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節

,不像江流在福建漁村的奶奶那樣皮膚粗糙,滿臉皺紋,印象中奶奶在世的時候還沒外婆現在年紀大。

“江流,你到客廳陪你外公說說話,這兒我來就成了。”小姨從陽臺抱來一大堆幹貨。

想起韓東曾說過,讓自己少進廚房,江流默默地退了出去。

外公還在客廳發愣,仿佛江流的到來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手邊明明放着報紙也不看了。他見江流過來的,就讓他坐,別客氣。

兩個隔代人相對而坐沉默了許久,外公問:“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仿佛沉浸在回憶裏,外公呢喃着:“你媽媽當年也是這個年紀離開家的。”

當年的事,江流只聽楊樹和他草草的講過,對細節不甚了解。

幾個熱菜上了桌,雯娟招呼祖孫二人吃飯。江流客氣了一下,請外公先坐下,還沒動筷,沈參謀長進了門。沈文傑,江流的舅舅,五年前,是他派楊樹去泉州的漁村,把江流接回上海。

沈家已經很久沒有聚過這麽齊了。參謀長下午還有會,因為江流回來了,才特地跑回家裏吃頓中午飯。

沈文傑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黃酒,被外婆數落大白天的還喝酒。長子了解父親,外孫回家了,老人肯定高興,想要喝幾杯。

江流看着這一桌子人,都是親人,卻長到二十二歲才有機會坐在一起吃頓飯,這複雜的心情,他想跟韓東說說。

主動舉起眼前的酒,江流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麽,這本不是什麽難事,可他的眼睛也有些犯酸,只剩下一句話:“我回來了,讓你們……擔心了。”說完了一口幹了杯中酒。

韓東蘇醒的時候,感到周身都是麻木的,動了一下手臂,引來了護士的呵斥:“別動!”

這裏不像是手術室,卻比手術室看上去更高級些,韓東開口問:“這是哪裏啊?”

記憶就停留在漫天的大火那兒。江流?對了江流呢!想到這兒,韓東激動地差點坐起來,動了下才發現自己是趴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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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別動嗎!”護士正在結痂的傷口,病人要是亂動會造成二次傷害,“你這一驚一乍的是想幹嘛?”

“江流呢?江流怎麽樣了?”

護士并不知道江流是誰,一會兒來了個大夫也不清楚。

“是沈參謀長送你過來的,至于你說的江流我也不知道。”

韓東從來沒聽說過什麽參謀長,以為自己在做夢,掙紮着又想下床,醫生給了一針麻醉才老實。

昏睡前,韓東還在擔心着江流,祈禱他沒事。

在外公家住了一禮拜,江流白天到醫院打聽消息,晚上就睡在他母親的房間裏輾轉反側。多跑了幾次醫院,跟醫生護士混熟了,有個護士把他認了出來。

“你就是江流啊!”護士這才知道,韓東每天一過麻藥勁兒就問個沒完的人,原來是參謀長的外甥。無菌處理都快結束了,護士終于搞清楚了。她告訴韓東,江流很好,江流沒事,他每天都來醫院,盼望着能和你見上一面。

第八天的夜裏,家裏人都熟睡了,江流實在難以入眠,,輕手輕腳地去客廳喝了口水,然後坐到餐桌前,他想抽支煙。

明天韓東就能出來了,護士說他精神很好,只是傷的不輕,雖然沒感染但怎麽說也是III度燒傷,修複植皮的過程也夠他受的。

江流手臂上的上已經在愈合了,可又疼又癢還不敢撓。這麽個小傷口尚且如此,更不要提韓東那一整個後背了。

黑暗中,江流止不住地嘆氣,身後有人都沒發覺。

“江流,睡不着嗎?”

雯娟半夜起來上廁所,見這孩子一個人坐着,心事重重的。沈文傑回來的時候說了,江流這次是為了一塊插隊的知青才給他打電話,那個小夥子為了救火受了重傷,現在都還在救治。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江流有點緊張,他平複了心緒,想說點什麽又說不出。

他是為了救我,才被燒成這樣的。這句話壓在江流心頭,讓他喘不過來氣。

“我問過楊樹了,”雯娟的手撫上他的肩頭,“救治及時,那小夥子體格又好,好好調養會好起來的。”

這些他都世道,但還是點點頭,擡頭回應着小姨關切的眼神,終于忍不住說出來:“是我拖累了他,他是為了救我才傷成這樣的。”

原來他那麽擔心,是因為這個。雯娟終于明白了,真是一家人,都這麽心重。

“等他出院,我們把他接到家裏來養,家裏有地方。你舅舅很少回來住,咱們好好照顧她,好嗎?”

江流對母親的記憶被喚醒。雯娟比姐姐雯麗長相更柔美,笑起來更容易讓人親近。

雯娟拍着江流的背安撫他。這個外甥命運多舛,特別讓人心疼。姐姐已經不在了,希望這個家能給他一些溫暖。

二十八

創面都在後背上,韓東依然是被趴着推出無菌室,轉入加護病房的。江流早早就等着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隔着紗布看到韓東後背上鮮紅的創面和深淺不一的皮膚,尤其是有一些紅色帶着血的皮膚還裸露着,頓時又緊張地手腳冰涼。

他走到病床邊,醫生和楊樹在走廊裏交待病情,護士也都退了出去。江流湊過去,輕聲叫了一聲“韓東”,沒有反應,他還在昏睡。

臉頰處也被火撩了一下,傷口還焦黃着,江流想伸手摸一摸卻不敢。他好想抱一抱他,好想他醒過來,像以前一樣叫自己的名字。

站在門口,楊樹都能感覺到江流的激動,就像那天電話裏聽到的。相比于沈家本家人,楊樹和江流接觸地更多一些,接他離開泉州,送他坐上北上的火車,還包括這次的事,都是他親力親為。回想起在泉州漁村找到江流時,他如乞丐般狼狽凄慘的樣子,楊樹止不住嘆氣,這孩子招誰惹誰了?

“這裏24小時都有護士值班,醫生也都在。”楊樹頓了一下,“雙清山那邊我也聯系過了,他們知道這邊的情況了。”

江流起身摸了一下眼睛:“我、我要在這兒陪他。”

楊樹皺眉,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江流不再看他,眼裏只有韓東。

一連三天,江流都陪床,白天黑夜的盯着,生怕韓東有什麽情況或者蘇醒過來。第四天早上,楊樹不再由着他的性子了,叫來雯娟,把江流押回家休息。

在家裏睡得昏天黑地,終于補回了這幾天缺的覺,而韓東正好在第二天的夜裏醒了過來。

他睡得太久了,傷口又疼又癢的無法入睡,瞪着眼睛一直熬到天明。

跟着早班護士一起進門,楊樹見到韓東終于醒了也松了口氣:“感覺怎麽樣?”

痛癢持續了很久早已習慣,眼下另一件事更讓韓東擔心。

“江流呢?”他啞聲問。

“他在這兒陪了你三天了,昨天才回去。”見韓東真是挺擔心的,便又說,“他沒事,就是擔心你的情況,這幾天陪床也挺累的。”

“我怎麽會在這兒的?”

從東北的火海到上海的部隊醫院,韓東錯過了太多,的确需要一個人跟他解釋一下。楊樹也認為自己出面解釋也比較合适,便搬來椅子,慢慢和韓東說。

交待完江流同自己,同醫生護士嘴裏的那位沈參謀長之間的關系後,楊樹說到他接到江流的電話的情景。

軍人說話都比較直接,沒有拐彎抹角。只是這些天兩個年輕人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裏,讓他開始猶豫,這部分該不該說的那麽仔細。

“這邊的電話,我寫在了他那本手抄詩集後邊,本以為除非我們去找他,他是一輩子不會打過來的。”為什麽不肯打?這就是另一樁事了,楊樹并沒有打算解釋,而是回歸正題,還原了江流當時在電話裏的哀求:“楊叔叔,求你!求你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隔着電話,楊樹都能感覺到江流當時有多麽痛苦和恐懼。

那天夜裏,韓東失眠了,他一直盼着太陽能快點升起來,他想見江流,已經等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江流帶着生活用品又來陪床,雯娟聽說韓東醒了,便也跟着過來探望。

前前後後半個月了,韓東拔了尿管,終于可以慢慢下地。護士扶着他去解手,雖然慢但已經能走起來,到底年輕,恢複得很快。

護士矮他一個頭,這拐杖太低了,右邊低左邊高,是個十分難拿的姿勢,後背的傷口撕扯着,韓東也不敢說什麽,只好忍着。

江流老遠看見一個一瘸一拐的人,上身沒有穿衣服,後背紅紅白白地貼着紗布,本能地覺着那是韓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我來吧。”他悄無聲息地抓着韓東的左手,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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