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辭職

又到了月末，這些年來只要有一口氣吊着都要爬過來上班的蘇莫羨，意外地請了一天假，揣着自己的小包，走進了銀行，将幾張卡裏的錢，全部轉進了一個賬號，看這單子上的數字從負數變成了0，蘇莫羨走出銀行的時候險些有些站不住，5年了啊，這裏面的數字從蘇莫羨要點着手指來數0到現在終于變成0。

五年，終于完成了啊。

雖然太陽一如既往地毒辣，但是蘇莫羨像是從漫天陰影中剛走出來一樣，竟覺得這太陽溫暖得可愛，閉眼仰頭，張開雙臂靜靜站在太陽底下“享受”着，若不是匆匆而過的人撞了他的手一下，罵了一聲“神經病”，蘇莫羨有可能會在“可愛”的太陽底下變成可口的烤肉。

蘇莫羨被撞得晃了一下，站穩了身子，毫不在意那句“神經病”和曬得發燙的頭頂，昂首挺胸，邁着臺步回了“狗窩”，飄飄忽忽地洗了床上所有的衣服，連床底下那只不知道“單”了多少年的鞋子都洗了，滴着水、孤零零地晾在陽臺上。

直到蘇莫羨躺在床上，看着斑駁的天花板，腦中還眩暈中，我終于還清債務了？真的還清了？又掏出賬單，再三确認那個數字為0時，孔乙己般地說了一句：“咦，我還清了”。

許久之後，習慣被虐，已經透露出抖M屬性的蘇莫羨，望着被自己收拾得空落落的屋子，心裏不禁也有些空落落：

債務還清了啊？

接下來該做些什麽好呢？

睡一個好覺？睡不着啊。

去望蜀茶樓頤指氣使地吃一頓好的？一定會被芳姐趕出來。

找一個正式的工作？能做什麽呢？

學書裏說的追一個夢？夢想是啥？好吃嗎？

······

蘇莫羨一會轟轟烈烈，一會又偃旗息鼓，在床上瘋瘋癫癫地做了一萬種假設後，都沒有找出能做什麽。

眼神再次環顧了一下自家“狗窩”，當機立斷，先定一個短期目标，辭掉望蜀茶樓端盤子和BAR的賣藝工作，在陽城電腦城做一單大生意，搬出這狗窩。

蘇莫羨跳起來，換了一身自己最騷包，平時最不舍得穿的衣服，揣着兜裏僅剩下的400多塊錢，在樓下飯店毫不猶豫地加了個雞腿，腳步升天地去了望蜀茶樓。

看他昂首挺胸，踩着模特步走進望蜀茶樓，茶樓同事都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因為他帥，而是因為這次蘇莫羨進門竟然不是風一樣吹進更衣室。

芳姐适時地殺出來，看着蘇莫羨這模樣，道：“呦，這是哪家動物園将自家的花孔雀給放出來了，在茶樓大搖大擺呀”。

蘇莫羨毫不在意，朝芳姐眨眨眼，放了一個電，說：“皇家捕獵場，經皇帝特赦跑出來的，昭告天下說到哪裏都得受到上賓的對待，不得怠慢”。

芳姐翻了一個白眼，上前問：“你這個時間不是在陽城電腦城賣電腦嗎？怎麽過來了”。

蘇莫羨收斂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正色道：“芳姐，我是過來辭職的”。

其實，芳姐看他這樣已經大致猜到了，雖然蘇莫羨只在茶樓工作了半年，但是自己是打心底喜歡和心疼他的，雖然蘇莫羨總是不正經，但是相處久了就能感受到他肩上像是有什麽東西，壓着他催着他拼命工作。

但是此時見到的蘇莫羨，雖然還是原來那副欠扁的模樣，但是肩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芳姐很為他開心，聽到他辭職也很爽快地答應了，說：“行啊你，沒日沒夜地掙了這麽多錢，終于擺脫舊社會勞工生活，要改頭換面了，辭職的話做完今天的工作吧，剛做完了就剛好滿一個月了，這樣一分錢也不會扣錢的，滿意嗎？蘇少爺 ！”

蘇莫羨剛好也是這樣打算的，雖然債務是還清了，但是蘇莫羨依舊改不了錢串子德行，掉了一塊錢到下水道都要扣半天的，當然希望拿完整的工資啦，頓時眉開眼笑，說：“還是芳姐懂我，若不是你已經嫁人，我說什麽也要追求你的”。

“去去去，芳姐擺手”，現在還不是你上班時間，一邊呆着去，我還有事情要忙呢，給你結算一下工資，明天就打到你賬上。

蘇莫羨沒想到自己最後一天在望蜀茶樓上班，還能遇到許成風，這次許成風是跟另一個人來，看談話內容好像是生意夥伴，蘇莫羨也不敢多打擾，只在許成風送結賬送同伴出去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我辭職了，今後不在這裏工作了”。

許成風腳步微微一頓，眼神示問。

蘇莫羨哈哈一笑，說：“年紀大了，幹不起那麽多工作，就辭了”。

許成風的同伴在門口喊他，許成風略一遲疑，匆匆說了一句：“改天吃飯”，就出去了。

晚上，蘇莫羨又跟酒吧經理辭了職，其實酒吧辭不辭職都無所謂，都是按次數給錢的，1首歌100塊，每個晚上至多能彈3首，如果是彈唱的話，價格翻倍，但是BAR簽約了駐唱歌手，有機會才讓蘇莫羨頂一下。

當然了如果願意陪客人喝酒，價格自然就翻倍了，但是蘇莫羨堅持賣藝不賣身，一個月能拿近1萬蘇莫羨已經很滿意了。

蘇莫羨吉他彈得好，個人形象也不錯，所以辭職時，老板還是蠻可惜的，稍微留了一下，見蘇莫羨去意已決，就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吧”。

辭去了兩個兼職，蘇莫羨雖然心裏還是有些空落落，但是步履開始輕松了，還奢侈地打了個車回家。

最後剩下陽城電腦城這一份工作了，打定了想要掙一筆大錢，蘇莫羨起了個大早，滿臉精神地去上班了。

剛進去，經理錢楓叫住了他，說：“我們新定了一個規定，以後遇到許氏集團這樣的大單大客戶，一定要上告到我這裏，免得怠慢了客戶，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将客戶上交到經理處，那就是将自己的客戶拱手讓人了？本來蘇莫羨看中電腦城這份工作，就是為了它的提成，加上自己還算喜歡這份工作，如果沒有提成，基本工資只有3000塊，還不如自己在望蜀茶樓工作4個多小時拿得錢多，錢楓這一招是想要逼自己走了？

的确，蘇莫羨在電腦城每個月都是銷售冠軍，且甩第二名十條街，每個月到手的錢平均也有3萬，這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很多人嫉妒，背後下絆子、聊是非的人也不少，甚至上升到蘇莫羨勾引客人，但是蘇莫羨一概不在意，只是默默地數着自己的錢。

這每個月的3萬，蘇莫羨背地裏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有多少，只有蘇莫羨自己知道，這裏有誰能夠憑借人家在論壇上問了一個問題，就一路追蹤，又有誰能比蘇莫羨了解新出的每一款電腦的性能，能在一晚上就挑選出最合适的電腦。

蘇莫羨自信加自戀地認為，這裏只有自己能夠做到，所以這3萬，他拿的理所當然，不給他天理不容。一直以來對于別人的冷眼和嘲諷，蘇莫羨都為了金錢忍過了，但是這次已經觸及到自己的底線，蘇莫羨過得幾乎沒有底線，但是最重要也是最不容侵犯的就是：錢！！！

現在錢楓這一規定，相當于往蘇莫羨口袋裏掏錢，蘇莫羨皮笑肉不笑地說：“那要不要直接把我的工資打到錢經理卡上更加簡單呢”。

本來這事就不是很地道，錢楓惱羞成怒：“蘇莫羨，別仗着你那點業績就這麽嚣張，我會稀罕你這點錢？實話告訴你吧，電腦城的老板是我堂叔，這也是他的意思”。

因為蘇莫羨的業績，舅舅已經問過自己很多遍，說要給蘇莫羨升職，留住這個人才。現在蘇莫羨沒有升職，自己的地位已經受到威脅，堂叔已經問過很多次了，要是蘇莫羨升了職，自己的地位豈不是更不保了，想到有一天蘇莫羨要站在他頭上，就渾身不舒服，于是想出一個逼走蘇莫羨的損招。

但是堂叔的意思是，在蘇莫羨将大單客戶上報的時候仍由他負責，并且升蘇莫羨為副主管，錢楓掩去了這些不說。

看錢楓雖然理直氣壯，但神色有些閃爍，蘇莫羨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症結，看着周圍同事一種看好戲的神态，一直以來無論如何委屈為了錢財都幹下來的蘇莫羨，忽然就有些沒有氣力了。

“好吧，那我辭職吧”，蘇莫羨平靜地說。

錢楓：“······啊？”

本來這就是他的目的，但本以為蘇莫羨會鬧大，到時候鬧到堂叔哪裏，自己也很不好看，但是沒想到蘇莫羨竟然這麽輕易就辭職了，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辭職”蘇莫羨重複，不想要再在這裏多留一刻。

錢楓終于反應過來了，神色一喜，正準備答應，忽然又挺蘇莫羨一字一句地說：

“但是，我不管你新規定還是舊規定，該是我的工資和提成，一分一毫都不能給我少”，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到自己慣常呆的角落，迅速地寫了一張辭職信，遞給錢楓。

由于理虧，錢楓恨不得蘇莫羨立馬走，所以迅速地辦理所有的手續，一分錢也不敢拖欠，為了讓蘇莫羨幹脆點走，還當場結清了。

回到家裏，摔在床上，蘇莫羨看着天花板苦笑，本來想要辭兩份兼職，沒想到現在全部工作都沒有了，粗略數了一下，結算完成之後，現在手裏大概有5萬塊錢，按照自己的花銷，足夠自己撐一段時間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這“狗窩越來越無法住了”，現在無事一身輕的蘇莫羨忽然間有些“嬌氣”起來了，不但難以忍受這狗窩，這兩天胃也越發難受了。

蘇莫羨捂着胃坐起來，說：“無論如何，先從這裏搬出去”

于是撥了個電話給房東，說退房的事情，房東一聽說“釘子戶”蘇莫羨要退房，恨不得從樓上飛下來立馬将合同終止了，把那可憐300塊押金還給蘇莫羨。

不是蘇莫羨是個難纏的租客，而是這片區雖然爛，但是房價已經漲了好幾波了，每次自己暗示蘇莫羨漲房租的時候，蘇莫羨都拿出兩年的合同來抵擋，這下終于肯退房了，自己再出手，房租就能翻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