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生病

“啊”蘇莫羨猛地坐起來,瞬間感受到了肚子周圍的劇烈疼痛,更加證實了剛才的猜想,捂着胃的位置,喊道“我的腎呢我的腎呢”。

眼睛上還挂着一點水光,順着激烈的動作流下來。

“······”

護士:“······啊?”

醫生最先反應過來,冷冷地說:“腎還在,胃可就不一定了”。

蘇莫羨愣了好一會,才看向來人,白褂子一臉嚴肅的醫生,胖乎乎的護士,還要被兩人後面的——

“許成風?”蘇莫羨沙啞着嗓子喊道,旋即猛烈咳嗽起來,帶着頭都有點暈。

從剛才聽見蘇莫羨從肚子叫、嘴巴呢喃、眉頭緊皺、眼角含淚,到起身捂“腎”的許成風,縱然臉上習慣沒有表情,此時變幻莫測。

錯過醫生和護士,在蘇莫羨後背墊了一個枕頭讓他靠着,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邊,解釋道:“你在街上暈倒了,我送你來醫院”。

緩過勁來的蘇莫羨,好像記得自己是從BAR出來的街上聽見有人叫自己,原來是許成風,笑道:“原來是這樣,謝謝你啊,成風”。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只有252元,剛才做公車來花掉了2元,只剩下個二百五了,環視了一下這酷似VIP的病房,蘇莫羨覺得身上這二百五早就沒了,為了防止真的要賣腎,趕忙下床,說:“我覺得好多了,能打死一只老虎,我們出院吧”。

從剛才開始刷刷在病歷本上畫符的醫生開口了,“胃潰瘍加發高燒加勞累過度,你出去跟醫院下水道那只老鼠決鬥試試,看看誰能贏?”

剛才還“生龍活虎”的蘇莫羨,頓時感覺自己哪哪都疼,正準備躺下,又想起身上這二百五,神色凝重地問:“二百五能夠住多久院”

“······”

醫生:“醫院不歧視智商、情商不足的人”

“·······”蘇莫羨輕咳一聲,小聲地說:“我是說只有250塊錢,能住多久院”

這次是護士搶答:“昨晚就沒了”。

蘇莫羨做出暈倒狀,許成風開口:“你安心治病,錢我先墊,日後你再還我”。

剛剛才清空債務的蘇莫羨,又要開始欠債生涯,欠銀行的和欠許成風的,好像也沒什麽兩樣,橫豎已經這樣了,那就從了吧,于是鄭重地跟許成風說了聲謝,安心地躺下了。

剛才激動沒注意到身體的異狀,現在一放松下來,胃疼、頭暈、身上燒得厲害,冷汗順着額頭流下來,将整個身體重量壓在靠枕上,臉色蒼白。

許成風也不多言,輕扶起他,将靠枕拿出來,讓他平躺在床上,猶豫了一會,又伸出手指飛速擦了他額頭上的冷汗。

蘇莫羨迷蒙着眼睛看了許成風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說聲謝謝,卻還沒來得及張嘴,就昏睡過去了。

許成風替他将被角掖好,出去找醫生了。

李醫生已經在辦公室等他了,拿着蘇莫羨的胃部鏡像,見許成風進來,戲谑地笑道:“成風,那人是誰?”。

李醫生是許成風父親的主治醫生,也是父親朋友的兒子,經常到許成風家做客。

許成風進門就看着蘇莫羨的胃部鏡像,輕聲答道:“高中同學”。

“哦?”李醫生語氣中帶些疑問,一直沒聽說許成風與什麽高中同學有來往,,不得不讓人好奇。

“他怎麽樣?”許成風打斷李醫生的走神,問道。

說到病人,李醫生正色道:“剛才也說了,胃潰瘍、發燒加過度勞累,可能加上日頭一曬,才會在街上暈倒,好在胃潰瘍是輕微的,應該是跟他平時飲食習慣有關,或者心情壓力也有可能,看他眼底烏青,像是從來沒睡飽一樣”。

說到飲食習慣,許成風腦海中浮現那天蘇莫羨在飯店門口蹲在路邊啃着面包等自己的模樣。

心髒隐隐傳來陣痛,握緊了拳頭。

也許是快一年沒有生過什麽病了,也或許是肩上沉重的壓力不見了,又或許是這幾天大起大落,總之,蘇莫羨這一場病足足生了快一個星期,期間高燒退了又起、又退,昏昏睡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李醫生來看了好幾趟,再三确認沒得什麽難以檢測的病,才任由蘇莫羨自己折騰自己。

許成風請了一個護工照顧蘇莫羨,只要一有空在來醫院看他,但是很少碰到蘇莫羨醒的時候,兩眉之間挂着一股談談的擔憂

直到第五天,許成風在病房的沙發上捧着IPAD看文件,快到冬眠程度的蘇莫羨緩緩睜開眼睛。

房間關了燈有些暗,眼神飄到窗外,紗窗遮住了烈日炎炎,再轉到沙發上,許成風低頭看着IPAD,淡淡的白光照在他臉上,描摹出一張俊雅的臉,濃密細長的眉毛像是毛筆描繪上去的,一雙清明、美麗的眼睛專注地盯着屏幕,高挺的鼻梁下,一雙薄唇輕抿。

其實,細看的話,蘇莫羨找到了高中許成風的影子,只是那時候厚重的劉海和圓框眼睛遮住了許成風最出色、最靈氣的部分。

覺察到了目光的注視,許成風擡頭,正好對上了蘇莫羨的目光,雖然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是兩眉間的憂愁頓時飛散,一雙漂亮的眼睛仿佛能夠煥發光彩。

盯着別人被發現,又被這樣的眼睛一看,蘇莫羨頓時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準備綻放出一個大微笑,說聲好。

豈料肚子不适時地、響亮地“咕嚕”了一聲,将蘇莫羨的笑僵在一半。

許成風放下IPAD,站起身來走到病床邊,看蘇莫羨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了,自然地伸手摸向蘇莫羨額頭,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說:“沒發燒了,餓了嗎?這幾天你都沒怎麽吃飯”

溫潤的手附上額頭,停留了一會又離開,蘇莫羨心底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萦繞在心間理不順揮不去,只好撫了撫肚子,朝許成風說道:“嗯,腹肌都餓沒了,感覺自己能吃下一整頭牛”。

許成風打電話叫了外賣,蘇莫羨本以為是普通快餐,結果送過來是酒店的東西,沒有想象中的大魚大肉,就是一些精致的清粥小菜,有些委屈地看向許成風。

看見他這模樣,許成風微微一笑,道:“你的胃還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這一笑頓時讓蘇莫羨如沐春風,忘記了計較大魚大肉的事情,心甘情願地吃着粥點,中間四次被許成風不經意地糾正速度和姿勢。

吃完後,應該還是有點急了,胃有一點脹,下床在病房中走來走去消食。

李醫生剛好路過,看見蘇莫羨已經神色無異、音色洪亮後,給蘇莫羨開了調養胃的藥,大筆一揮,蘇莫羨可以出院了。

終于可以離開這充滿消□□水的醫院,蘇莫羨神色飛揚,朝許成風說:“終于可以出院了,再住下除了悶,恐怕欠你的錢都能買下我了”。

許成風說:“錢等你有了再還,你的胃需要長期養,我先送你回去吧”。

蘇莫羨擺擺手,說:“不用啦,不耽誤你工作了,我自己可以坐車回去”,手自然插到口袋裏,剛好摸到那可憐的250元,頓時沒了骨氣,恹恹地說道:“算了,還是麻煩你送我吧”。

車一路開過繁華的大樓、熱鬧的街區,來到一個有待改造的城中村,許成風好不容易才在巷口找到一個停車的地方,準備送蘇莫羨上去,蘇莫羨忙又擺擺手,說:“送我到這裏就好了,天氣這麽熱,你就不用下車了”,趕忙解下安全帶,說“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改天請你吃飯,等有了錢我就還你,電話聯系”,就下車了。

目送着蘇莫羨快步上樓,許成風眼神飄向他剛才坐過的位置,忽然發現他忘了拿藥,下車追上去。

沒聽蘇莫羨說是幾樓,一路找上去,在最頂的閣樓上看見了蘇莫羨,和站在他門前大聲說話的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大聲說:“不管怎麽樣,今天你必須搬出去,我的新租客明天就要住進來”,說着揚揚手裏的紙,“你看我合同都簽了”。

蘇莫羨扶額,剛退下去的燒又要上來了,沒辦法,房東租金都退了,只好說:“好,房東,我保證今天之內一定搬出來,你總得給我時間收拾”

房東也不是不講理之人,看他臉色蒼白,只得道:“那你記得今天之內一定要搬出去,不然我明天沒法跟人交代”。

房東轉身走開了。

蘇莫羨開門,望着一室狼藉,坐在床板上,想着今天要不要找個橋洞将就一晚上。

正沉思着,虛掩的門打開了,許成風進來了,手上拿着一袋藥,雖然仍然一臉平靜,但是雙眼透露出可見的擔憂,想說話又怕傷了蘇莫羨的自尊心。

蘇莫羨見他這樣,就知道剛才他全都看見了,也不掩飾,說:“最近真奇怪,我倒黴的時候全讓你遇上了”。

許成風沒說話,環視了一下房子四周,雙眉漸漸緊皺,許久才開口:“要不要住我那裏先?”

蘇莫羨以為自己沒聽清,呆愣了一會,疑惑地看着許成風,許成風輕咳一聲,道:“我一個人住,還有一間房,在你找到新房子之前,可以暫時住我那裏”。

蘇莫羨終于明确自己沒有聽錯了,一時間有些暈暈的,老天好像再跟他開玩笑,打一巴掌給顆糖。

雖然蘇莫羨不想麻煩別人,但是看看自己這情況,以及還在眩暈的頭和不舒服的胃,這仿佛是最好的方式了。

老天既然打了,那麽這顆糖就必須接着,從床上躍起來跳過去抱了一下許成風兩肩,說:“成風!老同學,大恩不言謝,以後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打家劫舍我都幹”。

許成風似是松了一口氣,笑道:“那收拾一下吧,我幫你一起搬過去”。

兩人在屋子翻了又翻,丢了過期的食物、破洞的衣服襪子、拉衣服時摔碎的水杯等一幹亂七八糟的東西,蘇莫羨最後發現,自己能帶走的只有一箱子衣服和一臺陪了他5年的舊筆記本,裝在一個長相奇特的行李箱中,随許成風開車到了一個高檔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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