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凜冬(11)

宮燈千萬盞,将宮牆之內照得通透明亮,四周嘈雜,仿佛對這一場表演極為感興趣。

溫暖耳邊轟鳴,臉色發白,她愣着神看向裴宜笑言笑晏晏的臉蛋,不知是怎麽回事。在她印象之中,裴宜笑就是一副低眉順眼的倒黴模樣,何時敢對她這樣了?

還沒等溫暖回過神來,宮女已經取來一把琴,裴宜笑道謝接過,尋了個琴臺坐下。

文武百官都看着溫暖,天子又在前,溫暖怎麽敢拒絕,只好硬着頭皮上了。她出身寒門,哪裏有資格比得上從小習舞的顧聽蘭,跳也是後來溫故知當官了,她也請了老師來教了幾支罷了。

在顧聽蘭的後頭跳舞,才是自取其辱。

溫暖目光移到齊四身上,齊四竟也在好奇觀望,她貝齒咬緊了牙,手指甲都快要嵌入掌心的肉裏了。

這個裴宜笑分明就是來讓她故意出醜的!

裴宜笑坐在那兒調了調弦,擡起頭,對着溫暖微微一笑:“阿暖,好了嗎?”

溫暖僵硬回頭:“……好了。”

裴宜笑垂眸,手指滑過琴弦,流出一段好聽的聲音來,如同溪水擊石,清新自然,讓人耳目一新。

琴聲潺潺,悠揚之中帶着幾分灑脫自然,連溫故知也不禁睜大了眼睛,盯着正在彈琴的女子。

一襲華麗衣裙,手指纖細,彈琴時好像渾身都散發着光輝,是溫故知從未見過的裴宜笑。她竟有如此能耐……從前的裴宜笑,似乎只追在他身後讨好。

裴宜笑一支曲子動人,可溫暖那邊就着實配不上這首曲子了。溫暖平日裏還能跳出這支舞的七八分神韻,可今日這麽多人在,竟只有五分像了,底下不少人都在笑話她呢!

她現在只想撂挑子不幹了!可她又不敢,天子在上面看着呢。

裴宜笑談完一曲,掌聲雷動,溫暖不敢耽擱片刻,含着眼淚回到溫故知身邊,偷偷哭了。

天子賞了不少東西給裴宜笑,完全忽略掉了溫暖,溫暖的心窩子都快被戳穿了。

宮宴結束後,裴侯爺和侯夫人還有些許應酬之事,便先讓裴宜笑回去。她正要出去找繁星,卻不料溫故知竟然走了過來,一雙溫潤眼眸直勾勾盯着她沒動。

溫故知聲音壓低,略微嘶啞,問她:“你竟然會彈琴?”

裴宜笑按下手,低垂眼眸,是溫故知熟悉的那副低眉順眼的溫馴模樣,沒有差別,她微微笑笑:“粗陋之技,讓溫大人見笑了。”

溫故知目光幽深,像是要把裴宜笑整個人都看穿一般。她不急,只靜靜站着,淺淺微笑,沒有半分動容。

半晌,冷風襲面而來,裴宜笑抖了抖肩頭,溫故知才道:“你從未與我說過。”

裴宜笑低垂眼眸,手中抱着的暖爐已經漸漸沒了溫度,她呼了口氣,似是在笑話溫故知一般,“溫大人于我,不過是不太重要之人,沒必要罷了。”

溫故知的拳頭猛然攥緊,他一直覺得,裴宜笑不過是一個緊追着他不放的狗而已,可今夜之後,他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人一樣。

這是,不一樣的裴宜笑,溫故知從未見過的裴宜笑。

裴宜笑懶得搭理溫故知,眼眸往宮外瞟了眼,默默收回目光,端莊道:“溫大人若是無事,我便走了,免得旁人看了,多說閑話。”

她從溫故知身旁穿過,哪裏知道,一直沒有動靜的溫故知竟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雖說他是個讀書人,可好歹也是個男人,力氣一大,攥得她手腕生疼。

“裴宜笑!”溫故知低吼出聲,“我不是重要之人,那蕭重就是了?我從未想過,你竟然如此……輕賤。”

裴宜笑蹙眉,回過頭,之前對溫故知很假的笑意,都沒了,取而代之的一片涼薄與疏離,她挑了挑光潔的下巴,冷笑一聲:“輕賤?”

“與我和離還不到半年,竟然就與蕭重勾搭上了。”溫故知眼眸一凜,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些,仿佛要将裴宜笑的手腕折斷了一般,“你說,是不是還未和離的時候,便已經與別人有所勾連?”

裴宜笑冷眸,沒有顧忌手上的痛楚,薄涼的眼神掃過溫故知,也不在他面前裝什麽娴靜,也不要什麽端莊了,紅唇掀起一個嘲諷的笑來:“溫故知,似你這般的人,也有資格來說我與別人有所勾連?似你這般的人,有什麽資格來談論将軍?”

裴宜笑:“将軍行軍十載,保家衛國,是真正的大英雄。而你呢,不過是朝堂上玩弄權術的黑心人罷了,你有什麽資格與将軍比?”

溫故知氣得臉色發青。

他不能接受裴宜笑忽然變心,就算是他不喜歡她,他也決不允許自己曾經娶過的女人,随随便便就變了心。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皇城內外人人畏懼的戰神蕭重。

那人的模樣學識怎麽可能比得上他?

溫故知怒火中燒,擡手就要往裴宜笑的臉上打去,此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就算還有,也只是路過的宮婢,吓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你要打我?”裴宜笑眯了眯眼睛。

溫故知高舉的一巴掌卻愣住了,被她淩厲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看了眼四周,見到無人,是真的想要動手。

心中燒着一團烈火,若是不在她身上發洩出來,他不舒坦。

确認四周無人看見後,溫故知一巴掌落了下去,管她什麽侯府嫡女,到時候哭的時候給一顆糖,便能哄好。

女子大多吃這一套。

他相信裴宜笑心中對他還是有些情分。

還沒碰到裴宜笑,一只大手就從她伸手探過來,将溫故知的手抓住,力道大得驚人。

溫故知疼得滿臉猙獰,趕緊松開了裴宜笑,裴宜笑頓時松了口氣,回過頭,蕭重就在自己的身後,高大的身軀将她整個人都罩住,莫名就讓她安心下來。

溫故知緊憋着一口氣,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狼狽。

裴宜笑輕聲喚了一句:“将軍。”她吸吸鼻子,有些委屈。

她是真的委屈,若是蕭重不在,溫故知那一巴掌怕是要落在她身上了,到時候裴宜笑又要與他多算上一筆。

蕭重一顆鐵漢的心都軟了,真想把溫故知的手腕給捏斷了才解恨。而溫故知終于堅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裴宜笑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若是旁人問起,她大可裝可憐告溫故知一狀,蕭重出手傷人,完全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蕭重冷凝的臉上,憤怒之意忽然一滞,他看向身旁的裴宜笑,慢慢松了手,毫不留情拂開溫故知,溫故知如同斷線了一般,直直往後倒去,摔在桌案上,發出巨響。

“沒吓到你吧?”蕭重回頭,對裴宜笑說,“方才我動手急了點。”

裴宜笑輕輕搖頭,“不曾吓到。”原來剛剛忽然松手,是怕吓到她了。她神色淡淡瞥了眼躺在地上沒爬得起來的溫故知,又恢複了一派娴靜端莊,對蕭重道,“将軍,我們走吧。”

“好。”

她與蕭重并肩而行,四周并沒有幾個人,身旁的人氣勢威嚴,怎麽都讓人忽略不掉。她也漸漸在想,他怎麽忽然就回來了果果?他有沒有聽見別的話?

沒走多遠,溫故知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蕭将軍!”

裴宜笑想停下來聽溫故知說什麽,可蕭重毫無停歇的意思,直往外走。溫故知連說話裏都帶了幾分急迫與咬牙切齒:“裴宜笑不過一個棄婦罷了,你若是想要,多的是女子!裴宜笑為何答應與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你手中的兵權罷了!”

蕭重幾乎僵了僵,卻依舊沒有停下,與裴宜笑一同出了宮宴之地。

去宮外時,蕭重一語不發。四周只有宮婢與太監來來去去,偶爾聽到別人緊張兮兮喚一聲“蕭将軍”,就無人再說話了。

裴宜笑擔心方才溫故知的話,忽的停下腳步,手捏着衣擺低垂着頭。

蕭重也停了下來,回過頭,黑眸落在她身上,“裴小姐,怎麽了?”

裴宜笑抿了抿唇,常帶着的笑意都沒了,她迎上蕭重的目光,“将軍,剛剛溫故知說的……你可是信了?”

她雙眸之中好像含着一汪春水,蕩漾着青牆紅磚裏,飄蕩的宮燈光亮。

蕭重蹙了下眉頭,倏而松開,他往四周看了眼,并未見到別人,也就大膽了些,神色嚴肅地往裴宜笑這邊靠近了一步。

若是有人在場,怕是還會覺得,殺神蕭重,竟然要打女人啦!

裴宜笑的心尖兒也跟着顫了下。

蕭重斂眉,沉聲說道:“裴小姐,你得信我。”

擲地有聲的聲音砸在心頭上,讓人忽視不見。裴宜笑臉上微紅,也懊惱自己竟然懷疑蕭重對自己的真心,她摩挲着披風邊緣,吐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蕭重道:“我雖然與你認識的時間不如他長,也不曾……迎娶過你,可我心中知道,你并非是那種人。你若是答應要與我成親,定然是心中有我些許位置的。”

裴宜笑沒聽過蕭重說這麽多話,她鼻子一酸,有些動容。冷風過境,宮燈飄搖,地上的影子好似也搖擺起來。

裴宜笑福了福身子,淺淺一笑:“我信将軍。”

蕭重臉上似乎也帶了點笑意,聲音輕緩了不少,“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走到宮門口。繁星侯在馬車旁,一看到蕭重,按捺不住雀躍,看得出來,她也對蕭重頗為滿意,可比溫故知好多了。

裴宜笑站在馬車前,說:“将軍,我先回家了。”

蕭重抿了抿唇,神色暗淡。

半晌,他才重重開了口:“天黑,我送你回去。”

裴宜笑低笑一聲,表面上風輕雲淡,可一雙小手卻不知該如何安放,她淡淡答應:“多謝将軍。”

他騎着馬,跟在侯府的馬車旁邊,馬蹄聲回蕩在宵禁的坊間,帶着回聲。裴宜笑好像都能聽到蕭重的呼吸,仿佛一撩開車簾,他就在外頭。

平時覺得很長的一段路,竟然很快就到了,繁星在外面喊了一聲:“小姐,到家了。”

裴宜笑暗暗不悅,還是從馬車裏出來,一擡頭,看到蕭重騎着黑棕大馬,神采飛揚,停在馬車旁。

裴宜笑道:“多謝将軍,我到家了。”

“嗯。”蕭重答應一聲,并沒有打算立馬離開。

裴宜笑知道他的意思,便指了指威嚴的大門,軟下聲音來:“那我進去了。”

“好。”

“将軍。”

蕭重垂眸,從馬上下來,靠近她:“嗯?”

裴宜笑:“天黑,小心。”

“好。”他聲音裏,飄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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