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曰病苦8
在客棧外面圍觀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說起山上的鬼爺爺有多可怕, 這都是吃了第幾個人了。
然後又有人說:“剛才那天搖地動的, 絕對是鬼爺爺震怒了,他會不會吃更多的人?”
建木自己将根莖從土裏拔了起來, 自然會天搖地動的, 那山又不高, 周圍能感覺到一點也不奇怪。
鎮子上的村名也是因為天搖地動的才全都被弄醒了, 天還沒大亮就跑出來瞧情況,聽到了鬼爺爺又吃人的消息,不然這麽早的時候,也不會有這麽多人來圍觀,事情也不會傳的那麽快。
東方側目看了一眼旁邊的建木, 建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官差也是沒辦法, 他們不會作法也不會捉鬼, 只能先安撫大家,說:“你們別急, 大人早已修書一封, 去請厲害的高人了,估摸着再過一兩天也就能到這裏。到時候就可以請高人上山去降服那妖怪,也就不會再有人被吃了。所以這一兩天的事情,大家就不要随意走動了,最好能呆在家裏面。”
村民們聽了, 都趕忙着點頭, 似乎真是被鬼爺爺給吓怕了。
“行了, 大家趕緊回家去罷。”官差又說。
圍在外面的村民也不敢看熱鬧了,全都散開回家去了。
官差又打量了幾眼東方、建木和小扶搖。他們穿着都是不凡,看起來不像是什麽普通百姓,所以态度也良好,說:“我們這裏正是多事之秋,幾位還是盡早上路的比較好,免得惹事上身。”
東方并不想和官府有什麽糾纏,幹脆點了點頭,敷衍過去。
那官差有交代店小二,讓店小二這兩天不要再開店了,幹脆閉了店門,有人來都不讓進,那樣過路的人就會到隔壁鎮子去打尖住店,也就不會跑到山上去湊熱鬧了。
店小二很是猶豫,說:“這……我要與掌櫃的說說才行啊。”
官差說:“就這一兩天的事情,那掌櫃的不是沒在嗎?也沒什麽損失。”
店小二還是猶豫,說:“這……可是,掌櫃的也就這一兩天就要回來了,所以……”
官差擺擺手,說:“若是你掌櫃的不同意,你就讓他到衙門來找我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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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都聽官老爺的。”店小二連忙說。
圍觀的村民散了,很快店小二也送着官差離開,這一下子客棧就變得安靜下來。
子車無奇想去上樓,畢竟剛才弄了一身的土,所以很着急清洗一番。
不過他剛要邁步上樓,東方卻制住了他的動作,然後往旁邊走去。
一樓大堂全都是桌子,并不密集,不過在靠角落的一張桌子上,放這個藍色包裹。
東方走過去瞧了瞧,低聲說:“會不會是那個剛失蹤的人的包裹?”
子車無奇說:“有可能。”
東方伸手一挑,就将那包裹解開了。他想要看看,包裹裏是否有貼身之物,貼身之物上或多或少會沾染主人的元陽和氣息,倒是可以通過這些氣息施法尋找那失蹤人的下落。
只是這一挑開,東方就愣了一下,說:“咦?是忘江苑的人嗎?”
子車無奇也瞧見了,也是頗為吃驚。
包裹裏放着一個類似于羅盤一樣的東西,東方拿起來瞧了瞧,那羅盤背面刻着家輝,果真是忘江苑的東西。
店小二這會兒送了官差趕回來,就看到東方在瞧那包裹,走過來說:“客官,天還沒大亮,客官需要現在用早飯嗎?”
東方擺了擺手,說:“我問你,這個包裹可是晚上失蹤的人的?”
店小二點了點頭,說:“是是,那客官背着這麽一個包裹,走的時候他急匆匆的,就把包裹落在這裏了,我也是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的。”
東方一思忖,難道還真是忘江苑的人?
“你給我仔細說說,那失蹤的人長什麽模樣?”東方說。
店小二回憶了一下,說:“二十來歲的樣子,一位年輕公子,不算太高,大約這麽高罷,眼睛有點小,嘴巴有點厚,長得也說不上英俊不凡,不過穿的可比普通人好的多。他自稱是什麽少主,但是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東方一聽,頓時覺得八九不離十了,竟然真的是忘江苑的少主。
提起忘江苑的少主,東方就三個印象。第一,自大。第二,草包。至于這第三……
就是子車無奇心中白月光的弟弟了。
東方心中正吐槽,子車無奇忽然就開口了,說:“都說江小姐早就嫁人了,你怎麽還在誤會。”
那忘江苑的少主,其實就是江小姐的親弟弟,不過兩個人也差了差不多十歲大,所以江小姐其實對于這位少主,是比較愛護的,簡直快當兒子瞧了。
忘江苑的少主本事不大,但是眼高于頂,恐怕這次就是來出人頭地揚名立萬的,沒想到卻栽進了坑裏。
東方說:“既然是忘江苑的少主,那你知不知他的生辰八字?若是知道,肯定很好尋他,也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死了,還是僥幸活着。”
子車無奇說:“我怎麽知道。”
其實子車無奇都沒怎麽見過忘江苑這位少主,畢竟後來雲笈宮和忘江苑關系緊張,自然聯系就少了。
東方不相信的挑了挑眉,說:“你和江小姐可是有私交的。”
子車無奇甚是無奈,幹脆沒說話,将那羅盤拿起來托在手中,擺弄了一陣子。
東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只是突然就瞧羅盤上浮起一陣藍光,甚是晃眼。
那邊建木和小扶搖似乎不太關心這事兒,建木只是一心讨好他的小主人,正給小扶搖講笑話,不過建木也沒什麽閱歷,所以講的笑話都冷到要死,偏偏小扶搖就喜歡,嘻嘻的笑起來,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東方很鄙夷的回頭看了一眼,說:“那兩個人,一個傻一個二,湊在一起玩的還挺好。”
子車無奇笑了一聲,說:“我聽你口氣,如何酸溜溜的?莫不是也想和他們一處玩?”
東方呸了一聲,岔開話題,說:“你拿着羅盤做什麽?”
子車無奇說:“這羅盤乃是忘江苑的東西,有些身份的弟子都會有一個,用這個就可以聯系到附近百裏內的同門,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忘江苑的人,也好通知他們過來,處理一下。”
東方甚是不屑,說:“你還說我愛管閑事,你才是愛管閑事兒。那忘江苑對雲笈宮嗤之以鼻,你還幫他們傳消息。小心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還要被惡狗給反咬一口。”
子車無奇說:“忘江苑和雲笈宮,說起來糾葛也并非很深,只是雙方面子上過不去而已,沒什麽深仇大恨的。”
東方翻了個白眼,沒來得及再說話,突然就皺了皺眉,說:“咦?有人來了。”
果然就聽到有跫音而至,聽起來還不是一個人,急匆匆的就走到了客棧門外,用力的拍着門。
店小二已經将客棧給關上了,官差不讓他們繼續做生意,所以大門也不用開了。不過不只是誰,這時候在外面拍門。
店小二走去開門,雖然生意不能做,但是也要和客官們好言好語的說清楚理由,不能得罪了人去,不然往後的生意也不要做了。
店小二一開門,就有個人沖了進來,差點把店小二推個跟頭,十分的粗魯。
進來的是個虬髯大漢,絡腮胡子幾乎擋住了整張臉,那身材那身量,幾乎比店小二三個都要大一圈。
虬髯大漢一進來,就喊道:“少主?少主?你可讓我們急死了!”
他說着邁開長腿就跨了進來,大嗓門子喊得遠近幾裏地都能聽到了。
東方嫌棄的皺眉,仔細一瞧,原來那大漢身後還跟着一個人,身量嬌小,個子不高,雖然是男人打扮,不過一看就是女扮男裝,耳朵上還有耳洞,身上有股淡淡的脂粉氣味兒。
東方一瞧之下,立刻就說了句:“來得巧啊!”
那女扮男裝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忘江苑的将大小姐,江瑤水。也就是東方胡亂給子車無奇硬按的什麽白月光朱砂痣。
江瑤水雖然早已嫁人,兒子都要十歲了,不過瞧着跟個二八的姑娘真真的沒有區別,嬌俏又可愛,穿着男裝雖然有點不協調,但是也頗為惹人憐愛。
江瑤水也急匆匆的走進來,說道:“小弟?小弟你在哪裏?”
她正呼喊着,結果就瞧見了站在角落的子車無奇,頓時整個人身體都是一怔,明顯的全身都顫抖了一下。
東方忍不住雙手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那虬髯大漢也看到了子車無奇,瞪大了吃驚的眼睛,再一瞧,子車無奇手裏托着一個羅盤,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們少主的羅盤。
虬髯大漢立刻大吼一聲,說:“雲笈宮的人,你把我們少主怎麽樣了!”
虬髯大漢似乎非常沖動,說着就“咚咚咚”大步跑過來,簡直要和子車無奇拼命的模樣。
東方瞧他的态度就不爽,心說真是被自己給說中了,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
那大漢沖到面前,東方右手一翻,五指一攏,就在半空中虛轉了一下。而那沖過來的虬髯大漢,突然“啊”的大叫一聲,就像一只大皮球一樣,叽裏咕嚕的滾了起來,往回滾去,沖的有多快,滾的就有多快。
這當然是東方搞得鬼,他整人的手段多的是,畢竟東方可是號稱從來不吃虧的主兒,有仇必報,不能當場報仇,就絕對十倍奉還。
子車無奇一瞧,趕忙低聲說了句:“不可魯莽。”
當然他這話是對東方說的,讓東方不要沖動。不過現在子車無奇和東方用着一具身體,所以旁人可不知道他這話對誰說的。
那大漢一下子就吃了癟,倒在地上差點爬不起來,還撞翻了好幾張桌子,結果又聽子車無奇說不可魯莽,立刻就誤會了,以為那子車無奇在教訓自己。
小扶搖被建木抱着,桌子倒了一片差點撞到他。建木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退後了幾步,說:“小主人,受傷了嗎?”
小扶搖搖了搖頭,瞧着那一男一女,說:“他們是什麽人?如此粗魯無禮。”
江瑤水還沉浸在突然見到子車無奇的驚訝之中,結果就出了不愉快,還被旁人給奚落了。
江瑤水臉上一紅,趕忙說道:“三師兄,不可再魯莽了。”
東方一聽,嘴裏嘀咕着:“聽聽,聽聽,你們說的話都一模一樣的,真是心有靈犀。”
子車無奇倒是不氣,反而低聲說道:“你……莫不是吃味兒了?”
東方一愣,不屑的說:“我吃什麽味兒?那江瑤水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嬌滴滴的一看就難伺候。只有你會喜歡這樣的嬌小姐。”
子車無奇:“……”
子車無奇聽了東方的話,頓時心中一陣無奈,總覺得東方在感情上的悟性,遠遠不及在修行上面的。
明明小時候又軟又萌,總是追在自己後面,睜着真誠的大眼睛,不停說握奇師叔最厲害,最喜歡握奇師叔等等,但是現在卻……
子車無奇真是非常想要感嘆。
江瑤水走過來,說:“握奇公子?沒想到握奇公子竟然在這裏。”
她說着看了一眼子車無奇手中的羅盤,說:“這羅盤乃是我小弟的東西,不知道怎麽會在握奇公子手中?我小弟他前幾日賭氣獨自離開,我們心裏頭都是擔心,還望握奇公子告知原委。”
江瑤水倒是說的客客氣氣的,那虬髯大漢三師兄爬起來站在旁邊不言語了,忍着沒有說話,不過暗地裏瞪了一眼子車無奇。
子車無奇将有人失蹤的事情與江瑤水說了一遍,江瑤水立刻就擔心了起來,臉色都變白了。
虬髯大漢說:“師妹,這可如何是好?難道少主已經遭遇了不測?”
江瑤水身體一晃,差點摔倒在地上,扶住桌子這才站穩,說:“不不,不可能的。”
東方倒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不過這事情都管了,他不想半途而廢,所以幹脆就說:“丢的是你弟弟,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罷?”
江瑤水說:“自然知道。”
“那就好了。”東方說:“你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我說不定可以找到他的下落。”
追影這門術法并非很多人都會的,也是失傳已久的刁鑽術法了。不過東方偏偏就喜歡刁鑽的東西,所以以前練習過,這會兒就派上了用處。
他本來想用包裹裏的貼身之物施展追影找尋那少主下落的,不過包裹裏的東西沾染的元陽太少,可能查到的結果就不怎麽準确。要想最為準确,自然是用生辰八字,那樣保證不會失誤。
只是修仙之人的生辰八字,那可是極為秘密的東西,一般不會告訴給旁人的。
江瑤水顯然很遲疑,尤其忘江苑和雲笈宮現在關系緊張,她實在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子車無奇的好。
江瑤水可不知道面前問她的不是子車無奇,而是三十六天門門主東方。不過要是江瑤水知道是東方,恐怕猶豫都不猶豫,絕對一口拒絕。
東方一瞧她猶豫,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幹脆轉身就走,說:“算我多管閑事,那你們慢慢找罷,我先上樓睡覺去了。”
東方說着,就往樓梯上走,還伸手擺了擺。好端端一具溫文風雅的肉身,愣是露出三分痞勁兒,實在不搭配。
那江瑤水都有點懵了,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直等着東方都上了二樓,她才趕忙追上,說:“握奇公子留步,剛才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将我小弟的生成八字寫給握奇公子,還請握奇公子幫忙找到我小弟,萬分感謝了。”
東方瞧江瑤水說的懇切又真誠,的确是擔心她弟弟的模樣,着急的不得了。東方這個人耳根子最軟,瞧江瑤水服軟了,也不想為難一個姑娘家。
那虬髯大漢雖然不贊同,但是似乎也沒什麽別的辦法,尤其他們少主可能的确有危險。
江瑤水從包裹裏拿出一張白色的宣紙,然後又從頭上抽下一根發簪,用那發簪在宣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雙手遞給東方。
本來空白的宣紙上,立刻就呈現出幾個金字來,是江瑤水弟弟的生辰八字。
東方将那張宣紙疊了兩下,然後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輕輕的一抖。衆人就瞧那宣紙一下子被火焰包裹住了,轉瞬間變成了一把灰燼。
東方伸手一接,那灰燼又盡數落入東方的掌心之中,一點也沒有撒掉。
不過下一刻,東方就一揚手,将那把灰燼抛到了空中。
灰燼慢慢的飄散,很快什麽也看不到了,什麽也沒剩下。
隔了一會兒,那虬髯大漢終于沉不住氣了,說道:“少主到底在哪裏?你莫不是耍我們玩的罷?”
東方都沒有理人,只是說了一句:“走。”
他說着從二樓下去,就要出客棧的大門。
他們下了二樓,這才瞧見,客棧的門口竟然有兩個腳印,灰燼組成的腳印。
等他們走近了,那灰燼的腳印竟然往前移動起來,乍一瞧還挺毛骨悚然的。
建木抱着小扶搖跟到門口,說:“我和小主人就不去了,小主人困了,我抱他上樓休息。”
東方無奈的回頭瞧了一眼,小扶搖或許是身子骨太弱了,竟然已經睡着了。
東方便點了點頭,說:“我們很快回來。”
建木這就抱着小扶搖轉身上樓去了。
他們跟着灰燼的腳印出了客棧,外面還是灰蒙蒙的,不過馬上就要全亮了。
不過今天鎮子裏沒有一個人在外面走動,遠遠一瞧,連個鬼影都沒有。畢竟官差剛說了,讓村民們不要出門,免得再有人突然失蹤。
也好在是這樣,不然有人看到兩只灰燼腳印在不停的往前走,恐怕要吓壞了。
江瑤水跟着,說:“這……這難道是我小弟走過的地方嗎?”
東方點了點頭,不願意多解釋。
子車無奇仔細的看來着那腳印,低聲說:“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用‘追影’這門術法的。”
東方立刻說:“你可不要偷師。”
子車無奇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們跟着那灰燼腳印一直往前走,很快就真的到了山腳下,那灰燼的腳印開始往山上走。
東方瞧了瞧山林,說:“咦?還真的上山了?”
他們繼續往前走,進了山林,但是沒走多遠,灰燼的腳印突然停住了。
江瑤水緊張的說:“怎麽不走了?這附近什麽也沒有啊。”
山林中陰氣很重,雖然建木已經扒根離開,但是這會兒仍然有陰氣缭繞不散。
東方說:“噓——別急。”
他話音剛落,那灰燼的腳印突然變了個樣子,然後橫着像旁邊而去。
灰燼的腳印改變了形狀,不再是兩只腳印的模樣,變成了兩個奇怪的形狀,倒像是什麽東西被拖拉着像旁邊去了。
東方皺着眉,說:“是被人給拖走了?”
他說着,立刻追上灰燼的拖拉痕跡,往右邊快走幾步。
“看這裏。”子車無奇忽然說話了。
東方順着手指一瞧,因為山林的地上多是土石,所以比普通的青石板地要軟了很多,往前一望,土地上果真有一串拖拉的痕跡,不算太清晰,但是很快就和灰燼的拖拉痕跡重疊在一起,所以感覺無比清晰了起來。
江瑤水一下子就更擔心了,說:“我小弟絕對是在這裏遇到了什麽,被壞人給帶走了。”
東方沒有多說,繼續追着灰燼往前走。他們很快就從山林裏橫穿了出來,外面不是鎮子,而是一片荒郊野外,不過這會兒已經天色大亮,遠遠就看到前面有個破爛的木房子。
東方立刻說:“陰氣很重。”
大家都感覺到一股濃重的陰氣,他們連忙跑過去,緊接着不只是陰氣,還有腐爛的氣味兒,難聞的厲害。
那虬髯大漢沉不住氣,就要沖進去,看看是否有他們少主。
東方也沒有攔住他,不過在他沖過去的時候一揮手,立刻在木屋的前後左右,全都下了結界,保證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一只蚊子也飛不進來。
“梆”的一聲,虬髯大漢就把木屋的門踢開了,一股濃重的陰氣和腐爛氣息迎面撲來。
江瑤水差點被那股陰邪的氣息壓迫的暈倒在地。
東方大步走進去,一看就看到了屋裏無數腐爛的屍體,都是被吸幹元陽死的,皮肉緊緊貼在骨頭上,說起來就駭人聽聞。
“小弟!”
江瑤水一眼就看到了倒在一堆屍體上的男子。
那男子已經看不出來多大,臉頰凹陷,眼眶都是黑的,看來也被吸了元陽,正是忘江苑的少主,好在他是有修為的人,所以一時半刻沒被吸幹,不然也就要變成一具皮包骨頭的幹屍了。
江瑤水連忙跑過去,也不嫌棄那些幹屍惡心了,趕忙把她弟弟拖了出來,那虬髯大漢也跑過來幫忙,兩個人合力将少主輕輕搬了到空地上。
少主一搬開,那虬髯大漢突然說道:“這裏還有活人!”
江瑤水探頭一瞧,果然還有活人,有個人被壓在了一堆幹屍下面,剛才被忘江苑少主給擋住了,所以他們沒注意。
虬髯大漢把那人也給拖了出來,一并放在地上,還拍了拍他的臉,說:“嘿嘿,醒醒,快醒醒。”
江瑤水說:“這是什麽人幹的!太可惡了,殺了這麽多人!”
忘江苑的少主被吸了精元,雖然沒有油盡燈枯,不過也快了,江瑤水搖了他半天,他都沒有醒過來。
但是那個被少主壓在下面的人,被拍了兩下,突然“咳咳”的咳嗽了起來,然後就醒了過來。
那人看起來五十來歲,留這個小胡子,是個胖子,臉上也有些憔悴,黑眼圈非常的濃重。
他張開眼睛就大叫了一聲,說:“鬼爺爺饒命!饒命啊!我有銀子,我可以給你們銀子!”
江瑤水瞧他吓成那樣,說:“你莫怕,我們不适害人的,我是來救人的。你怎麽也被抓到這裏來了?是誰在害人?”
那胖子嚷了半天才消停一些,說:“我……我是個掌櫃的。”
“掌櫃的?”東方插嘴說。
“對對,開小客棧的掌櫃。”那胖子說。
掌櫃的說他在鎮子裏開客棧,但是最近鬧妖怪,吃了不少人,所以客人就少了。後來還有客人專門跑來要去看妖怪,實在是不怕死。
有一次,又來了一撥客人要上山看妖怪,還要他帶路。他勸阻那些人,告訴那些人山上樹妖吃人,非常可怕,但是他們不聽,逼着自己帶路去看妖怪。
掌櫃的說:“結果……結果我帶着他們上山,後來真的遇到了妖怪!是樹妖,張牙舞爪的,把我們都抓住了,還帶到了這裏來。”
掌櫃的說着,泣不成聲,哭着說:“你們看看,那些人就都被樹妖吃了!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掌櫃的實在激動,哭得直打嗝,又說:“好在我機靈,趁着那樹妖吃人的時候,躲在了一堆的幹屍下面,這才沒有被那樹妖給害死啊!”
虬髯大漢怒道:“好一個樹妖,如此為非作膽。師妹,我們先把少主和掌櫃的送回去,然後咱們再去召集同門,一舉将山上那樹妖滅了除害。”
“若是能把那樹妖滅了,那真是為民除害了!”掌櫃的立刻激動的說道。
“呵——”
東方站在旁邊,突然冷笑了一聲,說:“那我眼下先為民除害。”
他這一句話沒頭沒腦的,讓虬髯大漢和江瑤水都有點發懵。
結果就在衆人怔愣的時候,東方已經出手如電,一把探過去,“嘎巴”一聲就擰住了那胖掌櫃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然後就瞧他腰間的小箭筒震動了一下,“嗖”的一聲,有一根紫色蓍草飛了出來。
子車無奇說:“用這個。”
東方當下握住那根蓍草,動作絲毫不含糊,手一揚就将蓍草一下子插進了那胖掌櫃的琵琶骨裏。
“啊!”
“啊——”
胖掌櫃疼得喊叫一聲,而江瑤水是吓得大叫一聲。
變故來的太快了,虬髯大漢也傻了眼,喊道:“你要做什麽!快住手!”
東方只是冷笑,哪裏肯住手,他用一根蓍草對穿了胖掌櫃的琵琶骨,這還不算完,幹脆自己動手,直接抽了七八根蓍草,又把胖掌櫃另外一邊的琵琶骨給穿了。
胖掌櫃慘叫着,嘴巴張的都要變形了。
東方這才右手虛化一個半圓,冷笑着說道:“還不顯形!”
只聽到“呲呲”的聲音,胖掌櫃被蓍草傷到的地方開始冒黑煙了。
這一下子江瑤水和虬髯大漢更是愣住,趕忙後退,不敢再阻止東方。
他們都是知道的,握奇公子的那五十根蓍草可是寶貝,乃是具有靈性的,若是有陰邪的東西碰了,就會被灼燒殆盡。
這寶貝絕對不會出錯,那胖掌櫃被蓍草腐蝕,說明他絕對是陰邪的東西。
胖掌櫃倒在地上,苦不堪言的大喊大叫。
東方就居高臨下的瞧着他,抱臂說道:“你這點小伎倆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門弄斧?”
那胖掌櫃很快的皮相突然爆裂開了,竟然是一個惡鬼頂着張人皮。不過就算是惡鬼,但是現在已經被蓍草釘住,根本無法反抗。
東方說:“山上的确有樹妖,但是樹妖的根莖本是在山上的,根本不可能脫離山林到這裏來。”
建木還是在他們面前自拔根莖,然後跟着小扶搖走的。剛才胖掌櫃口口聲聲說是樹妖吃人,那樹妖怎麽會把人帶到山下的小木屋裏才吸食元陽?應該在山裏吃掉才對。
這只是其中一點不對頭,當然還有另外更不對頭的。
木屋裏死掉了不少人,都是被吸幹了元陽而死,一看就是妖怪或者惡鬼所謂,并不是非人和凡人能做到的。
如此一來,胖掌櫃剛才還說到,他耍了個聰明,躲在了一堆的屍體下面,所以樹妖看不到他,才會沒有把他吸幹,他才幸存了下來。
東方說:“這話說得也太可笑了罷?你們竟然沒發現。”
一個元陽充足的活人,躲在一堆屍體下面,只會讓元陽被那些陰氣烘托的更加明顯。惡鬼、妖怪和人是不同的,凡人喜歡以貌取人,經常用臉去分辨旁人,但是惡鬼和妖怪不同。
對于鬼怪來說,性別和容貌都已經不具有什麽辨別性,因為他們想變成男的就變成男的,想變成女的就是女的,想要變成美人更容易,不會随手捏個外貌而已。
他們不以容貌辨別,眼睛對他們來說,完全趕不上氣息來的靈敏。
那胖掌櫃說自己躲在一堆屍體裏面,所以沒被樹妖看到,簡直就是胡扯。
那麽為什麽有一個妖怪,吃了一屋子的人,偏偏沒有吃掉那個掌櫃的?
東方頓時就想到了,恐怕是那掌櫃的在扯謊。
仔細一想,也的确如此,那客棧就很有問題。誰都沒見過樹妖,但是掌櫃的卻能把樹妖形容的活靈活現,而且各種樹妖吃人的傳聞,都是從客棧傳出來的。東方聽到的傳聞,也是店小二說出來的。
客棧裏還有一些陰氣,本來東方覺得,可能是死了的人住過哪裏,但是後來一想,也可能可能是死掉的人有怨氣留在了那裏,所以行了一些陰冷之氣,也是說的通的。
這麽多疑點加在一起,東方就不得不奇怪了。
那惡鬼已經支撐不住,嘶喊着怒吼着,但是如論如何也掙紮不開。
江瑤水和虬髯大漢聽了東方的話之後恍然大悟,說:“我們差點被這惡鬼給蒙騙了!當真可惡!”
東方說:“這惡鬼交給你們了,我先回去看看。”
他說罷了一轉身便消失了,走的實在是極快。
雖然他們順利的抓住了惡鬼,但是東方想到了那間客棧,那店小二的确是人,并不是什麽惡鬼或者妖怪變得,但是東方覺得,恐怕店小二也不簡單。
而建木和小扶搖都留在了客棧裏,東方這麽一想就不放心起來,想要立刻回去瞧瞧,怕他們出現什麽危險。
建木雖然有一千年道行,但是因為扒根而起,現在修為受創,也就五百年的修行撐死了,小扶搖不谙世事,而且雙腿不能動,這兩個人還真是不讓人放心。
東方的虛像幻境雖然可以看到一定距離之外的東西,但是這荒郊野外距離客棧也太遠了,沒辦法看那麽遠。
子車無奇和東方快速的趕回了客棧去,客棧的大門還是緊閉的,東方不客氣的踹開。
那店小二就在櫃臺,吓了一跳,說:“客官您回來了,真真吓死我了。”
東方一進了客棧,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子,頓時覺得不好。他雖然沒有上樓,但是已經用虛像幻境看了樓上,房間裏空無一人,小扶搖和建木都不在,整個客棧裏就只有店小二一個人。
東方登時就惱了,大步走過去,一把就将櫃臺後面的店小二給提了起來,喝道:“我的朋友呢?”
店小二都懵了,顫聲道:“客官……客官,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啊。”
東方冷笑說:“我在說什麽?你們掌櫃的是個惡鬼,你敢說你不知道?”
那店小二傻眼了,連忙矢口否認,說:“客官您說的什麽?我聽不懂啊,我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啊!”
東方說:“好啊,你說不知道?那我現在就帶你去瞧瞧那些被惡鬼害死的人的屍體好了!”
“別別別!”店小二哭訴說:“真的和我沒什麽關系,客官你相信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他如此說,顯然是承認了一半。
店小二被吓壞了,只能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
這客棧的掌櫃竟然真是個惡鬼,其實原本的掌櫃早就死了,被一個惡鬼給頂了包。
那惡鬼想要吸食人的元陽,但是惡鬼的道行本來不高,所以總是不能的手。不過這一回惡鬼想到了辦法,就威逼店小二幫忙,威脅店小二如果他不肯幫忙就先吃了他。
店小二害怕了,只好幫他。
什麽山上樹妖作怪,全都是店小二散播出去的謠言,若不然大家都沒見過樹妖,怎麽會有人知道的這般清楚?
惡鬼就是想要把害人的事情全都推卸給樹妖,這樣別人都會找樹妖的麻煩,也就沒人找他的麻煩了。
後來有不少人膽子大,要上山去看樹妖,還有來做法的。他們都會來客棧打聽,然後店小二把他們引到山腳下去。
其實那些人根本沒有上山,最多進了山兩三步,就被埋伏在那裏的惡鬼給弄暈了帶走。
惡鬼把那些人帶回郊外的木屋,困在那裏,等他慢慢吸食元陽,那裏就像個大倉庫一樣。
昨天晚上,忘江苑的少當家也來了,被店小二帶走,也在山腳下被惡鬼捉了去。
那些人壓根沒上山,建木自然不知道是誰搞的鬼,只知道絕對不是山上的東西。
東方一聽,說:“我的朋友呢?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沒有沒有!”店小二怕的篩糠,趕忙說:“他們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就不見了。不是我搞的鬼,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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