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上仙沐浴好春光

他低着頭, 肩膀微微聳動,嘴角揚起,雙眸睜開瞧着燕不競。

“你不認得我啦?”

燕不競盯着他:“記性不好, 忘了。”

“啧啧啧啧。”他咋舌, 不慌不忙的坐下, “我叫, 勾乙。”

“哈?”燕不競沒聽清,“勾什麽, 勾引?”

勾乙笑容頓時褪去。

燕不競離他很遠,站在蓮花池這頭。他如今靈力所剩無幾,就算拼個你死我活估計也得去個半條命。

怎麽想怎麽覺得硬碰硬不是個辦法。于是,他嬉笑道:“勾兄,你與我說說, 你綁了我來作甚,我也不是個什麽黃花大閨女, 皮糙肉厚的粗漢子一個,綁我有何用。”

誰料,這麽個玩笑話不知怎的戳着了勾乙,他忽而捏緊拳頭道:“你嫌你這皮囊皮糙肉厚?”

“啊?”燕不競愣住, “啊, 不是,不是。”

他不懂勾乙的意思,也實在想不起他是誰。

勾乙冷笑一聲望着他:“忘恩負義的東西。”

燕不競:“……”

不是,我怎麽着您了就忘恩負義?

不想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免得到後頭自己還真被冠上個無情郎的罪名。他想了想, 反問道:“我雖不記得你是誰,但卻認得你這副模樣。你實話告知我, 輕白衣在何處,為何你與他看起來無甚一二。”

勾乙笑道:“他不就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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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不競瞳孔微縮,往前一步:“當真?!”

“你想見他?”勾乙靠着蓮花池旁的石頭坐着,食指繞着耳邊的銀鏈子。

“想。”燕不競肯定道。

“恩。”勾乙忽而側過頭,看着池面滾起的波紋。

清風拂拂,他伸手舀起一瓢水,“我也想見他。”

“只要你配合,我會讓你見到他。”

勾乙頂着輕白衣的臉,讓燕不競心中疑惑重重,但他此刻畢竟是弱勢一方,不好做些什麽,只能靜觀其變。

若他真有法子見到輕白衣,那便是最好。

燕不競頗感意外,在他記憶中,輕白衣曾說要去雲游四方,他同意了。自那日輕白衣離去,便再也沒見過他。

此時再見這張臉,心中說不清的酸楚。

眼前好友是也不是,平白讓人挂念。

兩人出奇的合上了拍。

盡管燕不競一堆問號,而對方似乎不願意跟他解釋什麽。也罷,他此刻重中之重是把身體養好。他躺在這石洞中,兩眼望天。

不,是望石壁。

四周環境倒是好,有山有水,有花鳥蟲魚。

盡管這石洞裏頭只擺了幾根蠟燭與稻草席子,但靈氣尚可,已算是人間難得的好地方。不遠處就是蓮花池,他無事也可以去泡一泡。

勾乙早走了,燕不競躺在稻草席子上,翹着腿想事情。

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忽的感覺到腦袋上沉甸甸的。

像被什麽壓着。

他伸手一抹,軟乎乎的什麽玩意兒?!

燕不競一咕嚕坐了起來,抓着腦袋上的東西就準備扔。

忽聽——“啾。”

他動作一頓,側目一望。

“小鯨魚!?”

不可思議睜大眼睛,見了鬼了。

“你怎麽在這!”

小鯨魚被他捏在手心,小尾巴搖的可歡快,嘴裏還在“啾啾啾”個沒完。那日燕不競去章臺書院求學的時候被趕下山趕的太快,都沒來得及帶它,此時居然在這裏見到它,這可太讓人開心了。

松開手,它肥嘟嘟的身體懸空,大眼睛眨巴眨巴。

燕不競笑道:“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麽肥了一圈。”

“啾!”哼!人家才不肥。

小鯨魚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燕不競笑的越來越誇張,“貨真價實小肥魚,改明兒我要是缺錢了,就把你給宰了賣掉換銀子。”

小鯨魚氣的一道水花朝燕不競噴去,燕不競哪裏躲的開,一下被淋了個渾身濕透。

不過,就算被它淋了一身,燕不競也不生氣。

他認真問道:“你怎會出現在這裏,哪裏來的?”

小鯨魚游到草席旁的鞋子邊上,小尾巴指了指鞋。

燕不競:“?什麽意思。”

它又指了指鞋。

燕不競還是沒懂。

“你要穿鞋?”

“還是要進去?”

小鯨魚:“……”

不想溝通,愚蠢的人類。

它又游到燕不競腰間別着的小海螺旁,胖乎乎的身體驟然縮小,然後擠進了海螺。

“啧啧,真難為海螺了。”燕不競從腰上摘下海螺,“你就是藏在這裏一路跟着我來人間的?”

小鯨魚點點頭,一頓,又搖搖頭。

燕不競想了想,道:“這海螺還有這功效?我記得師父,啊呸,玉留音當時與我說,需要時,從這海螺裏可傳音給他,真的假的?”

小鯨魚搖搖頭,布吉島呀,人家也沒用過。

燕不競晃了晃,放在耳邊。與普通海螺無異,只有仿若浪潮奔湧的海聲。

“喂喂,喂。”他朝着海螺口喊了幾嗓子,沒人應。

“騙人的吧。”他奇怪,又對着喊,“喂喂,玉留音,玉留音!”

半晌後,他望着小鯨魚,“你看,次貨,贗品。上仙怎麽了,上仙還忽悠人呢。騙子。”

小鯨魚眨眨眼,好像有些疑惑。

燕不競:“不信?聽好了。”他心中使壞,嘴角揚起。

對着海螺道——

“師父~~人家想你了啦~~~你怎麽還不回應嘛。”

一片寂靜之後。

他把海螺扔給小鯨魚:“自己玩兒去,屁都沒有一個。”

他翻身睡覺,将燭火熄滅。小鯨魚和海螺都放在他枕邊,他戳着小鯨魚的肚子,看它睡的香甜,又盤了盤海螺。

嘟囔幾句後,眼睛睜了好一會兒才閉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中,他見到了輕白衣。

夜晚寧靜之時,山風嗚咽。

所謂高處不勝寒,今夜就連浮在九重天之上的燕歸山都帶了絲冷意。

燕歸山後山有一處別院。

院子因一處溫泉所修,簡單而又低調。

談不上奢華,但極其幹淨雅致。

此時,溫泉別院之中,白色衣裳挂在一旁,風過時,吹起衣擺。

溫泉冉起縷縷霧氣,将整座院子都熏的朦胧了起來。

桃花栽種在溫泉池旁,簌簌桃花飄落,将溫泉池染上幾縷霞粉。

池中一人閉目養神,靜靠在溫泉池邊。

好在這溫水将他眉眼都點上些暖意,顯得不那麽冷。

不過,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這是一副絕美畫卷。

一池,一樹,一人。

人在池中坐,亦在樹下倚。

霧氣升騰,桃花瓣瓣,游走在他身邊。

本是安靜如畫之景,誰料——

“喂喂!!玉留音!玉留音!!”

池中人忽的睜開雙眼,立刻起身。

此聲音喊的着急不已,他當下便準備穿衣去尋。

然而,緊接着一道聲音又來……

“師父~~人家想你了啦~~~你怎麽還不回應嘛。”

玉留音動作一頓,回首,眼中錯愕一閃而過。

方才那一聲甜膩而又略帶委屈,像是在撒嬌一樣,玉留音從未聽過燕不競那種語氣,一時竟然不知所措。

他只好又沉入池底,眼眸清澈,久久未能平靜。

除他之外,燕歸山多年不見人。前些日子燕不競入住後,給這燕歸山好不容易帶了絲人氣。盡管他一天到晚搗亂,但好在熱鬧了不少。

每日去那廚房一通捯饬就要拉着玉留音一起吃飯,但,食料慘不忍睹,黑的黃的綠的糊的臭的。

光看着就足以讓人飽腹,遑論咽下去。

然他那一副期待表揚的模樣看的玉留音心腸一軟,數次上了他的當咽下那口,又數次險些吐出來。

“可還行,師父?”飯桌上,他朝他傾近,雙眼明亮,萬分期待的等着他評價。

玉留音張了好幾次嘴,然而,都昧不過良心誇獎他。

話到嘴邊,最後吐出的永遠都是——

“難吃。”

後來氣的燕不競壓根不做了。玉留音長舒一口氣,終于。

燕不競初來燕歸山時,總是或多或少的和玉留音作對。當時似乎不太習慣和他兩人獨自住在這山上,想着法兒的找玉留音不快。

且方法幼稚可笑。

要麽在他寝房內捉兩只放屁蟲,要麽就是扮鬼吓他,甚至小黃。書扔的他滿床。

其結果便是——燕不競和放屁蟲在柴房獨自待了一整晚。

險些被玉留音送去鬼門關溜一圈,最後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嚎了半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最後玉留音也不知施了什麽法,那些書上小人全活了,追着趕着笑嘻嘻的朝燕不競奔過來,燕不競當場吓的嗷一嗓子上了樹,望着樹下一群女人瑟瑟發抖。

他咬牙切齒的望着倚欄閱書的玉留音,氣的大怒:“你這千年的王八犢子!我跟你勢不兩立!!!!”

玉留音擡眸,燕不競唰的低下頭,指着路人甲:“聽到沒,王八犢子。”

昔日,鬧歸鬧,熱鬧也是真心熱鬧。

就這麽些日子,再回到他一人,竟還覺得冷清了。

玉留音自水中拈起一瓣桃花,烏黑的發沾了水,搭在冷白的胳膊上,越發顯得他整個人清清冷冷,好似不帶顏色似的。

一管簫,弄玉,靜靜躺在一邊,他拿起,不知想到什麽有些出神。

薄唇起,吐出一句話來。

“緣起緣滅,何時起,何時滅。”

空山之中連鳥語都不曾聞。

而一道喃喃之語卻響了起來。

玉留音忽的怔神。

烏黑清冷的眼眸之中,猶如池水一樣泛起波紋。

這一次,是一聲淺淺呢喃:“阿玉。”

手中簫滴落,在池水濺起水花,玉留音望着虛空指尖顫抖。

約莫數十秒後,聲音又起。

“阿玉,別走。”

他彎着腰,心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不止看到一個人對着燕不競喊“公主”了→。→人家明明是“宮主”!你們非要叫人家公主。

日常求收藏作者專欄~haha

謝謝昨天砸地雷的周末week-end童鞋!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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