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為了捍衛自己老大的尊嚴，伊缇那天連本子都沒顧得上搞，構思了一整下午的辯論大綱，還寫好了發言稿，全篇閱讀并背誦，再撕碎了毀屍滅跡。

等挨到傍晚，塞西特前腳剛跨進門，她立馬沖過去，開始叭叭叭地科普魔族與人類之間的文化差異。

比起平均壽命只有百年左右，得靠磨砺力量、強化己身，來減少生命力流逝速度，才能活得更長久的人類來說，魔族跟天族更像是被眷顧的存在。

他們并沒有脆弱的嬰兒期，一出生便是人類十歲左右的孩童模樣，無需入門，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能夠使用自己的天賦能力。

哪怕只是一個小火球、一滴水珠，相較于萬分之一的比例，才擁有魔法或者神術、武技天賦的人類而言，都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更別說魔族和天族的壽命基本按千年起跳，時間也能夠帶來水滴石穿的積累。

他們在這些方面擁有天然的優勢，但想要掌控和消化種族天賜的強大力量，也需要循序漸進，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

比起人類飽含了各種含義——比如親朋好友是不是該逼婚啦，能不能繼承老爹財産啦——的十八歲成人禮，魔族的“成人禮”，其實在深淵叫做“授禮”。

因為魔族的力量，一般會在一百五十歲左右，開始趨于穩定，呈現出比較完整的形态，戰鬥力直線上升，成為其他種族口中磨刀霍霍的真正深淵魔族。

這時候，魔族就會進行“授禮”。

所謂授禮，其實也跟人類的成人禮完全不同：沒有宴會，沒有賓客，甚至連父母都不需要，他們只是會獨自去魔神陛下宮殿外的廣場報個道而已。

殿外的那片廣場，一般都用來給魔神陛下開見面會，平常的時候，沒了此起彼伏的“我可以”，則空蕩蕩的，唯獨中央豎了塊仿佛要直插雲霄的巨大石碑。

石碑渾然一體，沒有任何拼接修飾過的痕跡，乍眼看去是純粹的黑，只有湊近了細細瞧，才能看到表層流動着的晶瑩剔透的紫光。

進行授禮的魔族，會用自己的血在石碑上寫下名字，然後對魔神陛下宣誓。

宣誓詞也沒有固定的模板，全看個人心情和喜好。

看書比較多的知識分子，就會給魔神陛下當場念情詩，從頭發絲贊美到腳後跟；詞窮的萬用金句，是“我永遠喜歡魔神陛下”。

特立獨行的也有，深淵裏最知名的例子，就是當初由于嘴太欠，拳頭又還不夠硬，過來授禮時都鼻青臉腫的“傲慢”殿下。

因為授禮神聖不可侵，外人不能打擾，也不可能在殿外聚衆鬥毆，驚擾魔神陛下，那群魔族只好站在廣場邊沿，咬牙切齒、摩拳擦掌地等着對方出來。

“嫉妒”殿下就是其中之一。

到現在，“嫉妒”還會翻着白眼拆“傲慢”的臺，說他當時決定進行授禮，完全是為了拖時間，少挨一下打而已。

至于當初兩個人為什麽不對頭，從“傲慢”的宣誓詞就可見一斑——

“嫉妒的嘴臉真是太醜陋了。”

挑了挑眉，鼻青臉腫的青年，不知該說是自信滿滿，還是太過傲慢地回頭瞥了廣場外一眼，完全沒有自己在挨打的意識。

“深淵裏，魔神陛下第一我第二。死心吧，論美貌你們是比不過我的。”

然後他背靠石碑，沖魔神陛下的宮殿單膝跪下，心甘情願地低下了向來高傲的頭顱。

“黑暗會寬恕并包容一切，在凝聚了死亡與欲望的深淵。毀滅那些該毀滅的，追随所有方向，在您的指引之下，即為真理——在此名消逝之前，願為您獻上我的一切，陛下。”

唯獨這段話，是授禮的必備橋段。

“授禮”并不是要從魔神陛下那裏得到什麽，而是直到這一刻，魔族才擁有了為他們的神明獻上一切的許可。

用血液書寫的名字，會被深紫色的微光覆蓋，永遠地镌刻在石碑上，哪怕死亡也帶不走的，是宣誓時的忠誠，深淵魔族最引以為傲的榮譽。

“……所以我們魔族的‘授禮’，跟人類的‘成不成年’的那個什麽成人禮，根本不是一個東西！”

叭叭叭講完了魔族文化知識小課堂，嘴幹都顧不上喝水，伊缇甚至用上了肢體語言，拍桌表強調。

“魅魔老師她說她十五歲的時候就确定畢生夢想是睡魔神陛下了！你們人類根本不懂！魔族沒有小孩子！”

塞西特卻有些失神，沒能及時回答。

惹得伊缇小老師憤怒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學着魅魔老師的樣子：“塞西特你上課不聽講！罰抄你啊！”

“抱歉，我只是覺得……”

說到這裏，塞西特詞窮了般，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自己也不太确定似的，輕聲道：“魔神……陛下，一定很好吧。”

伊缇沒有注意到塞西特補上來的敬語，畢竟對她來說，這才是正确的常态。

甚至聽到塞西特贊美魔神陛下，她連不聽講的事都不氣了，咕咚咕咚灌下去兩杯冷水，又快樂地開始科普魔神陛下數不完的優點和優秀事跡。

塞西特微微笑着時不時應和，目光卻逐漸失焦，落在了空無一物的半空中。

伊缇也好，深淵魔族也好，他們信仰的魔神是真實存在、觸手可及的。可他……時至今日，他卻仍不知道自己信仰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存在。

是神廷用紫金雕琢的神像？還是教典上能倒背如流的教條？亦或者，哪個都不是？

看來動作要再加快一點。

塞西特決定這兩天就去打聽好的幾家探探路。

不光是想把伊缇送回家，這一次，更是為了自己——他想親眼看一看，所謂“神明”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麻煩大家不要提年齡的話題啦……

個人私設的魔族裏并沒有“成年”這個說法。

上一章只是覺得那個文化差異年齡梗可能蠻好笑的，如果不妥的話我會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