燒得比別的地方更嚴重,所有家具都成了焦炭沒了形狀,輕輕一觸便化為灰燼……
晏涼的心提到嗓子眼,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季珂視線一轉,便發現黑漆漆的四周有一尊沒被大火吞噬的石棺,棺蓋大敞着,季珂身量高挑,遙遙一眼便看清石棺內的光景,腳步頓住了,呼吸也随之滞住,再無法前行。
這是他這一生中,除了當年在寂城眼見晏涼被抹脖子跌落無生海外,看過最無法接受的畫面之一……
他能預料到晏涼會怎樣的崩潰,阿昭會怎樣的絕望……
“珂兒,怎麽了?”看季珂面色蒼白眼神晦暗,晏涼面上細微的擔憂轉為害怕再轉為毫不掩飾的急切,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卻被季珂死死拉住了——
“前輩,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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