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寶貝

早上許時熙醒來的時候沒看見裴沨,窗簾還拉着,隐約能看到外面乍亮的天光,他習慣性的揉了下眼睛,粗糙的紗布蹭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坐起身沒再揉了。

毛衣和褲子都搭在暖氣片旁邊那個椅子的椅背上,許時熙過去拿着毛衣往頭上套,穿了半截不知道哪兒沒塞對,怎麽也拽不下來,剛想脫了再重穿一下,有人幫他把領子往下拉了拉,剛才蒙着很憋氣,折騰得有點兒臉紅。

裴沨覺得自己大概是徹底沒救了,看他睡了一晚上有點亂翹的頭發都覺得特別可愛,又特別想欺負他,抱着親了親臉頰,許時熙反應有點兒大地推了他一把,裴沨低頭才注意到他還沒穿褲子,光着兩條腿。

許時熙拿了褲子去床邊坐下穿,平常也沒發現兩只手的重要性,現在才感覺只能動左手什麽也幹不了,褲子拽到膝蓋上想再往上扯就很費勁,想到至少這周還得一直這樣,難免有點洩氣,連澡也沒辦法洗。

毛衣下擺只能擋到大腿根,還沒有擋嚴實,裴沨不小心看了一眼然後低頭挪開了視線,過了一會兒看他實在穿得很難受,走過去說:“我給你穿。”

厚密的窗簾遮着外面的陽光,屋裏光線昏暗而暧昧,許時熙沒說話,裴沨從他手裏拿過褲子,抱着腰讓他站起來,什麽也沒看,給他把褲子提起來扣好扣子。

裴沨抱着他,有柔軟的頭發在脖子上無意識地蹭了蹭,即便穿着很厚的毛衣,也能感覺到掌心下那截細韌的腰,沒忍住推他到床上躺下。

後背陷到還沒來得及疊好的柔軟的被子裏,許時熙下意識地想坐起來,但是又沒起來,身體僵了一下就放松了,伸手抱着他趴了一會兒。

“去吃早點麽?”裴沨抓着他沒受傷的那只手,從指縫裏扣進去把手壓到身側。

“買什麽了?”許時熙側頭去親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那一點溫熱的觸感讓他手上像過了電一樣,幾乎一瞬間就有了反應,稍微起身把許時熙也拉起來,說:“不知道你想吃什麽,買了好幾種。”

許時熙笑了笑,揉揉他的耳朵。

裴沨見過他撸酒吧門口那只貓,還有離學校不遠那家寵物店的金毛,都是一樣的手法,蹲下身抓着他腳踝給他穿襪子,随口問他。

許時熙愣了一下,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笑了半天說:“那我親過哪個小狗啊?”

裴諾諾早上被裴沨接過來,拿了一個小馬紮坐在旁邊屋裏茶幾跟前等着開飯,桌上有好多早點,聞着都香噴噴,但裴沨出去了好久都沒回來,她背着大蘿蔔跑到許時熙那屋外面耳朵貼着門聽了聽。

但裏面有沒聽到什麽聲音,她就輕輕地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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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敲的時候許時熙就看到了那個從門上面小玻璃窗上冒出來的蘿蔔秧子,讓裴沨過去開門。

裴諾諾進來了就背着大蘿蔔跑去給許時熙看,轉過去給他看蘿蔔上讓裴沨給安的帶子,還可以調長短,蘿蔔摸着很軟,許時熙沒忍住拽了拽上面那片葉子,發現好像頂上還有個拉鏈能拉開,問了下裴諾諾然後拉開看了一眼,裏面裝了兩盒小牛奶。

拉鏈安得挺別扭的,應該是裴沨自己弄的,許時熙看着笑了一會兒,又給她拉回去了。

許老爺子已經吃完早點去隔壁找張大爺了,他倆約了今天要一塊兒出去,許時熙去洗漱完過去被裴諾諾堵住喂了一個蛋餃,還稍微有點兒燙。

裴沨還買了油條老豆腐和灌湯包,許時熙坐下吃飯,本來以為吃完這一頓中午都不用吃了,結果居然才剛剛飽,最近這飯量太可怕,他都有點怕自己胖,雖然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注意控制體重,但很多年都已經習慣了,下意識地不會吃太多。

最後還想再吃兩個灌湯包,看了兩眼還是放下了筷子。

上午也沒什麽別的事,吃完飯許時熙出去把院子裏的雪稍微掃了掃,堆在牆角,要是過兩天別再下,應該能化一點。

他回屋去接着寫作業,用左手往練習冊上寫實在太醜了,就算出來先在草稿紙上寫着,想等手稍微好一點再騰上去。

裴沨換了一個地方接翻譯稿子,花了一上午時間差不多把那部分翻譯整理出來,然後交過去審核,起身活動了一下去看許時熙,發現他正很費勁地往練習冊上寫答案,一不小心字就飛了。

“我幫你寫吧。”裴沨靠在桌邊。

“不用了。”快要高考了,這種東西還是自己來比較好,許時熙沒答應。

“你把答案告訴我,我給你抄上去。”裴沨說。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寫慢點兒能看清楚就行。”許時熙從他手裏把被拿走的筆拿回來。

裴沨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在旁邊坐下也寫了會兒題。

許時熙拿着盒檸檬茶喝,寫語文作業的時候最難受,字一不小心就寫大了,皺着眉頭無意識地咬吸管。

中午吃了口飯又接着寫,磨到天黑才終于寫完,盡管打開都有點沒法看,好歹能把作業交了。

許老爺子晚上回來才看到他的手,趕緊拉過去戴上老花鏡看了看,這跟之前那次傷了胳膊還不太一樣,雖然實際上沒那麽嚴重但看着吓人,而且指尖上都是細小的傷口,心疼得不行。

“過兩天就好了。”許時熙說,反正有紗布擋着看不出來,也沒有跟許老爺子說縫線了,笑了下說,“也不疼,沒什麽感覺。”

“哎,怎麽現在成這樣了,”許老爺子摸摸他的臉,“小時候摔一跤都哭得特別厲害,跑回家臉都能哭皺了,爺爺過去一看結果就褲子上磕了點兒灰。”

許時熙低頭沒說什麽,把旁邊晾好了溫水的搪瓷缸拿過來給他。

天氣冷了許老爺子有點兒腿疼,每天晚上會拿艾棒熏一會兒,裴沨去把那個盒子拿過來,點好了遞給許老爺子,裴諾諾看到了好奇地湊到床邊。

艾棒燒起來的煙味兒不太嗆也不怎麽難聞,許老爺子笑着拍拍床讓她坐上來,給她熏了會兒肚皮,聽裴沨說她總肚疼,看了看腸胃沒什麽問題,可能濕氣重一點。

一邊兒弄許老爺子一邊跟裴沨說許時熙小時候的事,他自己一個人把許時熙帶大的,身邊也沒什麽別的親人,到老了也就他自己記得這些事,總是想跟人說說。

“那會兒七八歲的時候還待在村裏,我去給人看完病回來到家就沒找着人,”許老爺子回憶着說,“還以為跑出去玩了,結果等到天黑也沒見回來。”

裴諾諾被熏得癢癢,捂着嘴笑,許老爺子按着讓她別亂動,小心燙到,然後接着說。

“吓壞我了那時候,趕緊出門去找,那地方後面是個山,前十幾年山上還有狼,就怕一個不當心,”現在想起來這些都覺得挺後怕的,許老爺子又說,“找了一晚上,快天亮才在村頭那個破房屋頂上看見他,底下圍了兩條村裏的野狗。”

說着許老爺子撩起點褲腿,腳腕上有個傷疤,“這就是那會兒被咬的。帶回家哭了好幾天,差點兒連門也不敢出了,後來他也一直怕狗,路上看到了都躲得遠遠的。”

許時熙完全不記得這些事,原主的記憶裏沒有這些,他在旁邊聽着,一直沒怎麽說話,等聽到說他怕狗這件事才後背涼了一下,回頭看裴沨,裴沨也沒多想,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勾了下他的指尖。

只要他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怎麽來的,但許時熙偶爾還會有幾分不真實感,身邊的人經常提起來一些事,他很多都不記得,大概也只有裴沨算得上是從他來的那一天開始才和他認識的,光是這一點就有種很隐秘的親近。

晚上差不多十點裴沨先送裴諾諾回了家,許時熙跟另一個駐唱換了一天班,等明天再去。

再過一周多就到元旦了,許時熙拿了個墊子坐在屋門口咬了根煙點上,抽了半根想起來件事,點開軟件看了看,電影票已經開始預售了。

本來打算買上午的票,想了想還是改成了下午三點,那天晚上他想請個假,記得上回看到那附近有家海底撈,看完電影順便自己過去吃頓飯。

他還挺想忘了這個日子的,但元旦這個時間太特別了,除非太忙不記得日期,不然總能想起來這一天生日。

其實也不一定就是這天,好像他被撿回去的時候是十二月末,為了好記,而且可以把小孩湊在一塊兒過生日,碰上節日一般都會挪到那一天,不過也無所謂,只是每次快到的時候心情就不太好。

許時熙早上去學校的時候碰到了蔣憑,問他手怎麽回事,許時熙就說是騎車不小心摔了,反正最近下雪路很滑,這個理由聽起來也說得通。

寫作業還不算特別困難,上課記筆記卻艱難地幾乎跟不下來,許時熙就拿手機開了下錄音。

下了課方小椿把筆記拿給他看,不過他習慣中間省略很多步驟,許時熙有點兒看不懂,但還是沒說什麽,認真拍了兩張照,笑了下跟他說:“我回去再看。”

方小椿其實是專門給他記的,能用得上也算是這節課沒白寫這麽多字,看他拿了就很高興。

沈晝川下午大課間的時候過去找許時熙才發現他手傷了,皺眉問他:“怎麽弄的?”

許時熙還是拿跟其他人說的那個理由告訴他,“騎車不小心摔了,磕到石頭上劃了下手心。”

沈晝川看不出他說的真話假話,但不太信,自己去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天晚上酒吧裏怎麽回事,他覺得許時熙沒必要那麽着急跟薛盛解決這件事,大概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讓李朝幫忙問了薛盛手底下的人才弄清楚。

他忽然後悔自己前兩天優柔寡斷,如果別顧忌那麽多,可能也不至于這樣,他也沒想到許時熙會那麽在乎裴沨,盡管知道他總是好心泛濫,但再怎麽樣,看着也不像只是朋友。

今天晚自習老師先上了半個多小時的課,把白天沒講完的那兩道題說了一下,又布置了一點自學的內容,才讓他們自己寫作業。

許時熙從書包裏拿練習冊出來,裴沨從後面遞給他一個本子,他還不知道那是什麽,接過去翻開看了看,才發現是白天講的那些題的步驟,每節課每道題都記得很全,一點步驟也沒有少,看着很一目了然,包括有幾個比較難算的地方,還特意在旁邊标了計算過程。

許時熙拿着看了一會兒,老師還在上面盯着,不好回頭說話,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給裴沨發消息。

是熙不是西:謝謝

裴沨點開看到了,但是沒說什麽。

是熙不是西:不過你真的不用管我,我拿手機錄了,回去有空慢慢弄就行[貓貓趴倒]

Galaxy:我知道了。

許時熙有點兒怕他不高興了,但覺得裴沨實在是沒必要,他原本上課都是挑着聽的,有時間還能自己寫會兒別的,要記這麽仔細就什麽不能幹了,何苦耽誤這個時間。

他回頭看了看,裴沨又神色如常,也沒看出來什麽,想着還是等到放學再說。

方小椿把英語卷子寫完就不想動了,在桌上趴了一小會兒,起來刷微博,看到熱搜上有一條爆了,說簡泊夜戀情曝光,吓了一跳,點進去看發現是有人拍到了簡泊夜深夜跟之前同劇組女演員在別墅外擁抱,還有張拍到他倆坐在車裏說話,臉有些模糊,但還是能認得出來,确實是他。

簡泊夜一直低調,基本上就是不停地拍戲,其餘活動很少參加,而且一直都是拿演員要求自己,這麽多年都是如此,他談戀愛也并不是那麽嚴重的事,但問題是方小椿家裏能直接接觸到圈內,以前就聽說過他有個神秘男友,好像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這熱搜要是真的,不就等于出軌嗎,盡管沒人知道。

他還一臉震驚地看着手機,許時熙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小聲說:“你看什麽呢?”

方小椿拿給他,許時熙愣了一下,說起來是好久沒見楚寧舟,前幾天聽說他回了這邊,但一直沒來酒吧,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對簡泊夜也不算太了解,畢竟認識沒多久,同一個劇組拍戲的時候他只待了幾天,沒什麽機會碰到簡泊夜,加起來沒說過太多話,只是總感覺他不是這種人。

方小椿跟他八卦,說:“怎麽都這樣啊,你知不知道唐濯,前兩年公開了以後好像和女朋友感情特別好,結果後來不是被拍到帶別的女孩上車,營銷號放出來的就是拉了下手,其實根本是搞車|震,然後還先下手找借口跟女方分手,想甩鍋,太渣了。”

方小椿還在感嘆怎麽他稍微熟悉點兒的都分手了,許時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鬧到最後分手的話好像也挺正常的,能一直在一塊兒才比較少見,包括他之前碰到的那個劈腿的,見怪不怪,有些沒出軌或者弄出類似的事情,就只是兩個人不合适最後也還是會分手。

“我要是以後找男朋友的話肯定不想跟他分手,算了,我還是一個人吧,免得遭這種罪,多難過啊。”方小椿趴在桌上說。

“一個人也挺好的。”許時熙點點頭,翻着書背了下課文。

放學的時候裴沨還剩一點東西沒寫完,許時熙就靠着自己桌子等他,過了一會兒裴沨合上書把椅子往後退了點,擡眼示意他過去,許時熙還以為他要給自己看什麽,結果剛走過去,裴沨伸手把旁邊的燈關了。

教室裏就只剩他們兩個人,其他班的人也幾乎都走光了,還沒到鎖門的時間,保安也不會上來。

裴沨抱他到自己課桌上坐着,擡頭親他,窗外月光照進來,隐約能看清對方的臉。

“我剛才給你發的消息,你是不是生氣了?”許時熙問他。

“沒,”裴沨跟他說,“其實沒用多長時間就能寫完,不耽誤什麽。”

“別管我了,”許時熙說,“你知道我再怎麽着大概也只能去考C大,過兩天再重新做一遍題也差不多。”

“我跟你考C大呢?”裴沨問他。

“饒了我吧,我得被老蔣拿眼淚淹了,他退休前就想再等個省狀元,”許時熙笑了一會兒說,“不是老聽他說有的那幾回都剛好出在隔壁班,特別遺憾,再說你去傳媒大學幹什麽?”

裴沨又親他一下,“我知道了。”

“我就是這樣一說,也沒有非讓你考省狀元,”許時熙低頭說,“你想考什麽考什麽,考成什麽樣都沒關系。”

裴沨嗯了一聲,借着坐在桌上這個高度,許時熙很方便親他額頭,要是站着還得稍微墊一下腳尖。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做你的事就好了,不用管我,”許時熙跟他說,“我肯定會陪着你的,什麽都別擔心。”

感覺快有人來了,裴沨把他放了下來,拿着書包一起出去的時候,保安剛好拿着手電筒上樓,路過催他們趕緊回家。

下到二樓許時熙擡頭往外面一看,旁邊河道裏的冰場居然這麽晚還亮着燈,回頭想指給裴沨看,忽然被摟了一把,臉頰被親了一下。

外跨樓梯昏黃的燈光底下,兩個人挨得很近,他感覺到裴沨的心跳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變得很劇烈,還沒開口說話,過了一小會兒聽到裴沨低頭特別小聲地叫他:“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是雪貂不是兔子、rsktm_、娜娜秋秋哈哈哈、鹹魚王的地雷~

感謝小天使是雪貂不是兔子、Q□□□□□□、包子扭啊扭、鶴背騎來慣的營養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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