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春意(3)

天亮起時, 堂兄就要出殡, 裴宜笑并不想耽擱這個行程, 所以也并未通知裴府上下。

她打算等到堂兄下葬後, 再與裴倫說這件事情。

好在靈堂離院子遠, 沒有人聽到聲音。只有遠遠的,大門口的黑狗發出叫聲, 不過很快就嗚咽一聲,不敢說話。

裴宜笑似有感應, 扭頭往外看去。

層層暮色與燈火之下,一襲高大身影乘風而來,他步履極快,腰背寬厚, 走來時,整個人都散發着冷峻與淩厲。

蕭重走了進來, 阿三拱手:“将軍。”

“嗯。”蕭重應了一聲, 目光落在裴宜笑清瘦的身形上,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他正要說話, 卻見裴宜笑緊咬着下唇, 眼眶微微紅了。

一瞬間的事情,她眼尾的淚珠就已經掉了出來,她一邊擦着, 一邊走到蕭重面前,垂着頭,眼淚滴落到地上, 暈染出水漬。

她哭着喚了一聲:“将軍。”

眼珠不停砸在地上,可是蕭重卻覺得,那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尖上一樣,就算是在戰場上的致命傷,都沒有這麽疼。

這麽瘦這麽小的裴小姐,他只想擁入懷中,告訴她,沒事沒事,他在。

蕭重冷厲的目光看向阿三,阿三頓時吓了跳,也明白過來,飛快逃離現場。阿三走了之後,現場也就只剩下他與裴宜笑,還有一個孫彥。

但是在蕭重眼裏,孫彥已經是一個死人,不值一提。

他終于是沒有忍住,一把将裴宜笑攬入懷中,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微微低頭,下巴抵在裴宜笑的頭頂上,喉結滑動,說道:“沒事了,我在。”

懷中的人兒哭得微微抖動,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可憐氣息,蕭重一身鋼鐵骨骼,都被裴宜笑哭得軟了。

裴宜笑被他攬在懷中,連他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兩個人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一邊哭着,臉還一邊紅了。

須臾,裴宜笑終于止住了哭聲,她雪白的手指指着在一邊半死不活的孫彥,眸色冷下:“将軍,他欺負我。”

蕭重聲音也冷下來,沉沉應聲:“我知道。”

裴宜笑推了把蕭重,蕭重明白意思,戀戀不舍放開了她。心裏猛然空了下,蕭重渾身都不自在。

不過還好,這是他未來的夫人。

蕭重冷凝的目光看向半死不活的孫彥,目光像是一把實質的刀劍一般,都快要把孫彥捅成篩子了。

孫彥抖着身體,絲毫沒有之前儒雅俊朗的樣子,狼狽得像是一條死狗。

蕭重朝着他走過去,孫彥抖得更加厲害了,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起來:“殺、殺人犯法的!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蕭重蹙眉,氣勢淩厲,立馬就把孫彥吓得說不出話來。

裴宜笑身上有蕭重送的匕首,這種情況下不用,那還什麽時候用?她賣力地拿出匕首遞上:“現在知道王法了?你欺負我時,怎麽不曾想到過王法?”

她哼了一聲:“還想我收了你,想得倒美。”

蕭重一怔,咬緊了牙。

還有男寵這回事呢。

他眯了眯眼,說:“馬上天亮了,你先将人交給我,你先将這邊的事情處理完。”

裴宜笑點頭:“将軍說的是。這人就先交給你,等到堂兄出殡後,再解決他。”

蕭重“嗯”了一聲,一只手就把孫彥提了起來,孫彥還不老實,蕭重擰緊眉頭,沒忍住,一拳頭打在孫彥身上,一下就沒了聲兒。

裴宜笑眨了眨眼睛:“死了?”

蕭重說:“沒有,有點吵,暈了。”

“哦。”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裴家之中早起的丫鬟已經有了聲響,蕭重抿了抿唇,說:“裴小姐,那我先走了。”

裴宜笑垂眸,輕輕點頭:“将軍,回去歇息一會兒,等到裴家的事情處理完了,我便來找你。”

蕭重的心髒有力跳動着,看着她微微泛紅的臉頰與眼眶,心裏柔和一片,他道:“好,聽你的。”

·

金柳局勢安定,裴家出殡,不少人又上趕着巴結過來,裴倫一一回絕。

整個裴家,素缟一片,看起來蒼涼至極。裴宜笑紅着眼眶,抹着眼淚。

裴倫看了眼人群,沒見到孫彥,便問裴宜笑:“可看到孫彥了?他平日裏應當守在靈堂的。”

裴宜笑溫順說:“等到堂兄下葬之後,我再與二叔說孫彥的事情。”

裴倫正色,知道其間定然是發生了些事情,他點點頭,走在棺材的最前面。

下葬的事情很順利,很快就處理完了,裴倫好像一夜之間又蒼老了不少,裴宜笑抿了抿唇,扶住了他。

回到裴家,裴宜笑才将孫彥昨晚做的事情都告知了裴倫。裴倫愠怒,讓人一定要抓住孫彥,打死送官!

裴宜笑神色淡淡說:“不必如此麻煩了,昨夜蕭将軍來過,已經将人帶走了。”

裴倫一怔:“蕭重蕭将軍?”

“是。”

裴倫沉默半晌,才施施然說道:“之前蕭将軍忙于剿匪一事,我不便盡地主之誼,現在事情已了,他又與你有些關系,便請他到家中吃個便飯,宜笑覺得如何?”

在場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裴宜笑與蕭重的關系,此時都在胡亂猜測。

裴宜笑愣了下,不禁勾了下唇角,若是蕭重來的話,這豈不是算見家長了嗎?她低頭,溫馴回答:“二叔做主便是。”

裴倫立馬派人去給蕭重下請帖,篤定蕭重肯定會來。

他讓後廚早幾日準備好菜肴,免得怠慢了蕭重。

裴宜笑知道裴倫打的主意,一方面是為了見見裴宜笑未來的夫君;另一方面,還是因為蕭重這一次金柳剿匪,頗受當地百姓愛戴,加之兵權在握,朝堂上幾乎無人敢觸他的黴頭。要是蕭重到裴家吃飯了,裴家在生意場上,只會更加順暢。

家宴定在了三日後。

可裴宜笑沒有等到三日後,第二日就去找了蕭重。

蕭重征用了平安客棧,偌大的客棧裏只有蕭重的下屬,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皇城去。

大白天的,平安客棧也是大門緊閉。

裴宜笑帶着帽帷,敲了兩下門,客棧掌櫃的打開門,上下打量一番,拂了拂手:“去去去,沒聽說嗎,客棧不開門,去別家住去。”

裴宜笑亭亭而立,淡聲說:“我來找蕭将軍。”

掌櫃的胡須一斂,尖着聲音:“将軍是什麽人,豈是你想見就見的?想見将軍的多了去,趕緊走,別逼我叫人啊!”

裴宜笑淡淡笑着:“那你叫吧。”

掌櫃的眉頭倒豎,他還真沒見過如此嚣張的小娘子!

“哎?嫂子?!”詫異的聲音從客棧裏傳來,方必驚訝地看着門口的素衣女子,趕忙改口,規規矩矩喚了一聲:“裴大小姐。”

方必迎過來,往裴宜笑身後看了眼,思琦并不在。

掌櫃的愣住了,怎麽的,這個小娘子還真的與蕭重認識?頓時間,掌櫃的冷汗直冒,用帕子擦了擦額角,讓開位置:“得罪了得罪了。”

裴宜笑輕笑一聲:“無妨。”她走向方必,說:“我來找将軍。”

“小姐随我來。”方必在前面帶路,不過帶着她去的,卻是後院。後院的柴房門口,守着兩個人,兩個人一看到裴宜笑,都露出暧昧的笑容來。

這就是他們的未來嫂子!

柴房的窗戶破破爛爛,泛黃的窗戶紙上,好像還黏着幾滴鮮紅的血液,有些刺眼。

方必敲了兩下柴房大門後,說:“将軍,裴小姐來找你了。”

屋裏沒什麽動靜,要不是方必确定蕭重在裏面,裴宜笑都會覺得,裏面壓根兒沒人!

半晌,太陽暖融融照了進來,影子攀沿在長滿青苔的石板上,春意已深,被這麽曬着,還有些熱。

這時,柴房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蕭重從裏面走了出來,他面色淡淡的,眉眼淩厲,眉飛入鬓,格外英挺。只是看着她走過來,裴宜笑心裏面便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可靠極了。

蕭重與她隔了一段距離,方必給護衛使了個眼神,大家便都走了。

順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越過柴房和後廚,就會有一處僻靜的小庭院,小庭院裏栽種着一棵長着青綠色葉子的大樹,生機勃發,向着陽光而生長。

樹下有石桌,蕭重與裴宜笑一同坐下。

石桌上擺着煮茶的工具,蕭重笨拙地操作着這些,他并不熟練,動作很是疏離。裴宜笑溫柔笑了下,接過蕭重手中的茶具,幫着煮茶。

裴宜笑一邊煮茶,一邊問蕭重:“将軍有話要與我說?”

和煦的微風帶着暖意,也帶着金柳獨特的溫柔氣息,柔軟得很,也怪不得那麽多大官退隐之後,會選擇到金柳來,果真是個極好的地方。

可蕭重的心情就不像是那麽恬靜了。

蕭重手握成拳,下了重大的勇氣,才“嗯”了一聲。

裴宜笑幫他舀了一碗茶,表情依舊很柔和。茶碗遞到他面前,碗中的茶水泛着波瀾。

裴宜笑:“将軍說就是了,莫不是嫌我是外人?”

蕭重驚得碗中的茶水撒了不少出來,滾燙的茶沾在手背上,他沒燙到,反而是裴宜笑慌了一下,起身來掏出絹帕替他細細擦拭。

“還好放了一會兒,不是那麽燙人。”裴宜笑說。

蕭重後背僵直,鼻息之間是她身上清清淡淡很好聞的香味,這味道,将他身上的熱血都勾了起來,難以遏制。

他重重咳了一聲,收回自己的手,說:“确有一事要與你說。”

裴宜笑也将自己的帕子攥在手中,坐了下來,裙擺落在石椅底下,像是一簇含苞待放的蘭花。

蕭重掩唇咳嗽一聲,耳尖一紅,将頭別向另外一邊,心虛到不敢去看裴宜笑。

他說道:“我……不小心把孫彥給弄死了。”

他聲音一低,更加心虛了:“我沒忍住,就動了下手,可他太虛了,沒受住。”

蕭重心虛到大氣不敢喘一個,嚴肅認錯:“裴小姐,是我不對,我沒有等到你來。”

他的确是氣壞了,可那孫彥也忒虛了,一點點小罰都沒忍得住,要知道,他動用的那些手段,在夷地的時候,不過是小兒科。

蕭重握緊了拳頭,可他就是怕裴宜笑生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我不是故意的qaq

今天作者第一天上班,好害怕_(:τ」∠)_

明天本文要上收藏夾了,不看評論了,害怕看到被批評哈哈。

我也知道寫得不完美,錯漏百出,但是以後寫文會慢慢改的。收藏夾上就不看評論了,怕傷心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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