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感化那個小鬼王16【完】

鐘溪冷冷地說:“你的備忘錄只記了一條那小鬼咬了你一口的仇。”

林北辭瞥了一眼那幾乎透明的小鬼,連忙沖上前打算咬回來。

鐘溪:“……”

鐘溪閉着眼,在心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林北辭即将撲過去時,幾枚銅錢飛竄而來,抵在他腰上阻止他去咬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林北辭被阻在小鬼三步之外的地方,怎麽動都進不了一步,只能奮力地張開手打算撓一下報仇。

蘇雲歡在岳文姝驟然出手的時候就愣住了,有些呆呆地看着那個仿佛渾身散發光芒的人,似乎從沒有想過有人會替自己出頭。

他看着岳文姝垂在一旁死死握住的手,不知怎麽突然笑了出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

蘇雲歡坐在那逐漸透明卻無能為力的小鬼身邊,微微仰着頭看着他,眼中不知道是什麽情緒。

小鬼就算心智再蠢,也隐約知道自己要消散了,他意外地安靜下來,和蘇雲歡對視了半晌,突然啞聲說:“我可以把命格還給你,只要你放了我爸爸。”

被鐘溪困住的無頭鬼在原地發出困獸似的哀嚎。

蘇雲歡笑了,他柔聲說:“為什麽呢?”

小鬼喃喃說:“因為我爸爸是世上最好的人。”

蘇雲歡的眼淚帶着點幽魂的灰藍,淚水從他的下巴滑落下來後直接化為煙霧消散。

他盤腿坐在地上,又輕又柔地說:“對我來說,我的爸爸也是世上最好的人。”

蘇識沒什麽本事,性格天生懦弱,學歷又不高,只能趁着年輕在工地裏做一些苦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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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多年,他甚至不舍得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卻願意攢錢給蘇雲歡買一些根本沒用的小玩具,哪怕那些玩具蘇雲歡只玩過一次就丢在一旁了。

他們住在一間狹小的房間裏,沒有小院子,沒有小池塘,每天晚上的光亮僅僅只是一根廉價的蠟燭。

蘇雲歡一直都很乖,懂事也比其他人早,從小到大很少去主動問蘇識索要什麽,唯一一次,是在九歲生日的前一個月,突發奇想要一張和爸爸的合影。

蘇識答應了。

半個月後,蘇識用攢了許久的錢給蘇雲歡買了一件同齡人都有的小西裝,帶着歡天喜地的蘇雲歡去照相館。

而他自己卻只是租了一件西裝,吊牌都沒有拆,窩在後背露出一道不太明顯的痕跡。

拍完照還要洗照片,蘇識和老板約好了三天後來拿,就帶着蘇雲歡回去,路上遇上了工地的老板,說工地裏人手不足,讓他快些回去。

将蘇雲歡安置在家裏後,就回了工地,打算這段時間多做幾個工分,再攢點錢給蘇雲歡買個生日蛋糕。

等到第二日他再回去時,蘇雲歡已經沒了。

所有人都說蘇雲歡是生了病,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才會突然沒的,蘇識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只覺得不真實。

明明只是離開了一晚,人怎麽會說沒就沒?

蘇識渾渾噩噩地将蘇雲歡帶回了鄉下安葬,無意中聽村裏人說了“換童子”。

他幾乎是瘋了一樣去找警察,但是鬼神之事對人哪裏能說得清,反而被人當成瘋子四處驅趕。

蘇雲歡自從死後,鬼魂就一直被困在那幢他日思夜想的別墅旁的小池塘裏,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離開,只能坐在池塘旁的石頭上順着鐵栅欄往外望。

自那之後,已經有些瘋癫的蘇識來這座別墅裏鬧過無數次,每一次蘇雲歡都拼了命地想要掙脫那無形的束縛奔去蘇識的方向,卻全都失敗了,最後只能看着蘇識變得越來越絕望。

蘇雲歡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蘇識心若死灰,拎着家裏砍柴的斧頭再次來到了這幢別墅。

對鬼魂來說,怨氣極其敏感,蘇識還沒死,蘇雲歡竟然從他身上看到了鋪天蓋地的怨氣。

他眼睜睜看着蘇識面無表情從他身邊走過去,掙紮着想要阻止他,最後慘白的手卻只能一次次地從蘇識掌心穿過去。

那一瞬間,蘇雲歡第一次産生了怨氣,因為他突然發現,只要有了怨氣,他就能掙脫那無形束縛,随意去別墅的任何地方。

他脫身後,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向別墅,從樓梯上一階階爬上去,鋒利的指甲在牆壁上劃出一道道痕跡。

直到踏上了最後一道階梯,他看到那個無論受了多少苦難的爸爸正面無表情地将沾滿血的斧頭扔在一旁,眼睛中沒有一絲光亮。

他渾身是血,就連那身租來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的西裝上也全是血跡。

蘇識面無表情地踏着腳底的血,緩慢地往樓下走去。

蘇雲歡邊哭邊跟着他跑。

蘇識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走出別墅後,垂着眼睛将身上的西裝脫下來,随手扔在了地上。

血色的西裝上堆在地上,露出吊牌的一角。

蘇識臉上全是一派詭異的平靜,他穿着那身單薄的白色襯衫,走到了還沒關門的蛋糕店,用身上僅有的錢買了店中最大的蛋糕。

天氣冷得不得了,加上天黑,店員也沒看見他黑色褲子上和腳上的血,打着哈欠給了他蛋糕,就關上了門。

蘇識抱着蛋糕坐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點燃了九根蠟燭,看着蠟燭一點點燒完,變成蠟淚落在蛋糕上。

自小到大無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難的男人,抱着蛋糕在寒冷黑暗的馬路上痛哭出聲。

蘇識坐了整整一晚,等到第二天警.察來抓他時,他沒有任何一絲反抗地跟着走了。

就好像他等了一晚上,等得就是一個死而已。

蘇雲歡看着緩慢消失的小鬼,突然輕聲說:“我們以命抵命,兩清了。”

小鬼一愣,正要說什麽,往生符已經燒到了底,兩只鬼魂瞬間消散在原地,只有灰色的灰燼緩慢落下來。

所有人面面相觑,大概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倒是岳文姝走到了沈運面前,小聲地問:“你那還有往生符嗎?”

沈運愣了一下。

剛才還怼天怼地的岳文姝乍一沒等到回答,有些尴尬:“沒有就算了。”

沈運一驚,沒有說話,只是木着臉将一沓符紙塞給了岳文姝。

岳文姝:“……”

岳文姝一愣,對上沈運故作冷漠的眼睛,不知道看出了什麽,臉突然一紅。

沈運:“……”

啊我又死了。

岳文姝幹咳一聲,退後幾步跑到了蘇雲歡面前,抽出兩張往生符遞給他。

蘇雲歡卻搖頭不要。

岳文姝一愣:“你不是想見你爸爸嗎?”

蘇雲歡說:“我爸爸害了兩條人命,這些年我在這裏也奪過別人的魂魄,往生符這種東西……我們不配。”

岳文姝眉頭皺得死緊。

蘇雲歡看出來岳文姝是真心的,彎着眼睛笑了出來,說:“現在我的命格和那個小鬼的已經解除了,等我找到爸爸後,沒有執念就會直接往生的,不必擔心。”

這句話說謊了。

先不說蘇雲歡,就單單蘇識手中兩條人命,就足夠讓這兩人下地府了,不僅不能往生,可能還要受許多年的罪。

蘇雲歡很豁達:“殺人償命,這是我們的惡果,怨不得旁人。鬼神之事人間不能評判對錯,陰間應該可以,萬事都有它所遵循的法則,不必難過。”

岳文姝還是有些難受。

林北辭被鐘溪的銅錢硬生生扯着後退好幾步,堪堪站穩。

他也不生氣,看着蘇雲歡的笑對鐘溪說:“不愧是!我幫了他,他都沒對我這麽笑過。”

鐘溪沒理他。

蘇雲歡和岳文姝說完後,就擡步來到了林北辭身邊,笑着說:“你之前不是說要我答應你一個條件嗎,說吧,要我做什麽。”

林北辭“哦”了一聲,說:“那你現在對我說一句,‘你感化了我’。”

鐘溪:“……”

蘇雲歡:“??”

蘇雲歡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就這個?”

林北辭點頭。

蘇雲歡也看出來了此人腦子八成有病,也沒有問什麽,從善如流地說:“多謝你感化了我,我感覺自己馬上可以升天成佛了。”

林北辭:“……”

亂加什麽戲?

林北辭點點頭,看向了鐘溪,等着他說話。

鐘溪臉都黑了,在系統裏對他說:“不用說這句話的。”

林北辭頭一歪:“那你們怎麽評判他真的被我感化了,我讓他主動說出來難道不是更方便嗎?”

鐘溪被他的歪理說得啞口無言。

蘇雲歡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對着林北辭點點頭,轉身對着岳文姝鞠了一躬,沒有多說什麽,直接轉身就朝着門口走去。

陽光傾灑下來,別墅已經生了鏽的門緩慢地打開,露出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地。

昨晚別墅裏還在下雪,但是打開了門後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早已經開春了。

蘇雲歡緩步走出別墅的大門,看着廣袤天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蘇識。

就在他打算擡步随便找個方向離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雲歡?”

蘇雲歡一愣,緩慢轉過身。

穿着白色襯衫的蘇識坐在別墅的牆邊,他疑惑地看着蘇雲歡,似乎不太敢相信。

蘇雲歡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十四年,蘇雲歡在別墅裏掙紮,蘇識就在一牆之隔默默等待。

對着陽光,小小的孩子宛如翩然而飛的蝴蝶,飛快撲倒了他等了十四年的懷抱。

兩人相擁哭泣,相擁歡笑,最後一起手牽着手消散在陽光中。

随着蘇雲歡的消失,林北辭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在慢慢脫離餘明澤這具身體。

他愣了一下:“這是?”

鐘溪:“任務完成,強制脫離世界。”

林北辭:“那餘明澤這具身體會如何?”

鐘溪冷酷無情如閻羅:“你來之前他本來就是個死人,現在當然是恢複原樣,過不了多久所有人也不會記得你用餘明澤身體做的這些事。”

林北辭評價:“哇,你沒有心。”

沒有心的鐘溪冷漠地說:“這就是你崩人設的代價。抽取進度80%……85%……有什麽遺言趕緊交代。”

“交代了他們也記不住,說了有什麽用。”

林北辭雖然這麽說着,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地一頭栽了下去。

他突然倒下,周圍的人吓了一跳,離得近的岳文姝連忙跑過來,慌張地問:“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林北辭掙紮着向岳文姝伸出手,奄奄一息地說:“兇手是……兇手……”

兇手?

岳文姝魂都要吓飛了:“什麽兇手?你在說什麽啊!?”

鐘溪:“90%……”

林北辭:“兇手他就是……他就是……就是……是……”

所有人:“???”

鐘溪咬牙加快了進程:“95%……”

林北辭還在:“就是……是……”

鐘溪:“100%!”

林北辭:“他就是啊,就是啊……啊,我死了。”

說完就走了。

岳文姝:“?????”

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岳文姝:┌(。Д。)┐吓出心理陰影。

第一個世界結束了,哈哈哈哈我在寫什麽沙雕啊,評論發一波紅包~感謝支持哈!

下章可能會寫點兩人日常,下個世界是ABO,燥起來啊!

感謝 小卷子x2、有人、黑川 的地雷

感謝 眠燈 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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