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回
直到火勢蔓延到屋頂,沈初黛這才回過神來,輕吸了一口冷氣:“祝止譯,你瘋了?”
火燒承安殿,可不是鬧着玩的。
她今日敢斷了鄭桧的命根子,就是篤定他不敢将那些腌臜事擺在明面上,只能硬生生地吃了這暗虧。
至于結仇她便更不怕了,鄭桧敢做這種事本就是撕破臉,她只不過是将借此撕得更大些。
可火燒承安殿就不一樣了。
陸時鄞指尖輕比了下唇,低低地道:“快走。”
沈初黛顧不得跟他生氣,提着燈籠便與他一起跑出了承安殿,就在她想往儲秀宮方向跑去的時候,她的手腕卻是被拽住。
只聽陸時鄞悄聲說道:“跟我來。”
沈初黛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這時候回去确實太引人注目了,跟着他一道去避避也好,便跟着他在冗長的宮道上跑着。
也不知曉是轉了幾個彎,過了幾個門,她又被拉上階梯。
那階梯極長,兩人行了半柱□□夫才走到最高處。
沈初黛靠在欄杆上,微喘着氣:“小侯爺,你帶我來的這是哪呀?”
“觀星樓。”陸時鄞言簡意赅。
又極為貼心地解釋道:“紫禁城最高的地方。”
沈初黛愣了下:“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陸時鄞伸出如細瓷般的手指點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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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中跳躍着火焰,清淡聲線中多了一絲怡愉,獻寶一樣道:“快瞧。”
沈初黛順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火光沸騰,一團一團的黑色煙霧不斷從下面升起。
下一瞬卻是忽感不對勁,祝止譯不過只是點了一條帷幔,這火勢怎麽會短時間變得這麽大?
她問出了口。
陸時鄞輕描淡寫地道:“不過是撒了燈油。”
啊,不愧是他,是他能幹出的事。
雖然不太好,但沈初黛忍不住彎了下唇,那鬼地方夷為平地才好!
她讨厭那個地方不是一兩天了。
承安殿就是那個該死的殉葬地點。
時至今日她依舊記得那空蕩蕩的大殿中整整齊齊擺着二十八張木床的模樣,也還記得寒風順着半開的窗戶吹進衣領的滋味,更記得自己被迫将脖子伸進白绫的無助與絕望。
如今它被燒了,憋在心頭許久的那一口氣終于出了,她只覺得暢快無比,歡欣雀躍。
陸時鄞眸中倒映着火光,餘光卻是瞧着她,白嫩如凝脂的臉頰染上了緋色,流盼眸中閃着星星點點,清亮地讓人轉不開眼。
見着她又轉過來,他忙是收回了目光,聽見她疑惑地問道:“小侯爺你為什麽要燒了承安殿?”
陸時鄞反問地極是自然:“你不是很痛恨承安殿?”
他解釋道:“方才你差點被暗算。”
明明離“差點”還差個十萬八千裏。
先前的話裏似乎藏着別的意味,沈初黛這才回味過來,原來祝止譯燒宮殿是在讨她歡心,不自覺地心上浮起了些許秘而不宣的怡愉。
只是又不由有些擔心……她可不想淪落到周幽王和褒姒的下場。
談及此事,沈初黛非常認真:“祝小侯爺,承安殿被燒毀終究不是一件小事,此事皇上與太後必定會細查,咱們找個替罪羊吧。”
“原來你是在擔憂這個。”陸時鄞豁然開朗。
他臉龐在明滅火光照耀下更顯卓絕,嗓音清淡:“查出來又怎麽樣,是鄭桧做的,與我們何幹?”
沈初黛:……!
大佬就是大佬,連甩鍋都這麽清新脫俗。
——
儲秀宮
梁媛在院中一個角落裏輕輕低噎着,雖然李唯葉未同她講具體事宜,但她不難猜測沈初黛進入承安殿是什麽下場。
父親是李唯葉父親手底下的主事,此次入宮父親一早便叮囑了要萬事以李家小姐為先。
選秀大典當日,李唯葉便命她去接近沈初黛,她原本不知曉何故,直到今日李唯葉叫她誘騙沈初黛亥時進承安殿。
她本不願,卻不想李唯葉以她父親性命相逼,她迫不得以才如此。
梁媛備受折磨,不斷哽咽道:“沈姐姐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頭頂卻是清幽幽冒出了個聲音:“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怪你我怪誰?”
梁媛吓得頓時臉青白了,擡起頭卻見沈初黛懸空站在空中,清豔絕倫的臉龐在夜色下顯得有些詭異。
她冷抽了一口氣不斷往後退着直至退到牆角,才不得已顫着聲:“沈姐姐你是人是鬼?”
沈初黛聲音泠泠:“我死的好冤……閻王收了我卻不肯渡我,要我來找害我之人償命,我便只能來找你了。”
梁媛驚慌失措地全身顫抖,臉色白得幾乎要暈過去,嘴裏慌忙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
“不是你還有誰?!”
梁媛從不停打戰牙齒間說出那個名字:“李唯葉,是李唯葉,是李唯葉……她逼我……我引誘你進承安宮的。你去找她,快去找她。”
“是嗎?”
梁媛連連點頭“是是是!”
卻見下一瞬沈初黛一個翻身跳在了地面上:“那就好辦了。”
梁媛這才看清原來沈初黛方才不過是攀着院子裏的晾衣繩而已,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頓時面色如土。
李唯葉若是知曉是自己出賣了她,絕不會放過她的。
沈初黛一步一步地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反正你們的現在計劃失敗,你反水還不遲,不如和我合作如何?”
梁媛猶豫了下,小心試探着問:“若是我不願同你合作呢?”
沈初黛笑吟吟地道:“可我已經讓人告訴她了,你不僅沒将我誘進承安殿,還背叛了她只為了讨好我,你就算不同我合作,李唯葉也必定不會信你。”
梁媛有些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沈初黛就是平日裏溫婉端莊的沈大小姐。
這簡直是魔鬼,魔鬼!
——
房間內燈火悠悠地,三個纖細的身影圍坐在桌前有些無眠,鐘榮月打了個哈欠,有些發牢騷地道:“鄭桧怎麽回事,怎麽到現在都沒辦成事,穆姐姐不如咱們先去睡吧。”
穆宜萱幽幽地道:“你還有心思睡,若是此事失敗,牽扯上咱們可就完了。”
她越想越是擔心,便越後悔自己答應了這個決定。
李唯葉安慰道:“穆姐姐你多慮了,鄭桧不管再怎麽說也是個男子,而且咱們事先還放了迷香……”
她話說到半途,有些疑惑地嗅了下空氣中的味道,這淡淡香味怎麽這麽熟悉。
只是還未來得及深究,一個宮女便急匆匆地找上了門:“李小主,梁小主根本沒将沈初黛引去承安殿,鄭公子在承安殿氣得不行,您快去看看吧。”
“什麽?!”
李唯葉有些惱怒,剛想發火卻是猛然察覺全身無力,這才意識到那味道正是迷香的味道。
只是已是來不及了,濃沉睡意攀附上全身,她連站都站不穩,直接倒在了那個宮女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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