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1)

基地被遠遠抛在身後,祁風眠和雲露星踏上回家的露。影子如來時一般護在車輛周圍, 黑夜裏的怪物攻擊性極強, 時不時撲了上來,想要将獵物吞入腹中。它們來勢洶洶, 最終卻都沉默的消失在了腳下詭異的影子當中。

車內播放着輕柔的音樂,雲露星已經将來時的書看完了, 忍不住望着月色發呆。她已經不困了。

夜晚漆黑一片, 公路兩旁靜悄悄的, 只有虎視眈眈的怪物發出沉重的腳步聲和喘息聲。雲露星望着頭頂昏暗的月亮,忽然說:“祁風眠,我剛剛聽見月亮說話了。”

祁風眠全部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開車上,聞言挑了挑眉, 不緊不慢的應了一聲:“不是說只能聽見我心底的聲音嗎?”

祁風眠至今都不知道雲露星所謂的第二個異能是真是假,但他一想到對方的異能是只能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一方面是為對方異能的無用而惋惜, 一方面心中卻忍不住生出一絲隐隐歡喜。

他們兩人對彼此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雲露星的第二個就驗證了這一點,要不然,為什麽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內心呢?

祁風眠不按套路來, 雲露星便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她還在思考自己該說什麽時, 祁風眠便輕輕笑了一聲,極有耐心的陪她演了下去,溫柔詢問道:“月亮說什麽了?”

祁風眠的聲音很好聽,如清泉般清冽幹淨,其中卻又夾雜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雲露星便不生氣了, 她偷偷笑了一下,随後努力板着臉,裝出嚴肅的模樣,控訴說:“月亮說,你剛剛罵我了。”

祁風眠便知道她那時靈時不靈的異能發揮了作用,聽見自己罵她笨蛋了。

他唇角上揚,眼眸溫柔似水,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輕聲問道:“月亮是笨蛋嗎?”

雲露星說的月亮當然是她自己,她又被罵了笨蛋,瞪着眼看祁風眠,控訴說:“你又欺負我。”

她說:“我覺得自己最近聰明多了。”說着,雲露星生氣了,她決定不跟祁風眠說話了,她要繼續裝睡!

祁風眠故意問她:“我說月亮,你為什麽生氣呀?”

雲露星不說話了。

祁風眠又慢悠悠地說:“我心裏千萬句愛你,無時不刻不在愛你,月亮卻只聽見了笨蛋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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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眸緩緩望向雲露星,眼眸深情又缱绻,神情認真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說:“你說,她是不是笨蛋?”

雲露星怔怔看着祁風眠的眼,心中的那點郁氣消散無疑。

月光暗淡。祁風眠側着身,鼻梁高挺,五官俊逸,揚眉望向她時,桃花眼中清楚的盛滿了她的倒影和缱绻誠摯的愛意。

雲露星想,祁風眠真好看呀。

被這樣的人注視着,無論多少次,她都會感到羞澀。

雲露星小聲推卸責任,說:“哎,我也不知道呢。”她心想,反正她說是月亮說的,又不是她。

祁風眠輕輕笑了一聲,回過頭,說:“笨蛋。”

雲露星縮着小腦袋不說話,她想,反正祁風眠說的是月亮,不是她。

莫名背鍋的月亮不想說話。

重複的風景和漆黑的黑夜,雲露星望了一路,終于厭倦了。開始她還會托着腮看祁風眠開車,後來困意襲來,她便抱着祁風眠為她準備好的小枕頭,靠着車窗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一點都不擔心有怪物從窗戶突襲。雖然祁風眠總是罵她笨蛋,但她知道他是不會讓怪物傷害到她的。

雲露星悄悄睡着了,祁風眠餘光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不動聲色的調低了輕柔的音樂。長時間開車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加上周圍環境氛圍也算不上好,但祁風眠一點都不煩躁。

他甚至都沒有皺眉。

上輩子他獨居別墅,同樣需要來A市基地附近交換物資。所以這條路他并不陌生,但他選擇交換物資的時機還要靠後幾個月,所以這一世他并不确定A市交易基地是否已經存在,所以才會想要找人證實。

所以對于這條路,祁風眠并不陌生。相同的目的地和終點,相同的風景和行駛方式,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并不是獨身一人,他的身邊陪着雲露星。

活着的雲露星。

而不是那個只能待在別墅的地下室,冰冷的屍體。

祁風眠想,這樣就很夠了。

對他來說,已經非常足夠了。

——[我愛你。]

沒有雲露星的聲音,這一路安靜的有些令人煩悶。祁風眠看了眼睡熟的女孩,又忍不住看了眼懸挂在道路斜前方的月亮。

他想:“我愛你。”

害怕怕你不能聽見我的愛。

所以一次又一次,千萬次,直至你聽見,聽見我誠摯的聲音,看見我跳動的心髒,觸碰我飄渺的靈魂。

我的身體,我的每一個部分,我的所有,它們都在說——[我愛你。]

……

車停在了,昏昏沉沉的雲露星被祁風眠抱回了屋。遠遠望去。別墅內裏一片昏暗,老吳和張天才兩個沒心沒肺的早就睡了。

忽然,祁風眠感到四周有其他東西在靠近,停滞數秒後又很快消失。他沒有放在心裏。

五階無論對于異能者還是怪物而言,都是一個坎,無論是進化還是其他方面。他成為高階異能者後,別墅四周便不再需要風筝人和泥人傀儡巡邏了,因為怪物會感受到高階異能者的威壓,有智商的怪物會自動避開這一片區域,去其他地方覓食。

但這并不代表這裏會絕對安全,因為還有一些智商不高低階怪物無法感受到威壓,以及土生土長在這裏,無法挪動的植物系怪物。

第二天,雲露星決定去樓頂給自己複制幾個西紅柿吃。西紅柿富含豐富的維生素,美容養顏,酸酸甜甜異常開胃。

所以盡管雲露星現在已經可以複制其他東西了,但西紅柿依然是她的小零食之一。因為附近都沒有果樹,末世後的水果簡直是奢侈品,雲露星便私自把西紅柿升級為“水果”了。

雲露星迫不及待地去采摘新鮮的西紅柿,然後就被對方咬了一口。

是真的咬。

她手指還在滴滴答答滴血,但雲露星都顧不上喊疼,而是瞪圓了眼,看着那株弄傷了自己的西紅柿。

原本正常的西紅柿植株變異後長大了數倍,散發着誘人的香氣,異常粗壯的根莖穿透了花槽,旁邊其他幾株西紅柿被它的根莖碾碎,死傷了一大片。

這株西紅柿的枝葉上滿是鋒利的倒刺,能輕易割傷路過的人,但最奇異的是,這麽大一株西紅柿上滿滿當當結了許多果子,沉甸甸的壓彎了枝幹,使其垂落至接近地面。

正是因為西紅柿與地面距離太近,使得雲露星在采摘西紅柿時,都沒有發現西紅柿秧葉上裂開了一道非常隐蔽的縫隙,像是一張嘴。

咬了雲露星後,雲露星的手指滴落的血液被這張嘴貪婪的吸收,有一些落到了地面,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引得泥土中的根莖興奮的挪動起來。

雲露星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失去了血液來源,西紅柿上的嘴失落地閉合,隐約能看見內裏蠕動的紅色的肉泥。

……

這西紅柿大約是不能吃了,如果有人湊近,一不小心被咬幾口,再加上地面那不斷挪動的粗壯根莖,到時候誰吃誰還真不一定。

雲露星看了眼樓頂花園,發現剛剛大約是她睡得有些迷糊,沒有發覺西紅柿的異樣,現在才發覺不過是短短幾天而已,花園變化很大,一部分植株承受不了污染物的侵蝕,沒有變異,直接枯萎衰敗,看上去病怏怏的大約也活不久了。而另外一些則像是變異的西紅柿一般成為了怪物,開始渴望血肉的味道。

雲露星當然不會自己處理這株西紅柿,她下樓去找去找創可貼了。祁風眠不在,不一會兒,老吳和張天才帶着泥人傀儡上來了。

看雲露星的傷口就知道,這些變異植株的戰鬥力并不弱,張天才的風筝人大約是排不上用場了。幾人很快清理掉了一批植物,留下小部分還未變異的植株。

雖然沒有全軍覆沒,但大家的神情都不是很樂觀。現如今絮狀物的侵蝕無孔不入,土壤和水源裏含有大量的絮狀物基因,目前這些看上去還算正常的植物變異成吃人的怪物只是時間問題,也許用不了多久,這裏不會剩下一株正常的植物。

他們也可以選擇将植株移植到室內,用幹淨的純淨水澆灌作物,但先不說空氣中無孔不入的絮狀物如何避免,最主要的是他們目前擁有的水并不能負擔這些作物的種植。

除了植物,那些是由祁風眠親自移栽回來的花也都枯萎了。

随着污染的蔓延,溫室中脆弱的花也不可避免的被污染,但大約是因為它們一直隔絕在溫室中,沒有接觸污染,所以這些郁金香沒有變異成嗜血的怪物,而是變得萎靡不振,不久後就會衰敗。

盡管猜到了這個結局,但當雲露星看見枯萎凋謝的郁金香時,她還是很難過。這些郁金香是祁風眠為了滿足她的願望,在深夜裏找回來的。

他們決定要埋在花叢中,然後在這些花中盛開。他們約定了墓志銘,就在溫室的一角,那裏甚至還擺放着她們深夜從山上找來的墓碑。

但一轉眼,承載了他們期望,見證了他們回憶的郁金香沒能抵擋住污染物,枯萎了。

雲露星心裏悶悶的,祁風眠不知何時回來了,他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說:“沒關系,以後還會有的。”

他可以再去找找,總會為雲露星找到其他的花。

雲露星當然知道他什麽意思,她拉住他的手,聲音悶悶的:“不用。”

雲露星從小就對人類缺乏共情,她更喜歡和大自然的事物,天上的雲,森林中的樹,飛翔的鳥。

祁風眠以為雲露星是因為花凋零而難過,但不是這樣的。她說:“世界上有很多花,但是它們都不是你送我的那一朵。”

上輩子,祁風眠弄丢了那塊雲露星的表,那塊表陳舊廉價,但他卻因為這件事,而在自己的身體上刻上無法磨滅的紋身。

以前的雲露星很不理解他,甚至在這一世去商場找了很多表,通通送給祁風眠。

她以為祁風眠失去的是一塊表,後來她才直到,那是一種意義,是一段回憶,是片狀的愛。

她難過地看着枯萎的郁金香,小聲說:“我難過,是因為它們是你送給我的。”

那是祁風眠深夜去給她找的花,那一天過去了,就不會再有。

也許以後祁風眠還會送他很多花,但都不是那一朵了。

祁風眠摸了摸她的頭,忽然說:“你想留下它們嗎?”

雲露星怔怔地看着他,祁風眠微笑着說:“雖然我不能讓它們重新活過來,但讓我替你留下來這一刻吧。”

他去找張天才要了畫具,悠悠坐在一旁,對花叢中的雲露星說:“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說完這句話,便認認真真地替雲露星畫畫了。他畫的很仔細,濃墨重彩,一點一滴地畫着自己心愛的女孩。

她與他送她的花。

雲露星站立于将謝未謝的郁金香之中,她看着祁風眠,她難過的心逐漸安靜下來,她心中的煩惱和郁氣,一點點平息在了祁風眠的畫筆中。

她忽然不想留在這片郁金香之中,她走到祁風眠身邊,蹲下,捧着臉安靜地看着對方。

祁風眠的皮膚白皙,他的唇很漂亮,拿着畫筆的手指修長白淨。他穿着簡單的襯衣,幹淨的像是一道夏日的清風,又像是一棵矗立于森林中的挺拔松木,雲露星嗅了嗅,仿佛聞見了清新的松木氣息。

祁風眠畫了幾筆,輕輕擡眼,對身旁的雲露星說:“嗯?”

雲露星忽地笑了起來,她雙手捧臉,蹲在祁風眠身旁,嘟嘟囔囔地說:“我不想呆在那裏。”

她說:“我想呆在這裏,呆在你的身邊。”

她在意的不是花,是祁風眠送她的花。她在意的不是畫像,是祁風眠為她畫的畫。

雲露星在意的,自始至終都是祁風眠。

其餘所有都是錦上添花,是點綴,如果可以,她想要擁有,但若要選擇,她當然會無數次如同這一次一般,奔向祁風眠。

祁風眠勾了勾唇,畫畫時的他和平時不太一樣,一颦一笑,每一個動作都透着一股矜貴和含蓄。

雲露星蹲在他身邊,頓累了,就從旁邊找出一個小凳子,坐在祁風眠的身旁。坐久了,她就将頭靠在祁風眠的肩膀上。

她沒有耐心,但她依然呆在這裏。

祁風眠對她縱容的要命,即使雲露星懶洋洋的靠在他懷裏,影響了他畫畫,他也不生氣,只是好脾氣地讓她改一改姿勢。

雲露星不願意,他便不再勸阻了。但即使他現在拖着雲露星的姿勢有些滑稽,即使他畫上的模特早就變了位置,但他依然很認真的在為雲露星畫畫。

因為他承諾了要替雲露星“留下”這些花。

他答應雲露星的事情,不管對方只是随口一言,亦或是并不在意,他都是要做到的。

不然的話,他又有什麽資格成為她的唯一呢?

幾個小時後,祁風眠畫好了畫。畫中,女孩黑色的長發柔順披散在肩,她手中捧着一束郁金香,置身層層疊疊的花海中,朝着前方淺淺微笑。

雲露星指着畫,指正說:“我沒有郁金香。”

祁風眠抿唇笑了笑,說:“我現在給你補上。”他起身替雲露星去摘,他想挑花叢中最好看和鮮豔的那一朵,但卻屢屢停步。這些花都處于萎靡不振階段,夠不上他心中的完美。

祁風眠猶豫着挑選出一朵,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替雲露星再尋一尋沒有變異的郁金香。

但當他摘完一朵後,雲露星拉住了他。

她接過祁風眠手中那一朵并不不算鮮豔的花,說:“好啦,我只要這一朵就好啦。”

她說:“它們快死掉了,就讓它們繼續綻放吧。”以前摘掉了,只要根還在,花就還會再開,而現在,這些花即将進入生命終結的倒計時。

雲露星并想因為自己的欲望,減少它們盛開的時間。

離開的時候,雲露星的手中拿着一朵郁金香。這朵花并不漂亮,但卻極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朵正常的花。

後來,雲露星每天都會重複複制這朵花,無論去哪裏都帶着它。雲露星和祁風眠後來去了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遇見了很多人,好的壞的。她和祁風眠成為一個故事。

故事中,她帶着一朵花,總是再看書,而祁風眠如同現在這樣,一直牽着她的手。世界上的植物都在變異,花也一樣,雲露星始終保留着祁風眠送她的最後一朵郁金香。

雲露星問他:“祁風眠,你什麽時候學的畫畫呀?我都不記得了。”在她的印象中,祁風眠小時候學了很多東西,且都非常優秀。畢竟是被人從小誇到大的天才嘛。

但她對此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她留在雲家的時候并不喜歡祁風眠,也抗拒對方的接近,以至于現在,當她回憶起曾經,已經不怎麽記得了。

雲露星沒有說的是,她不只不記得畫畫,她連祁風眠的其他事也都不怎麽記得。

祁風眠顯然很了解她。聽到雲露星的話後,他睨了她一眼,揚起眉眼,說:“我曾經和你一同學過畫,你不記得了?”其實祁家有單獨為祁風眠請教師,但祁風眠當時使了點手段,成功混入雲露星和她妹妹的繪畫課。

他早知道雲露星大約是不會記得這些事情,故意逗她:“我和你一起學了三個月,就在你身邊,而你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雲露星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和祁風眠還一起學過畫。她心虛了一秒,小聲說:“我沒有注意到你。”

她只記得自己當時并不怎麽喜歡畫畫,雲家雙胞胎中,喜歡畫畫的是她妹妹。于是她父母逼着她也一起學。

因為不喜歡,也不願意,所以雲露星是沒有學到什麽東西的。直到她到了中雲醫院遇見了志同道合的張天才,她才開始認真學畫。

所以雲露星只是短暫的心虛了一會兒,她很快理直氣壯起來,碎碎念說:“不怪我呀,是你太沒存在感啦。”

祁風眠看着不遺餘力往其他人深深甩鍋的雲露星,忍不住笑了起來。

事實上他還真知道為什麽。因為那時候的雲露星不喜歡他。雲露星無視其他與她無關的所有人,包括他。

那時候,雲露星的繪畫課大約都是在睡覺中度過,亦或是望着窗外的樹木發呆,偶爾還跟路過的小鳥聊天。她這副作态吓壞了她妹妹和老師,最終她被踢出了繪畫課。

沒多久,祁風眠也借口走了。

回憶起曾經的事情,祁風眠眼中笑意更盛。那時候的他抱着接近同類的複雜心情接近雲露星,他并不知道雲露星是怎樣的人,只知道對方跟自己是同類,但他們在他人的表現卻是截然相反。

祁風眠抱着觀察雲露星的想法接近對方,然後他便發現,雲露星是個很獨特的奇葩。

祁風眠很怕暴露自己的異常,他想融入正常人的社會,想要成為人人稱贊的存在,害怕被當作異類趕出人類的群體。他總是惶恐又慌張的想要隐藏自己的性格。

而雲露星則完全不一樣。她坦蕩蕩的展露自己的性格,不懼怕任何人的話語和視線。她喜歡發呆,偶爾看着樹木發呆,偶爾看着太陽發呆,偶爾看着泥土發呆,她甚至看着空氣都能發呆。

只要給雲露星一個小板凳,她就能坐上一整天,直到她肚子餓了,才會慢吞吞地起身,像一個遲暮的老人,抱着小板凳慢吞吞地走回家。

雲露星不只是發呆,她還會跟各種各樣的存在聊天。路過的麻雀、停在花朵上的瓢蟲、搬家的螞蟻,甚至是各種蟲類和蛇。

但這樣看上去似乎更恐怖了,因為總感覺她在跟大家看不見的存在說話。

小孩子的惡意天真又可怕。讨厭雲露星的小孩喜歡往她的書包裏,抽屜裏放各種蟲,等大家年紀了,甚至有人往雲露星的放蛇。那條蛇并不大,因為這東西不好找,而且更大了,那些惡作劇的孩子也很怕。

那一天,雲露星從抽屜裏捧出了一條蛇,然後與那條不斷挪動的蛇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在大家驚詫害怕的目光下,她小聲說:“你為什麽不回家睡覺啊?”

她打了個哈欠,嘀咕說:“哎,是呀,這個天氣是有一點冷啦。晚上睡覺要記得蓋好被子,不然就會着涼啦。”

蛇吐了吐信子,雲露星小雞啄米般點頭,說:“我知道的,是他們把你帶來的……唉是呀,人類是很無聊的,不如我們回去睡覺吧。”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絮絮叨叨,但仔細一聽,又能發現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有來有往,像是在跟蛇對話。

場面一度非常安靜,最後雲露星捧着蛇走了,那天下午她逃課了。她信守約定,送完蛇後,就回家睡覺去了。

雲露星跟蛇對話這件事着實吓到了很多人,但幸好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知不覺,祁風眠投向雲露星的目光越來越多。

對其他人而言,雲露星是個怪胎,是個神經病,但對祁風眠而言,雲露星就像是溫暖的陽光,是出現于絕境之中的路,是洶湧海浪中閃爍着的象征着燈塔微光。

她吸引着他,奔向她。

在祁風眠眼裏,雲露星什麽都好,但她就是不願意接近他。不能說是不願意接近,自始至終都是他在單方面接近雲露星,對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接受。

她只是漠視他。這令祁風眠很無助。

但幸好他堅持下來了。

想到自己曾經的待遇,祁風眠忍不住捏了捏身旁雲露星的手,說:“我們一起畫畫時,你從不跟我說話。”

回憶起曾經,祁風眠總是無奈又生氣。

他看着懵懂的雲露星,說:“你跟鳥說話,跟花說話,跟葉子說話,你甚至跟空氣說話……”

但是雲露星就是不跟他說話!

畫畫的時候,祁風眠就坐在雲露星旁邊,他有很多借口和話題,他問雲露星的顏料品牌,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忙,假裝不經意的聊天。但雲露星的回應都是無回應。

她就是不理他。

幼小的祁風眠都快被雲露星氣死了。然而無論他怎麽樣尴尬和生氣,等數個小時,他又會再一次嘗試去接近雲露星。

聽到祁風眠的控訴,雲露星回憶了一番。然而她連跟祁風眠一起畫畫都不記得了,當然更不可能記得對方是否找自己聊天這種小事了。

想了半天沒有想起來,她眨了眨眼,眼神無辜,說:“哦。”

她看着怨念的祁風眠,墊起腳尖想要摸摸他的頭,但奈何身高不夠,于是她半路改摸了摸祁風眠的喉結,說:“對不起啦。”

她不怎麽認真的道歉,然後非常認真地說:“你要原諒我哦。”

祁風眠:……

他還沒說話,雲露星大約是覺得觸感還行,有點好奇地又摸了摸。祁風眠感受着喉結處的柔軟,對熊孩子都無奈了:“……別摸這裏。”

雲露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麽?”說話間祁風眠喉結滑動,雲露星新奇地又碰了碰。

祁風眠忍了忍,沒忍住,說:“你想在這裏做嗎?”

他似是自暴自棄了,随後露出一個矜持的笑,慢條斯理地挽袖子,說:“我倒不是不可以……”

雲露星對于自己撩撥了人沒有一點自覺。聽見祁風眠的話後,她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不可以哦,這裏沒有套套哦。”

祁風眠無語地看着她,站在原地平息悸動,随後牽着她往溫室外走去。室外拂過一陣清涼的微風,祁風眠稍稍清醒了些。他看了眼身邊乖乖巧巧的雲露星,不動聲色地說:“小露珠不喜歡小孩子嗎?”

雲露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也不能這麽說啦。”

祁風眠還沒有動作,她又說:“因為我也不喜歡大人。”

祁風眠:……

雲露星又疑惑地說:“而且你也是呀。難道你喜歡嗎?”

祁風眠當然不喜歡!他誠實地搖了搖頭。可是一想起前兩天他看見的,雲露星和基地裏的那個小女孩坐在一起的畫面,他便有些猶豫和悸動。

誰會拒絕小露珠和小小露珠呢?

祁風眠沒有說話。雲露星忽然說:“而且……我還小啊。”

她蹦蹦跳跳地走路,聲音歡快:“我還是個小朋友,怎麽能去養另一個小朋友呢。”

路上,祁風眠牽着雲露星的手,但即使是這樣,對方依然不肯好好走路,時不時蹦蹦跳跳,偶爾還會偏過頭,好奇地看着其他路過的小飛蟲,直到祁風眠拖着她往前走。

雲露星确實是個小朋友。

祁風眠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他家有一個小朋友就夠了。

要是有了小小露珠,小露珠可能就得長大,學着當一個兢兢業業撫養和照顧孩子的成年人了。

如果可以,沒有人想要長大。

祁風眠和雲露星的家長都是失敗的,他們的家庭是畸形的,兩個人也都不知道怎麽做父母。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也很奇怪,也許并不适合成為家庭。

總之,祁風眠忘記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帶着他家小朋友回家了。

……

植物的變異只是一個開端,随之暴露的是土壤和水源遭受侵蝕問題,時間流逝,城市中找水越來越困難,怪物進化速度越來越快。

有人傳說遇見了外表和人類相似,甚至能夠通過聲音或者形态誘惑人類的高智商怪物。許多小型基地遭遇怪物襲擊,紛紛淪陷,亦或是因為糧食和水源的問題瀕臨解散崩塌。

末世生存越來越難。不久之前,小孫父母大約也是知道自己錯了,特意來找張天才他們道歉。他們道歉的很誠心。

道歉完,小孫父母才說明了來意,他們準備找張天才他們借幾個晶體,想要試着進化出異能。他們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小孫,畢竟小孫跟着老吳祁風眠他們,肯定比跟着她們兩個普通人好,但當時迷了心竅,事後後悔也沒辦法彌補。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旦有了縫隙,那便再也補不回來了。就算強行補回來了,裂縫也會一直在那裏,它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愈合,反而像是□□,随時會裂開。

所以小孫父母想的很好,他們來找老吳他們道歉,要晶體進化異能,也是存了心思。如果他們進化失敗變成怪物死了了,小孫也能回來找老吳他們,畢竟做錯事的是他們。如果他們進化出異能了,也能靠着自己帶孩子活下去。

老吳他們也知道他們的心思。老吳是做過父母的人,加上對小孫關系好,晶體便給了,也算是默認對方這件事了。

小孫父母順利拿到了晶體,沒有得到他們想象中的刁難和惡言惡語,頓時臉色漲紅,非常羞愧地說:“當初世界變化的太快,我們一驚一乍就忘了應該去适應世界,一直呆在家裏人都要廢了,拖累了你們那麽久,真是不好意思。以前網上不是說要走出舒适區嗎?我覺得這句話挺對的。年紀大了也還是要去拼一把。”

幸好他們現在回頭還不算晚。小孫父母滿足地帶着晶體走了,然後成功進化出了淨化系異能和空間異能。

他們幫祁風眠他們把污染較為嚴重的土壤淨化了,還把附近的水源給淨化了。然後他們也會出去搜尋物資,小孫也試着鍛煉自己的異能,進階到了三階。他現在不僅能預測早晚三頓飯了,還能預測到自己做出的每個決定會帶來的影響。

雖然有次數限制,但已經非常逆天了。因為小孫,小孫父母每次出去搜尋物資也都還安全。後來有一次他們搜尋物資時遇上了其他人,對方邀請它們一起去A市基地。

在各大基地淪陷的時刻,A市基地因為搶運了糧倉,目前基地中儲存了充足的糧食,加上基地內部擁有較多的水系和純淨系異能者,所以在這次基地危機中,A市基地始終依然屹立不倒,一躍成為國內最重要的基地之一。

許多基地解散,內裏逃生出來的人正彷徨呢,這時傳來消息:A市基地內部擁有兩位高階異能者坐鎮,低階怪物受到威壓威脅,普遍會選擇避開基地。

聽到這個消息後,許多人紛紛拖家帶口的投奔A市基地,怕去晚了就沒位置了。畢竟基地可以容納接受人口是固定的,去晚了可就沒有了。小孫一家人也成了其中一員。

走前小孫還來跟雲露星他們道別了,他一直低着頭,想要說些什麽,但都沒有勇氣開口,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老吳,喊:“老吳。”但老吳只是叮囑他好好聽爸媽的話,并沒有挽留他。

又等了幾臺你,小孫他們終于走了。走的時候,小孫來跟老吳道別,他沒有喊老吳,而是說:“吳爺爺,我走了。”

小孫父母一直想把那兩顆晶體還給老吳他們,但是老吳他們沒有收。倒不是客氣,而是讓他們留給小孫,小孫異能進階也需要異能。

跟小孫相處了那麽多年,老吳是真的把小孫當自己孩子在養。一個六七十歲的孤寡老頭子,身後成天跟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孩,黏糊糊的叫着老吳,吳爺爺,整體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起玩。

老吳怎麽可能不心軟。

但是小孫一家人走後,老吳他們在門前看到了兩顆被留下來的褐色晶體。老吳曾經給小孫說自己最喜歡泥土的顏色,所以這晶體大約也是小孫親手挑的。

老吳當場沒說話,抱着晶體就回屋了,第二天一大早眼睛都是腫的。

張天才看他那模樣就生氣,陰陽怪氣地諷刺說:“該留的時候不留,現在人走了你又偷偷哭,哭,又白養了好幾年。”當初只要老吳出聲留,小孫肯定就不走了。

小孫來找了他幾次,老吳都沒留。老吳吃着鹹鴨蛋,腫着個眼睛咕哝說:“你不懂。”

他心想,之前是在醫院裏,孩子無依無靠,他拉拔着孩子一把。現在到了外面可不一樣了。

小孫父母來了,小孫不是無依無靠的孩子了。他父母對他還挺好,他不像小露珠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不需要自己了。

他自言自語地感嘆說:“孩子有了親爹媽,怎麽能還跟在我後面呢?”小孫父母雖然有私心,但對小孫是真不錯,他不能攔在中間為難人家。

他說完,沒人同情他。其餘三個人都是沒經歷過這些的人,祁風眠大約是懂,但他根本沒心情聽老吳的自言自語。

張天才天生就少根筋,當然聽不懂老吳說的什麽。唯一肯搭理老吳的就是雲露星了,但她腦海中就只記得一句“跟小露珠不一樣了。”

雲露星本來好好吃瓜看戲呢,莫名被cue,她手中的流沙包不香了,生氣地說:“誰是沒人要的孩子啊!”

懷念小孫就懷念小孫,拉她幹嘛啊。

老吳感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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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所以,你以為我們要講的是一個失足少年撞大運撿秘籍得金手指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滅佛的故事?
不不不,并沒有那麽複雜。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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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

星際之女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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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複活到了星際時代?!
夏錦繡幹勁十足,摩拳擦掌,作為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女,我們的目标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嗯,理想很偉大,只是,首先……
作為一個被未婚夫陷害的通緝犯,她先得給自己洗脫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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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這是一個崇尚以暴制暴的穿越女在星際時代升級滅渣成為人生大贏家的故事。

重生足壇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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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蘭足壇有兩只喜鵲,一只是大家所熟悉的紐卡斯爾,另一只則是低級別聯賽中的諾茨郡。重生01年出任諾茨郡的主席,憑借着超人的眼光打造無敵之師,登頂歐冠之後,卻發現,未來世界足壇的巨星卻都在諾茨郡的青訓營中。高處不勝寒啊!新書《我是瓦爾迪》已上傳,請多支持!有興趣交流的讀者可以加一下!小說關鍵詞:重生足壇大佬無彈窗,重生足壇大佬,重生足壇大佬最新章節閱讀

唐朝好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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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如詩篇、長安美如畫。
苦力級寫手穿越大唐,吟不得詩,提不動槊,上不得馬,種不了田。
發現野生單身翼國公一只,嫁了姐姐扒上豪門。
家中還有姐妹四人,尋覓長安可否還有單身國公幾只。
現在的沒有,未來的國公小正太也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