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至于顏右, ”将近有十年了,顧引川沒有用這樣的眼光看着她了, “十年前的我, 對她問心無愧。抄襲的事, 我選擇了原諒, 之後也絕口沒提;其他的事, 不是我做的, 也與我無關, 我從未做過傷害她的事。十年後,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的關系。”
記者放大的鏡頭記錄下了他的眼神,顧引川的眼底沒有恨,也沒有在意,只有平靜無波的釋然。
釋然,就好像他們過往的從前和這十年的積怨只是郁結在他胸口的一口氣, 而今他想要緩緩吐露了, 然後就被空氣稀釋, 不再剩任何。
有個男記者忍不住提問:“顧先生,恕我直言, 你說這些,是想撇清與辛銘和顏右的關系嗎?”
顧引川沒有惱, 眉頭都沒有蹙一下:“那些都是我經歷的過往, 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我不需要撇清或者否認什麽,我也不在乎外界怎麽看我。但我……現在的我,不想我唯一在乎的人誤會我, 或者別人對她有任何不好的評價。這會讓我很憤怒又無奈。我的人生已經太糟糕了,我唯一想做好的事,就是保護她。”
季初羽仰頭去看顧引川,她只能稍稍看到一點他冷峻的側臉,因為提到她的名字,那神情就像極夜的寒冰終于遇到了光,開始溫柔缱绻的融化。
徐鶴看着辛銘,眼底有着怒氣和恨意,斥責道:“辛銘,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迷不悟嗎?你已經被你這樣的一個母親自私又貪婪的教導下觀念出了問題。說到底,引川和顧家,還有Hans夫婦并不欠你任何。而且,你在顧家那段時間,老爺子和引川待你不薄。”
“不薄?”辛銘的聲音帶着嘲意,“你說的不薄,是說給我的那些小恩小惠,還是注定要一輩子當他的陪襯和階梯?也是,陪太子爺讀書嘛,也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你不就甘之如饴?”
徐鶴皺起了眉:“你沒發現你已經徹底扭曲了嗎?”
“換做是你,你也會甘願走他們算計好的路嗎?顧家養我不過是有錢人多一個玩物而已。”辛銘再度眯了眯眼,“我被抛棄過一回,知道這世上除了自己,沒人靠得住。東西要緊緊攥在自己手裏,那才真正是屬于自己的。”
“但之後不會再有什麽是屬于你的了。”季初羽眼神極冷地看着他,“你會得到法律的制裁,希望未來的日子,你會為你曾經和今日所犯下的過錯反省,有所歉意吧。”
季初羽說完,視線看向喬隐。
喬隐一臉期待和興奮,對着她回了個“OK”的手勢,爾後抽出腰間的對講機,對着那邊說道:“開始吧。”
衆人疑惑之際,在短暫的電流音過後,廣播裏響起了對話的聲音。
“顏小姐不如挑重點來說。”是季初羽的聲音。
“辛銘他……在瑞士的時候,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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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的聲音帶了點顫意,但是很嚴肅,是顏右。
那天在畫廊裏,季初羽和顏右的對話的過程,季初羽全都都錄下來了。
“他威脅了我。我不得已配合他回來了。”
“我很怕他會對Hans先生和太太動手。我聽到了全部……他一直在懷疑我,他也會對我下手的。”
走廊裏一片嘩然,随着錄音裏響起季初羽的聲音,人們終于确認了這是一段季初羽和顏右之間的錄音。
而顏右的話無疑坐實了辛銘的罪行。
樓下響起警笛的呼嘯聲,隔了很遠,不是很清晰。
記者群一片嘩然,對着辛銘不斷地按下相機,快門聲像是行刑者的鍘刀反複落下一樣,莫名加重了壓迫感。
季初羽把中間不太重要的一些剪掉了,只放了澄清顧引川清白的重要內容出來。
“我被帶到畫室,辛銘出去打電話,我那時候不知道引川也在。他像是昏迷着,直到那些老師和記者沖進來的時候,才醒過來。”
依舊是顏右的聲音,瞬間證明了十年前的事,顧引川也是一個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場面開始混亂,騷動起來。
辛銘眼底的情緒徹底沉了下來,周身都帶上了狂怒的氣息。
劉冉被其他記者圍着,早就沒有了之前的游刃有餘,臉色會白的,在那裏蒼白地駁斥着,試圖遮擋自己。
指揮了播放錄音的喬隐此刻像是一個稱職的臨場主持人,對着直播間的觀衆解釋:“大家都聽到了吧?很多時候,真相未必如我們看到的聽到的那樣,媒體想讓我們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實的,要永遠保有自己的甄辨和思考能力。”
季初羽看着不遠處無措甚至有些無助的劉冉,往前走了兩步,被兩個人交握着的手牽扯住。
她低頭看一眼,很快擡起頭,眼神同顧引川相對。眼底的光平靜而澄澈。
顧引川頓了一秒,回以緩緩地松開了她。
季初羽徑直走到劉冉面前。
劉冉看着她,神情終于不再是從前的冷漠。
“這18年來,我日日躲着你,卻又在潛意識裏日日恐懼着你。”季初羽的眼神很緩慢的從劉冉臉上一寸寸掃過,直到确認了心底再沒有任何猶豫和痛苦,她緩緩松了一口氣,“現在,我終于不用再逃避了。”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新聞的本意為了真實和客觀公正,但不是每一位新聞工作者都是這樣的。”
“像你這樣為了私欲和利益罔顧真相的人,不配當一名記者。”
劉冉的胸口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憤怒劇烈的起伏着,額頭和眼皮出了不少汗,暈花了她厚厚的妝容以及眼線,整個人顯得蒼老而又狼狽。
季初羽沒有再看劉冉,像是甩掉一個拖了她許多年的陳舊包袱一樣,把她停留在原地。
季初羽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靠過來的辛銘。
她擡頭同顧引川對視,才彎了彎唇,想對他展露一個釋懷的笑,卻見顧引川忽然變了神色,滿臉慌亂的擡手一把把她拉了過去。
季初羽腳下失衡,下一秒,又穩穩撞進了顧引川懷裏。
顧引川攬着她,擡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很迅捷地攔下了辛銘的手。
辛銘眼底猩紅,看着顧引川,笑了:“怕什麽,我還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害她不成。”
顧引川俊逸的臉上神色緊繃,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狠狠地把他的手甩了回去:“別靠近她。”
辛銘眯着眼,無所謂地攤手:“我只是想問問季小姐,知不知道顏右的下落。”
季初羽的臉頰隔着襯衣貼着顧引川的胸膛,他身上是她熟悉而又久違的薄荷混合着茶葉的香氣,若有似無的溫熱下,她幾乎聽到了顧引川沉穩的心跳聲。
莫名的心安,季初羽回頭看辛銘。
他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淺笑:“你不想想,就算顏右背叛了我,她不也沒站出來為顧引川澄清嗎?顧引川這樣的人,骨子裏是冷的,根本沒有心。”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季初羽的聲音和語氣都很淡。
走廊這邊因為熱鬧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四五個警察已經順着電梯口走了出來。
記者們持着相機迫不及待的拍着照片,争相做最新的報道。
很快,警察持證将辛銘以及劉冉從人群中拉開,很快帶走了。記者們不可能放過這麽大新聞,一路追着往外。
辛銘的視線死死掃過了顧引川還有Hans夫婦,又掃過季初羽,眼底的猩紅帶上了毫不掩飾的不甘和恨意。
很快,圍觀群衆也被顧氏的保安疏散開來。
季初羽窩在顧引川懷裏,已經分不清是他還抱着她,還是自己賴在他懷裏沒有走開了。
“你早都知道了?”季初羽的腰被顧引川攬着,擡頭看他,“辛銘的這些計劃。”
“嗯,”顧引川清淺的應,看向她的眼底,好似水中映着星光,“你做了這麽多,怕我有事?”
季初羽臉上有些挂不住,視線游移了一下,讪讪的開口:“早知道你們準備得這麽充分,我就不做這些了。”
“初羽,”顧引川卻叫她,語氣溫柔得像是羽毛尖拂過心頭,連帶着心也想輕飄飄地去追逐,“謝謝你。”
季初羽臉頰微紅,很小聲地說:“謝什麽呀,我好像什麽忙也沒幫到。”
顧引川再度把她攬進了懷裏,這次攬得更緊了:“謝謝你從來都沒有放棄我。”
季初羽小聲地回答:“但是你放棄了我……”語氣裏有不易察覺的委屈。
顧引川高大的身影和原本有些冷酷的神情頃刻有些無措:“初羽,我沒有……是因為……”
他想解釋自己的行為,但是此刻的情境下,卻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怎麽樣才能顯得更合理。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季初羽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逗逗你。我知道你是因為生病才想推開我,但是你答應過我的。不可以有下次了,知道嗎?”
顧引川幾乎是瞬間點頭,明明是在公司可以肆意發號施令的掌權人,此刻在自己的地盤上,卻像是一只任她調遣聽她號令的大狗狗。
周圍如潮的紛擾漸漸被疏散開去,季初羽覺出一絲尴尬,剛想要說離開,忽然聽到止息的廣播裏再度響起了聲音。
“他都打算斷了和你的一切聯系了,你還管他幹嘛啊?”
是喬隐的聲音。
季初羽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喬隐。
喬隐還在不遠處舉着手機開着直播,看她看過來了,收起臉上的興趣盎然,欲蓋彌彰地移開了目光,裝出一臉無辜。
“我放不下他。”
“初羽,你以前可不會這樣。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一手交錢一手交活兒,你辦事哪還有售後的呀。”喬隐一貫的吐槽她,“你別告訴我你對他走心了。”
“喬喬,我真的愛上他了。”
談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這句話就在大廳裏回蕩着。
是真的回蕩,季初羽聽着被喬隐特意剪輯還加了回音特效,放了三遍的錄音,真想當場找個縫抓着她一起鑽進去。
尴尬的是現在她還在顧引川懷裏。
而喬隐那邊還開着直播,直播上面三百萬觀衆的評論刷屏而過。
季初羽滿臉通紅瞪向罪魁禍首喬隐,又無可奈何。
喬隐往丁籁聲旁邊躲了躲,她一臉無辜道:“呀,我怎麽把這段也放進去了,好像在同一個文件夾,他們應該是順播了。失誤,失誤啊。對不起啊初羽——”
臉上的笑卻卻絲毫看不出是失誤還有抱歉。
為了讓季初羽無從追究,喬隐直接避開了她的眼神,閃在丁籁聲身後,看向顧引川:“顧總,我粉絲想參觀下你們顧氏大樓,您給行個方便?”
顧引川倒是很坦然:“請便。”
喬隐對着怒氣無法發洩的季初羽挑挑眉,舉着手機繞過她走了。
徐鶴眼看着氣氛不對,也找了機會開溜。
“喬小姐對顧氏不是很熟,我幫她做做向導吧。”
徐鶴一走,整個走廊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季初羽試着掙了一下,顧引川沒有松手。
“初羽……”
低沉的尾音帶着點缱绻的意味,幾乎瞬間就讓季初羽想投降。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麽在意我。”
“季初羽紅着臉,又惱又氣,矢口否認:“我沒有。我這是向你表白的工作做習慣了……沒忍住……”
“嗯。”顧引川好脾氣地應,聲音裏是止不住的笑意,沉沉悶悶的,有些幼稚,自喉間逸出。高大的身形幾乎黏在了她周圍。
“季女士和顧先生是吧?兩位也算是當事人,也要跟我們走一趟的。”電梯那邊,有位女警走了過來,對着兩個人開口。
“要去很久嗎?”季初羽有些擔心地問。
“不會,做個筆錄就好。後續有需要我們會再聯系的。”
往外走的時候,季初羽忍不住問顧引川:“他們……會被判刑嗎?”
“辛銘這次綁架你和朵朵的事,還有蓄意謀殺Hans夫婦未遂的事都是證據确鑿的,肯定會判刑。劉冉涉嫌造謠,應該也難逃法律責任,但是18年前你父母的案子……已經過了追訴期,案件細節之類已經無從查起,而且從法律層面講,劉冉對你父母的死并沒有直接的責任,想要定罪很難。初羽,對不起。”
顧引川對她說對不起。
季初羽怔了一下,腳步跟着也停了下來。
“引川,你不用向我道歉,這不是你的責任。”季初羽很認真地擡頭看顧引川的眼睛,“至少,雖然隔了很多年,但是我還是證明了我父親的清白,而且,就像田姨說的,他們一定是想看着我好好的生活,你父母也是的。”
不知不覺說多了,無意提到了他的父母,季初羽有些緊張地看向顧引川。
“嗯,”顧引川很輕聲地開口,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我現在過的很好。因為有你。”
季初羽一愣,臉頰的熱度持續攀升。
好像有什麽徹底改變了,就像春天來臨時冰面上的一道裂縫,悄然聲息,卻又不可阻止。
季初羽愣神的瞬間,顧引川已經偏頭靠近,很輕淺且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淺嘗辄止,很快就離開了,兩個人離得近,呼吸很快和她的交融。
顧引川眼底像是被繁星點亮的夜空,望着季初羽眼底的春水:“我也想珍惜以後,因為突然發現,我好像真的可以有以後。”
——
辛銘和劉冉這麽多年離奇的跻身進富人區還作惡多年的事情一經曝光,很快在網上引起了熱議。
與此同時,一則來自冰島的視頻也刷爆了網絡。
視頻是由顏右錄下的,講述了她十年前是如何經受家庭暴力,又讓顧引川背了黑鍋的。視頻最後,顏右哭着說自己之前在國內被辛銘威脅了,生命都受到威脅,所以沒能當面幫顧引川澄清這些,她很抱歉。
至于是因為發現事情敗露瞞不住了的馬後炮,還是真的真誠醒悟後的良心發現,除了她本人沒人知道。
現實遠比故事更精彩,這些事憑着離奇曲折和牽涉的知名人物太多,實力刷屏,一舉成為近年來無虞市最出圈讨論度最高的熱聞。
一時間,關于新聞、輿論和正義的讨論再一次成為衆人的焦點。
随着這番讨論,季初羽和顧引川的案例成了避不過去的點。
十八年前,季初羽的父親的溺亡,母親精神崩潰到自殺,季初羽多年來的冷漠;
十年前顧引川跌落雲端,尊嚴被肆意踐踏,生活被毀掉,這十年日日夢魇的抑郁症纏身……
這次,輿論總算是偏向了他們的。
時隔這麽多年,終于,他們得到了人心的正義。
算遲到嗎?
季初羽也不知道。
臨近春節,無虞市的寒意似乎沒那麽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初羽的錯覺,似乎是以這件事為分界點,春天在一點一點破土而出。
因為這件事,季初羽和顧引川的臉頻繁出現在各大媒體上,她成了家喻戶曉的熟面孔,不少來診所做咨詢的客人看到她都驚訝一下,對她的好奇和探求欲使得咨詢很難正常進行。
阮教授和她商議之下,決定給她放個長假。
剛好季初羽經歷了這次問題,似乎徹底蛻變了,阮教授想給她個時間徹底和過去清算。
往年這種時候,丁籁聲的寵物店格外繁忙,季初羽一時也想不好自己閑下來可以幹嘛,索性窩回了丁老板的小寵物店。
忙得連軸轉的時候,和那些溫暖人心的小動物待在一起的時候,季初羽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丁籁聲似乎也閑下來了,常駐寵物店跟個監工似的,惹來一堆飛舞的彩蝶。
不過相比從前,他居然罕見的老實了許多,語氣和神情都克制又疏離,恰到好處的高冷和禮貌,讓那些本就對他有所圖的女人更加沉迷更加大膽狂熱了。
提及此,丁籁聲自己還一副頭痛模樣。
自從談戀愛,他和喬隐倒是性情大變,黏膩得讓季初羽時常覺得自己多餘,想找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
寵物店裏。
喬隐窩在沙發上吹着空調吃着幹果,第三遍抱怨現在的年味兒可太淡了。
今天是除夕,丁籁聲本來想說直接關店停止營業,但是有幾個預約好的寵物洗澡還沒有做完,寵物店一時太過忙碌,季初羽和另一個店員齊上陣,也幾乎忙到了傍晚。
她将最後一只博美做完造型帶出來,囑咐另一個員工拿顧客的會員卡刷卡支付。
騰出手來,季初羽笑着靠過來,回應她:“電視上每年都說,不是年味兒淡了,是我們長大了。”
喬隐嘴裏嚼着巴旦木,漫不經心地撇撇嘴,揶揄道:“有嗎?不好意思,我家沒電視,我不知道呢。”
丁籁聲被她逗笑,還沒開口,迎面就丢來一顆核桃。
他穩穩地接住,有些無奈:“姑奶奶,我笑都不行了嗎?”
喬隐瞥他,不滿道:“讓你早把店關了你不關,忙到現在。之前買的煙花又放露天陽臺淋雨,全潮了,陽臺大了不起啊?到這份兒上了這還過什麽年啊。”
丁籁聲好脾氣道:“我又訂了新的,他們說今天會送到。”
“等他們送到,元宵節都過去了。”喬隐癟癟嘴,有些委屈道,“我們說好去給孩子們過年,一起放煙花的。早知道就不放你那裏了。”
季初羽摘下圍裙,把頭繩解下來,用手梳着整理好再紮起來,圓場:“沒關系的,我那邊還有一箱呢,剛好帶過去給孩子們。大家在一起圖的就是個氛圍。”
最後确認了一遍店裏沒什麽事需要做,寄養的幾只狗狗和貓咪都安頓好後,丁籁聲給那個男員工包了一個大紅包,又給季初羽一個。
季初羽有些訝異,笑着揶揄他:“丁老板,我都不算你的員工了。居然還有紅包嗎?”
“你算特聘專家。而且歷年傳統,不給你紅包我總覺得虧待你了。”丁籁聲順着她的話打趣。
自從談戀愛後,張狂和痞氣少了不少,整個人像是被溫潤的氣息浸潤過,明明不像從前一樣眼神勾引人,卻吸引了更多的不知情少女少婦蜂擁而來。
季初羽沒有推脫,接過來晃了晃,繞去換衣服之前,自嘲道:“洗狗專家?”
喬隐被季初羽的冷笑話逗笑,湊過來看一眼,吐槽:“我們初羽放你這裏你虧待的還少嗎?”說完,她手在丁籁聲面前一攤,“我的呢?”
丁籁聲笑着看她,擡手握住她的手,桃花眼的眼尾像是盛滿了蜜意,語調撩人:“我人都是你的了。”
喬隐眉頭一皺:“能折現嗎?”
她一臉嫌棄地把手抽出來:“你都從哪裏學來的土味情話……算了,你根本沒有心——”
還沒說完,手心裏忽然被塞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絲絨盒子。
丁籁聲漂亮的桃花眼底有着委屈和無奈,望着她,語調輕柔:“是,我的心都放你身上了,現在确實沒有心。”
喬隐皺着眉避開他那能溺死人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把小盒子打開,很快眼睛直了,她啪地合上了。
季初羽走出更衣室,把圍巾在脖子上繞了一圈,恰好擋住了唇。
她越過兩人,很識趣地打招呼:“太冷了,我去車裏等你們。”
她一走,門口的氣氛就開始繼續升溫。
喬隐目光有些不自然,臉頰開始泛起了微紅,小聲嘟囔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丁籁聲滿眼無奈:“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的。”
娛樂報道最近鋪天蓋地說新晉天才小提琴家丁籁聲花天價定制了一枚戒指,據說是要跟女友求婚,網上傳得神乎其神,不知名地下女友爆了一波又一波,“丁籁聲素人女友”都快成為新晉女網紅孵化器了。
“再這麽謠傳下去,我怕是真的洗不清了。”丁籁聲滿臉無奈。
喬隐眼底有着感動,嘴上卻還在嫌棄:“那你也不能就這麽給了吧?好像是我要你才給的一樣。以前咋別的小姑娘身上不是挺會玩浪漫麽?怎麽到我這就這麽難。我不配呗。”
丁籁聲這時候卻認真了:“什麽小姑娘?”
喬隐也不退讓,掰着手指頭給他數:“五年級的時候樓下那個丁蕾,哦,還有維也納鋼琴小才女,周如沫。世人認可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喬隐酸溜溜地說,丁籁聲即刻舉手投降:“我承認我以前仗着自己有點音樂天賦,是不太嚴肅的一個人,但是,我真的沒怎麽談過戀愛,和周如沫只是同事合作關系,沒有哄過女生,面對你的時候,總是說多錯多,就連哄也無從下手。暗戀你那幾年,你總說只當我是鄰居家哥哥,我也只能反複告訴自己,當好這個哥哥。”
“騙子。”喬隐癟癟嘴,低着頭委屈,“那你不知道一個小女生暗戀着你,卻只能看着你和別的女生走得近有多痛苦嗎?我當然只能說當你是哥哥。”
丁籁聲擡手抱住了她:“我的錯,我如果早點看出你的心思,一定第一時間奔向你,而不是讓我們錯過這麽多年。”
怕喬隐又因為這陳年舊事和錯失的幾年落淚,還是在除夕,還是他求婚這一刻,丁籁聲慌張地低頭,想要拉開喬隐看看她的臉。
“喬喬,對不起,你如果不想答應,今天就別……”
喬隐本來只是帶了點低落委屈的眼角頃刻間瞪着他,眼底有了懷疑:“你後悔了?”
“不是,怎麽會。”丁籁聲的手收緊了一些,不讓喬隐躲閃,目光看着她,“是怕你不信任我,不願意。你這次不願意,那我下次再求,我應該給你一個驚喜的。”
喬隐們這聲音開口:“我不要。”
丁籁聲臉上有片刻的低落和緊張,看向她,卻見喬隐緩緩伸出手:“給我戴上。不等下次了,誰知道又會出什麽變故,等多久。”
說話的時候,喬隐的語氣明明是潇灑開闊的,卻隐隐帶了一點少女抑不住的緊張和羞澀,故作大方的樣子,和他心底那個開朗又很粘人的小姑娘緩緩重疊在了一起。
丁籁聲喉頭像是哽住了,修長白皙的手捏着戒指圈,怼了好幾次,才順着喬隐的指尖,一路滑到無名指的底端。
将她套牢。
丁籁聲的視線落在他捏着的喬隐的手上的戒指,有片刻的晃神。
喬隐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抿了抿唇,唇角壓不住的上揚,小聲吐槽:“笨死了。”
“抱歉,”丁籁聲眼底罕見的有些孩子氣的慌張,有些無措地看喬隐,“第一次,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快答應,緊張了。”
喬隐一下子沒忍住,被他逗得笑了出來。
她揚起手作勢要打顧丁籁聲,被他穩穩地捉住,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喬喬,我愛你。”
喬隐沒有回應。
他又說:“謝謝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
光滑帶着涼意的戒指在喬隐無名指上格外顯眼。
像是某種無言的承諾。
丁籁聲的桃花眼本來就勾人,更何況此刻用一種近乎溺死人的溫柔盯着她。喬隐被看得害羞了,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肉麻死了。”
丁籁聲的胸膛沉沉起伏了一下,突然擡手把她攬進了胸膛。
“這婚還沒結呢。”喬隐小聲提醒,紅着臉習慣性怼他,“你攢點話留着婚禮上說,我詞窮,你一個人發表兩份講話行不?”
丁籁聲幾度被喬隐打斷,也忍不住笑了,語氣裏是寵溺:“好。”
——
季初羽開了車窗透氣,車上全是外面吹進來的涼意。
她像是渾然不覺,坐在後排發呆。
直到喬隐和丁籁聲過來了,車門被拉開,她才突然回過神來。
喬隐沒有感受到車上吹來暖氣,回頭問她:“初羽,不冷嗎?”
季初羽從黑着的手機屏幕上收起視線,看向喬隐:“還好,在店裏吹空調太熱了,我緩一緩。”
說着,她擡手按上了車窗。
眼底的失落和失神沒有逃過喬隐的眼睛。
喬隐欲言又止地和丁籁聲對視。丁籁聲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對着她搖了搖頭。
車子平穩的開在路上。
季初羽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幾乎下意識地去看,眼底很快露出失落。
是市政府群發的新年祝福,還有燃放煙花爆竹的安全提示。
喬隐在後視鏡裏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有些不忍的看丁籁聲。
誰都知道季初羽在等顧引川,但是偏偏顧引川這時候沒有任何的消息。
丁籁聲唇角挂着止不住的溫柔笑意,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季初羽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她翻開列表,第一個就是顯示的顧引川的名字。
打下一串問候的話,似乎覺得不合時宜,季初羽很快删掉。
“引川,你在忙嗎?”
想了想,季初羽又删掉了。
也不知道顧引川在做什麽。
他沒有消息,應該就是很忙吧。
聽說這陣子顧老爺子身體狀況差得厲害。他也許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在忙公司的事還有家裏的事。
這樣想着,一股心疼和失落襲上心頭。
季初羽把那行字删掉,重新輸入:“新年快樂!記得吃餃子。”
這次,沒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季初羽直接點了發送。
手機鎖屏再次被她按掉,電話那邊消息猶如石沉大海,再無回應。
車子在平穩的路上停下來,遠遠的,季初羽隔着車窗看到了福利學校教室裏的燈火通明。
喬隐一臉興奮地下車,為了感染季初羽,她擡手攬上季初羽的胳膊:“初羽快快快,我們把煙花先搬上去,孩子們肯定也很想放煙花了,等了好久了。”
季初羽很自然地看到了喬隐手指上的戒指。
喬隐看她的眼神,不自然地收回了手,把手背回到身後,有些猶豫道:“初羽……”
季初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快擡頭笑了:“恭喜你,喬喬。我真的很替你開心。我看得出,丁老板是真的很喜歡你。”
喬隐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她手一揮,拉着季初羽就走:“別管這些夠男人了,走走走,孩子們肯定想咱們了。”
季初羽猶豫了一下:“煙花還沒搬……”
喬隐說得很豪放:“讓他一個人搬!”
季初羽視線還勾在後備箱那兩大箱煙花上,人已經被喬隐拉進了學校大門。
喬隐還在那邊義憤填膺地喋喋不休:“姐妹你放心,不就是個男人嗎!等年後娛樂場所營業了,姐妹帶你去認識帥哥!博士生學長,人帥紳士單身初戀,大暖男!”
季初羽:“……”
田晚一早就接到了季初羽的消息,就站在教學樓正門口等着他們。
季初羽和喬隐加緊步伐上去,一左一右就把她擁住了。
“田姨,怎麽不在屋裏等啊,外面這麽冷。”
“不礙事,我才出來一會兒,剛好透透氣。你們穿這麽少冷不冷啊。”
田晚臉上堆滿了笑意,這幾個月,她狀态好了不少,不用為了福利院的運營發愁,人也終于長了點肉。
季初羽搖頭:“出了店直接就坐車過來了,沒受凍。”
田晚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教室裏,孩子們和老師們布置得格外有節日氛圍。
彩帶氣球,課桌全都拼在了一起,滿滿當當的擺滿了零食和蔬果。
大屏幕上放着動畫片,格外溫馨祥和。
季初羽才進來,門口的小胖一眼就發現了她,激動得變聲期的破音了喊:“初羽姐姐!”
原本安靜趴着玩玩具和看動畫片的孩子們聽到這一嗓子,全都看了過來,很快,教室裏炸開了鍋,孩子們簇擁過來。
“初羽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新年快樂!”
“happy new year!”
還有學會英文的小朋友用英語對着季初羽喊。
季初羽原本心頭郁結的所有情緒頃刻被短暫驅散了。
她擡手摸了摸樂樂毛茸茸的腦袋,才剃過,手感像是草坪上的嫩草尖。
“大家新年快樂。”
“姐姐來看我們剪得窗花。”小美拉着喬隐的手就往裏走。
“小喬姐姐,你看我做的燈籠。”
喬隐一臉驚喜地擡頭看着教室裏挂着一拍的各色的動物小燈籠:“這些都是你們做的啊?也太厲害了吧。我這麽大的時候過年就只會張着嘴等着吃。”
教室裏頃刻發出了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
隔了會兒,丁籁聲搬着一大箱煙花上來了,身後跟着看不過去幫忙搬了一箱的保安。
“煙花來咯!”保安大叔笑得一臉慈愛,“孩子們,想不想放煙花啊?”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答:“想!”
“哎,那要對哥哥姐姐們說什麽啊?”
“謝謝哥哥姐姐——”
保安大叔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角,回頭叮囑:“記得注意安全,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給給我們打電話。”
丁籁聲點頭。
眼看孩子們興奮得不行,季初羽她們也就不打算賣關子,直接打開箱子,給孩子們每個人分發了仙女棒,剩下的一起端到了露臺上。
安排好孩子們在安全區域待着,丁籁聲和另外兩個膽大的男老師就去放大型的煙花了。
遠遠近近的也有人在放煙花。
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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