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節
說什麽,出門去了。
會并沒有開到中午,打飯花去了江流不少時間。過完年,學生們都陸續回來了,食堂人手不夠,排了半個小時隊,江流幹脆多打了一個肉菜。
兩手端着飯菜,本夾在腋下,江流快步走進宿舍樓。本想着趕緊回家去,又被傳達室大爺攔下。
“江老師,你弟弟把鑰匙給我了。”
江流哪兒還有手接?大爺把鑰匙放到他上衣口袋裏。
“他說去哪兒了嗎?”
“沒有,就把鑰匙放我這兒了,讓我給你。”
急匆匆地上了樓,把飯菜放到走廊裏不知誰家遺棄的立櫃上,這才騰出手來掏鑰匙。
“江老師,”對面老周端着一碗紅彤彤的東西湊過來,“你給的西紅柿醬真好吃,我媳婦做了點蘇聯菜,給你嘗嘗。”
把老周讓進門,江流出去拿飯菜,這才看到屋裏床上都已經收拾整潔了。
“你弟弟走了?”老周問。
“嗯,家裏催了。”
“得了,你吃飯吧。”老周放下菜就走了。
床鋪太整齊了,讓江流感覺整間屋子都有點陌生,這幾天一直有個癞皮狗在上面滾來滾去,突然不在了,感覺空落落的。
用了一段時間去适應本該習慣的孤獨,江流嘆了一口氣,一桌子菜都放涼了。
随手按開錄像機,他想讓屋裏有點動靜,哪怕是那首不能再熟悉的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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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噗,喂喂!”
是傻小子的聲音!江流看向電視,只有聲音,沒有影像。
“喂喂喂,啦啦啦!這兒是話筒…..應該開始了。”傻小子咕哝着。
錄像帶在轉着,是買錄像機贈的那盤空帶子。江流知道這是錄音,就目不轉睛地頂着錄像機,仿佛要把人給盯出來。
“江流,我走啦!”停頓了一會,“我回去履行合同。”
有一點雜聲,但是說話聲音還是很清晰的。
“我會再給你寄錄像帶的,有好幾首新歌你都沒聽過。”
“這幾天真的好開心,還是第一次到你家來。最開始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這次居然在你家住了一個春節,哈哈哈,太不可思議了!”
傻小子,傻樂什麽?
“下次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我會多寄東西給你的。”
又是好久都沒聲音,江流以為沒有了,突然又聽到呼喚。
“江流。”
可能只有幾秒鐘的停頓,但江流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停跳了。
“我喜歡你。”
帶子走完,錄像機自己關停,這回是真沒了。
江流坐在床邊,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1989年3月,一個躁動的春天。
江流如往常一般走進大教室上課。剛升了副教授,過年回來讓對門老周拉着出去吃喝了一頓,又買了件新上衣,紅色的格子衫,襯得江流臉色更好。最近還戴上了眼睛,不是多嚴重的近視,只是教室太大,後排的學生搞小動作,他實在看不清。
攤開書本,名冊放到一邊,準備擡頭講課,一下子愣住了。
偌大的一個教室空空的,坐了連一半的人都沒有,教室裏但凡發出一點聲音都特別清晰。
江流摘下眼鏡,本來戴着就有點暈,這下不需要了。新學期開始才幾天,就這樣了。
“誰是班長?”
前排一個女生怯懦地舉起手。
“你覺得我還用點名嗎?”
那女生吓得手一抖。
江流也不想難為她:“幫我統計一下今天來了多少人,然後到辦公室找我,下課吧!”
法學院的辦公室,幾個老師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現在的學生,哪兒像咱們當年那麽好管?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這麽下去,就只能跟學校說,這課上不了了。”
“沒戲,學生可以不來,老師不能不來!”
“聽說,交大那邊的學生,都跟美國聯系上了……”
江流沒有參與話題,他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想說什麽,他只想好好上課,好好過日子。這好不容易求來的安逸生活,可別再生變了。
那個女班長交來名單,一共就來了12個人,那個班可有50人呢!
正在江流沉着臉看名單的時候,女孩小心地開口:“江老師,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有人在樓下找你。”
向大玮穿着一件花襯衫,帶着墨鏡,頭發梳得十分油亮,嚣張地養着下巴,對着辦公室樓門前戴着紅袖标的兩個學生挑挑眉:“我找江流。”
“同志,你不能進去。”對這來歷不明的人感到有點恐懼,可兩個學生帶着維穩的政治任務,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沒有争執多久,江流就下樓了。向大玮見到人來了,馬上就恢複他胡同串子的本色,揚起手咧嘴一笑:“表哥!”
江流帶他回了宿舍。
換了新的電視機和錄像機,還購置了一臺DVD機,這間幹淨整潔的單身宿舍裏,只有電視櫃旁的兩摞錄像帶比較紮眼。任東只是寄錄像帶給他,從未有只言片語,半年前,連錄像帶都沒有了。
向大玮放下包,裏面是十幾張光碟。
“這是東子讓我給你的,”他頓了一下,“最後的了。”
江流翻看着那些光盤,上面沒有什麽标識,只有歌名。那是任東的字,江流認得。
“今天晚上在新橋飯店有紀念演出,還是過去那些老人,你要有時間就過來看看吧!”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東子肯定也希望你來。”
江流聽得雲裏霧裏,問道:“你們都回來了?”
向大玮懷疑地看着江流,确定他不是在裝傻,就反問道:“東子死了,你不知道?”
來之不易的安逸生活,還是被打破了。
演出現場都是黑岩樂隊早起在北京的忠實歌迷,樂隊的靈魂人物任東不在了,好多人整場表演都是邊哭邊聽,還有個姑娘,悲痛到了極點,直接躺地上不省人事了。
江流站在角落,一臉木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他是來幹嘛的?
他終于來看表演了,可卻找不到任東的影子。
“大陸的小報不知道怎麽寫的,反正東子不是吸毒死的,是自殺的,是我第一個發現的。”
“用水果刀抹了脖子,眼睛都沒合上。”
回想起下午向大玮的話,江流突然一陣惡心,他沖出舞廳,跑向洗手間,在水池邊一陣幹嘔。
“他早就有點抑郁了,老發脾氣,跟誰都發脾氣。又一次發完脾氣,還當着我的面哭了,說想回北京。”
“公司逼他跟那個女演員談戀愛,他不願意,演出也越來越少。他那時候老說,這是陰謀,說自己被騙了。”
“我總覺得,再待在香港,他就該瘋了,就求公司,讓他回北京幾天,沒想到公司還讓他進組拍戲。”
“我們是被騙了,我們只是想唱歌。”
舞廳裏,大幕上放着任東某次表演的影像。他帶着淺笑,跟歌迷打招呼:“唱一首我自己寫的第一首歌吧!還單身的朋友們要注意了,這首歌是祝福你們的,也是寫給我自己的,寫給我心裏那個人。”
悠揚的小提琴前奏過後,江流聽到任東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江流三天沒出屋,正好學校也停課了。
一直昏睡着,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後來實在口渴得不行,才起身去喝水。水杯裏還有一點水,可江流沒力氣,剛拿起來手一滑,水杯摔了個粉碎。
那水杯,原來是個水果罐頭,江流用了好多年。
他跪在地上,盯着那些碎片,眼淚流了出來。掩面深呼吸,他像是要幹嘔似的哽咽着,嚎啕着,“嗚嗚”地哭出聲來。
牆上挂着裝裱好的木梳,表面的玻璃泛着光,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人。
窗外,學生在鬧罷課,江流的哭聲湮沒在了口號聲中。
唐家祥第一次聽說江流這個名字,是在深圳的一個飯局上。
他聽說香港的明星現在很火,正好手裏有點閑錢,借着到深圳談生意的機會,發點小財。大陸現在也改革開放了,那些曾經的靡靡之音,也讓封閉已久的中國人興奮起來。那些唱歌跳舞扭屁股的俊男靓女,成為了資本家新的搖錢樹。
幾位來自山南海北的大佬,暢想着自己這番事業的美好前景。有個一直沉默地吸着雪茄的香港老板,一張嘴就給他們潑了冷水。
“也不見得啊!”他一臉的諱莫如深,“九龍有家公司就被告破産了。”
幾個大佬趕緊追問,十分好奇,唐家祥也豎起了耳朵。
“他們簽了內地的歌手,讓人家搞緋聞,還拍些不入流的三級片。大陸人嘛,長在紅旗下,哪受得了這個,一不小心學了壞,經紀人也沒管,吸粉死掉了。”
“哪知人家也是有背景的,直接一個律師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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