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16
吳昌旭絮絮叨叨和隋元說了很多,隋元腦子裏嗡嗡直響,那些話啊詞啊句啊走馬觀花的繞過他的耳際,任憑深秋帶寒的北風吹散吹淡。他不知怎麽回的家,等眼前清明時他已是坐在了起居室的木椅上。吳昌旭坐在他對面點了根香煙,白煙袅袅,糊了他俊朗的一張臉。
隋元眼波沉沉,陰□□:“确診了嗎。有些醫院不靠譜,誤診是經常的事。像這樣的病,至少得确診兩次。”
吳昌旭比剛開始說話時輕松了許多,他沒心沒肺“嘿嘿”笑了兩聲道:“用得着你說,我請了院長來還是同樣的結果,想想也是應該,這病遲早找到我頭上。”他吸了口煙,情緒複雜。這玩意兒當初要是少碰,如今也不會因此而致喪命。但是如果不碰,恐怕他現在的一切都是雲煙。這前塵往事,是不能想的,想起盡是些不好的。
他沉默,隋元不好受,拿不準他是在悲傷還是在想別的什麽,寬慰道:“你別這麽說,辦法還是有的,”他聽得見自己話語中的哽咽,不禁深深吸氣,“這事我媽知道嗎。”吳昌毓最疼他弟弟,要是知道怕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他活下來。問題是,要是能活得下來呢……
吳昌旭滿目柔和,口上卻蠻橫,“讓她知道那還得了。那我是哪兒也去不了,非得飛去她跟前不可。她是處處放心不下,我哪能處處讓她管着,我有我的打算。”
隋元是何等聰明的人,之前聽他苦訴無妻無子還未有所察覺,如今他說明來意,這埋在話下的意圖隋元清楚地跟明鏡似的,“你的打算就是我?你想讓我接手你的企業?”
他話說的直接,吳昌旭習慣了,誇他道:“你腦子聰明,我覺得再合适不過。你爸媽還年輕,他們的可以緩緩不急,我就不同了,”他吸進一口煙,煙尖的星星火光燃燒強烈,“至于你接下來想問為什麽找你,那是因為我信得過你,交到你手上就算我在地下也能想象得出是蒸蒸日上的。”
他吸完最後幾口煙,掐滅煙頭,端起桌上的茶杯去倒水。吳昌旭不過四十出頭,說這些話按理說太早太早。隋元心酸,想起兒時大冬天自己吵着鬧着想吃螃蟹,要大個兒的。吳昌毓斥責自己不懂事,來做客的吳昌旭一聲不吭冒着大雪一家菜場一家菜場的幫他找螃蟹。最後只找着兩只頂大的,還貴得要死。
隋元動容的接過他的茶杯,“這裏的水涼了,我去燒壺熱的。”
吳昌旭忙擺手,“不打緊,涼的也行,我身體還沒那麽孱弱,你這麽般我都有點不自在了,”他飛眉笑得賊賊的,“莫非你是在讨好我,耍着賴不想跟我走?”他想做的自然些,不想給隋元施加壓力。
隋元笑不出,問他,“要是跟你去英國,我幾時可以回來?”
“我要說你想什麽時候回來都行就太敷衍你了,畢竟學習需要時間,接管工作也需要時間,适應更需要時間,”吳昌旭嘆了一口氣,“我本來想你要是願意跟我去,我就先不告訴你我的病。不過是我想多了,你這個倔脾氣,跟你媽是一模一樣。”
“你這麽說了我不願意也得願意,”隋元的笑容泛着苦澀,“我怎麽樣也不能讓你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稀裏糊塗的在英國過日子。你是我舅舅,我……”他說不下去,臉頰一涼竟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落了淚。一想到以後的訣別,隋元的胸口就跟堵了棉花沉痛氣悶的喘不上氣。
“我還沒怎麽,你別哭啊……”吳昌旭第一次見他哭,如玉的小臉上蜿蜒下兩道清痕,他腰挺得筆直雙肩止不住的顫抖着。
“以後你可別動不動就哭了,我最見不得人哭了,”吳昌旭走過去摸摸他低垂的頭,“我們過幾日就走,期間你準備準備,有什麽要交代的提前跟人家說好免得留下遺憾。”他意有所指,隋元在他手下慢慢的點了點頭。
雨還在下。
這幾日難得可見隋元,問他在幹什麽他也猶豫着不說只是笑,聖澤川提筆,停筆過久作業本被墨跡暈染出一個黑色的圓巴巴,他輕嘆一口氣寫不下去。
講臺上老師在寫板書,粉筆落在黑板上重重的,周圍一片齊齊的書寫聲和外面的雨聲一樣催人出神。
“聖澤川,”有人喊他,他一個機靈朝班級門外看去,那人向站在講臺上的老師點點頭,“下午的課你可以不用上了,把東西收拾好出來吧。”來人是張主任,聖澤川聽得一頭霧水。
他收拾好課桌,背着包在全班人羨煞的目光下走出教室。剛出教室門,沒等他問起張主任就解釋道:“沒什麽事你不用緊張,讓你停課是出于其他原因,這個我還不太好說,隋元會告訴你的。”
聖澤川皺眉,“他出了什麽事嗎?”
張主任笑着搖搖頭,“你去見他就知道了。”話說完他就走了。
聖澤川手機一響,是隋元。他讓他去校門口等他,聖澤川照做,沒出校門就看到了在門外街邊舔着冰淇淋的隋元。他穿着長袖帶帽的外套,暗棗紅色襯得他皮膚雪白光潤,水紅的嘴唇上留有不均勻的冰淇淋,嘴唇的顏色被調成了嫩嫩的櫻色,他舔得仔細,像小貓一樣,聖澤川輕輕一笑,走了過去。
“喂。”
隋元擡頭。才幾日的時光仿佛過了很久,這麽近的接觸聖澤川也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摸了摸聖澤川的臉,像平時一樣順勢捏住,“我們走吧。”
“去哪?”聖澤川想他,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去以後我們會想去的地方。”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表情那樣的平淡,聖澤川有種不好的預感。
“發什麽事了,為什麽我會突然停課,你也不來上學,我們這樣算不算曠課?”
隋元沒想聖澤川還在意曠課,笑了笑道:“不算,我跟學校打好招呼了。”
“我不是很明白。”
他看向隋元的眼神有幾分疑惑也有幾分愠惱。聖澤川最不喜別人對他瞞事,這一點和隋元很像,只是……隋元想起了以後,只是以後他不在他身邊,這樣的話讓他如何說得出口。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兩個月,這樣深厚的情分在距離遙遠後還能繼續保持下去嗎?這幾天他想他都快想瘋了,除了匆匆看他一眼外他什麽都做不了。
離別太痛苦,他不過想暫緩這樣的痛苦,不料積累下來反而徒增了傷悲。
“走吧。”隋元正大光明的牽過他的手。他的手溫暖,就像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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