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許成風

好不容易忙到11點半,蘇莫羨又風一樣蹿進了更衣室,換了一身破洞牛仔加T桖,正準備飛身下樓,芳姐忽然堵住了去路,将一個小物件扔過來,蘇莫羨快速接過,掌心一翻,是自己胸牌。

芳姐提起嗓子,罵道:“說,這個月第幾次了?要不是我在阿姨倒垃圾的時候眼尖瞄到,你是不是又得賠一個還挨一頓罵”。

蘇莫羨握拳将胸牌收回包包裏,嘻嘻一笑,狗腿地說道: “芳姐,你真是我的人生救星,我這暗淡的服務員生涯因為有您的照耀光芒一片”。

芳姐翻了個白眼:“你一天到晚打那麽多份工,早晚把你腦子給磨掉,看你這騷包的架勢又要去BAR賣藝啦?”。

蘇莫羨将跨包往肩上一甩,一手搭在芳姐肩膀上,一臉壯士赴死的神色說道:“我去酒吧賣藝,都是為了掙好多好多的錢,把芳姐從這裏贖出去”。

芳姐嫌棄扒掉蘇莫羨的手,“你以為我是青樓賣身的,還贖出去”。

蘇莫羨笑道:“即使青樓,我家芳姐也是頭牌,青樓的頂梁柱”。

芳姐哭笑不得,說:“你才柱子呢,收拾好就趕緊滾,免得那邊又扣你錢”。

“哎,好嘞”,蘇莫羨閃身下樓,到門口的時候,前臺叫住了他,遞給他一張名片,說是許成風留下的。

蘇莫羨将名片踹進牛仔褲兜裏,竄上公車趕去了BAR,繼續開始他2個小時的賣藝生活。

從BAR出來後,蘇莫羨已經累成一灘泥,怎麽扶也扶不起來了,照常做黑車才回到“家”。

與其說家,倒不如說是一個“狗窩”,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好像高評了。

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陳舊的衣櫃,就塞滿了整個卧室,進去轉身都要深呼吸,聽說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因為長胖了住不了了才搬出去的。

蘇莫羨踢掉了鞋子,倒在床上,壓着一床的衣服,洗了的沒洗的,混雜在一起,五味雜陳。

蘇莫羨本想眯一會,就聽見肚子響響地“咕嚕”了一下,下午吃得那個面包早已經不知道消化在哪句“您好”中了。

掙紮着起來,走到櫃子面前一拉,一波東西“嘩”地沖出來,泡面、書、衣服、背包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蘇莫羨毫不在意,抄起一包方便面,煮了個熱水,但找了半天沒找着碗,只好拆開包裝,一口熱水一口面地幹吃。

填飽了肚子,在床上随便抓了一件內褲,穿過只容一個人陽臺,走到小浴室裏開始洗冷水澡。

洗完之後,實在是無法忍受一床的衣服了,挑了幾件味道最大的,扔進陽臺的洗衣機裏,不知工作了多少年的洗衣機開始“吭哧吭哧”地轉動,作為家裏的唯一一件白色家電,還是蘇莫羨從這“狗窩”的前任主人那裏讨來的。

一番折騰之後,倒在床上準備睡覺,迷糊着迷糊着忽然彈起來,沖到洗衣機面前按下暫停,但是這洗衣機明顯已經進入了深度的老年癡呆狀态,蘇莫羨連拍帶踹,才讓它停下來。

撈出今天的牛仔褲,從口袋裏掏出許成風的名片,還好,這名片質量夠好,除了滿是水之外,毫發無傷。

蘇莫羨甩了甩名片上的氺,蓋上洗衣機的蓋子,踹了一腳,洗衣機轉為“哼唧哼唧”地轉動了。

坐在床上盯着這張名片,其實信息很簡單:許氏集團,姓名:許成風,職位:總經理,電話、郵箱。

想着晚上見到的許成風,蘇莫羨還是有些陌生,趴在床上從床底拉出來一個箱子,打開,從裏面抽出一張照片:封德中學06屆高三20班。

慣會臭美的蘇莫羨第一時間就尋找到了自己,不過,照片中的蘇莫羨的确跟現在有很大的不一樣,當時的蘇莫羨個子不是很高,皮膚白皙,一個大大笑容綻放在臉上,只是從神情還能找到現在蘇莫羨的那股玩世不恭氣。

記得高中時蘇莫羨身高一直在170怎麽拉也拉不長,學校霸王的氣質生生被身高壓下去一大截,為此他嘗試過無數方法,例如把鈣片當糖吃,雙手将自己挂在單杠上,下面挂一個石頭,聽說打球能長高,恨不得24小時長在籃板上,可是身高就是一點揠苗助長的跡象都沒有。

不過現在,蘇莫羨掃了一下自己的腿長,至少都有178了吧,四舍五入就是180了。

蘇莫羨掃視了一下照片,在自己正後面找到許成風,果然跟現在很不一樣,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時候的許成風一副大大的黑框的眼睛,厚厚的劉海遮住前額,這樣就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對着鏡頭也是目無表情,顯得特別呆。

不像是現在的許成風,細碎的劉海好看地梳理着,一雙眼睛如明珠琉璃,輕抿的薄唇透着一點清冷,身上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他渾身有一種古代世家公子的感覺。

不過,看着照片倒是讓蘇莫羨回想起了這個人。

在高中畢業之前,蘇莫羨都是在餘城生活的。因為從小調皮搗蛋,初三畢業了也沒有考上好高中,財大氣粗的老爸用幾斤白酒和幾沓錢打通各個關節,才将他塞進當時候的重點高中——封德高中,蘇莫羨也就變成了初中的小霸王變成高中的大霸王,繼續在學校無惡不作。

玩了兩年之後,升到高三了,好像什麽都玩膩了,無聊的蘇莫羨成績忽然一躍千丈,雖然還是插科打诨、頑劣不堪,逃課也是日常,但是只要蘇莫羨高興成績能上年級前三甲,為此老爸,還特回老家拜了趟山,直說感謝祖宗庇佑自家兒子終于開竅了,蘇莫羨對此嗤之以鼻。

而許成風是高三上學期轉到班上的,那時候的許成風,打扮就跟照片上一樣,一身校服一絲不茍,身上一個皺褶都找不到,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厚重的劉海遮住了額頭,很少說話,連自我介紹都是“大家好,我叫許成風”,臉上也從來沒有多餘的表情。

蘇莫羨那時候的第一印象就是:呆。

不過班上的同學,蘇莫羨都已經很熟悉到無聊了,所以開始的時候蘇莫羨對新轉來的許成風很感興趣,剛好許成風就坐在他後面,正好方便他追前追後地招惹許成風。

蘇莫羨:“許成風,去網吧?”

許成風:“上課時間不宜外出”

蘇莫羨:“許成風,我偷渡了一瓶酒回來”

許成風:“未滿18歲不可飲酒”

蘇莫羨:“許成風,你看我拍到了老師打盹流口水”

許成風:“無禮”

蘇莫羨:“許成風,小胖在偷偷寫情書,我們去偷龍換柱?”

許成風:“······”

······

一段時間後,蘇莫羨放棄了,許成風就是一個老古板,吃飯、走路、學習都循規守矩,一絲不茍,神色一派肅然,更別說是跟蘇莫羨逃課、捉弄老師。

每每蘇莫羨要找許成風幹“壞事”的時候,許成風的眼神都好像随時要拿出戒尺來教訓搗蛋學生的迂腐夫子。

所以,蘇莫羨很快停止招惹許成風了,完全将背後當成了空氣,照樣過起了在“搗蛋學生”和 “優等生”之間随意切換的生活。

就算有過幾次的接觸,也被蘇莫羨忘得一幹二淨。

但是事情就在高三下學期發生了轉變,因為自己的分數總是跟許成風一模一樣,不單只每科分數一樣,連錯的題目都一樣的,雖然錯的點不一樣。

老師都調查過好多次,但是他們大多時候連考場都不一樣,怎麽作弊,所以這件事也被高中傳為奇事。

蘇莫羨也好奇,每次一發試卷就把許成風的先搶過來,一屁股坐在許成風的桌子上,背對着許成風,雙腿晃蕩,掃視着許成風的卷子,一邊“啧啧”一邊說,“許成風,要不是考試時你跟我不在一個教室,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抄我的了,你說怎麽能夠連錯的地方都一樣呢,雖然錯的答案不一樣”。

許成風每次的回複都是一樣:“巧合”。

蘇莫羨将卷子塞回許成風手裏,雙手後撐在桌子上,身子後傾,看着許成風說,“這樣的話,我們很可能以一樣的分數考上一樣的大學,沒準一樣的專業,進一樣的宿舍,到時候可以組個團,就叫‘封德雙傑’”,說着好像腦補起自己在大學裏帶着面攤老古板許成風橫行霸道的樣子,兀自拍桌笑了起來,末了又反應過來:“啊,不對,也許是不一樣的志願”,又回頭問“唉,許成風,你想考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

許成風頭埋在書裏,淡淡地回:“陽大,金融”。

蘇莫羨跳下桌子,笑道:“剛好我也想考陽大,不過我要念的是電視新聞學”,上前拍了一下許成風的肩膀,揚眉一笑,“聽說你家就在陽城,到時候要記得罩着我”。

許成風沒有回答。

從記憶中回來,蘇莫羨再俯下身在舊箱子裏翻了翻,拿出家在書裏的紙,盯着上面的

“陽城理工大學錄取通知書

蘇莫羨同學:

錄取你入我校電視新聞學專業學習。請憑本通知書來校報道,具體時間、地點見《新生入學須知》”

蘇莫羨看着這寥寥幾字,臉上露出少有的落寞,半響之後才塞回去,自我鼓勁道:“哪個大學生能像我一樣月收入4、5萬?”

夜已經很深了,蘇莫羨捏着那張名片,迷迷糊糊地念着“一一得一,二二得二,三三得。。。。。。”就進入了夢鄉。

睡前背九九乘法表是蘇莫羨從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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