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雪天
早上許時熙醒來的時候看到有條剛發來不久的微信消息,是同劇組演殷寧淵姐姐的那個女演員姚陶給他發的。
在劇組那段時間但凡有人找他幫忙他都很盡力,不管碰上前輩還是普通群演跟他說兩句話時态度也很有禮貌,他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格,之前那些年下來依舊不怎麽會與人相處,只能是多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拍好自己的戲,半個多月下來跟大家起碼在表面上混得熟了一點,和姚陶也搭了幾場戲,聊起來原來都是B市人,就加了下微信。
姚陶十五六歲就開始拍戲,十幾年下來雖然一直沒怎麽大火但路人緣很好,稍微有點黑料也都是很捕風捉影的,之前在劇組裏拉着許時熙自拍過一張,問許時熙能不能發微博艾特他。
昨天少年殷寧淵那個熱搜挂了很久,能給電影加點熱度導演也樂見其成。
姚陶一方面也想蹭他這一波熱度,而且他倆年齡差很大,電影裏又是姐弟關系,再怎麽說都是姐弟情,很合适用來拉好感。
許時熙也清楚自己高考前大概只有這一個角色,沒時間再去拍其他的,大家能記住他多久是個未知數,姚陶發這條微博對他的好處比對她自己還要多,問一句已經是很客氣,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給她回了消息後許時熙起來收拾書包,冬天早上剛過六點天還黑着,巷子裏偶爾會聽到自行車鏈條咯吱轉過的聲音。
裴沨送他的那個收音機在桌上擺着,出門時路過抱起來摸了摸耳朵和尾巴,在崔姨那兒買了早點揣着騎車往外走,卻在巷子口碰到了裴沨。
“你怎麽過來了?”許時熙愣了一下問他,看他肩上還有雪,手凍得指尖泛紅,不知道等了多久,就把手套摘下來遞給他戴。
街上沒什麽人走過,只有偶爾開過的幾輛車,裴沨擋在朝向路外側的那邊低頭飛快地親他一下,說:“出門早了,想來接你。”
“上車,”許時熙拍拍車後座,“我帶你。”
裴沨也沒跟他搶,把手套摘了想還給他,許時熙往下拽了拽袖子,說:“我袖子長,不用戴也行,你先戴着吧,冷了我再跟你要。”
車後座有點矮,裴沨坐下還得稍微擡着點兒腿,不然就得蹭到地上。
到了學校時校門才剛開沒多久,操場和教學樓底下都沒多少人,偶爾有幾個也是被凍得急匆匆地往室內跑。
去車棚裏鎖好車,出去的時候裴沨拉着他的手揣進自己外套兜裏,校服很寬松,天色又還黑着,學校裏路燈不太亮,這樣放着除非湊近不然也看不出來。
許時熙用另一只手看手機,發現姚陶已經發微博了,就去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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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又在一個新劇組裏拍一部古裝戲,幾場夜戲拍下來,早上還沒收工,一月份的溫度和夏天那時候截然相反,她又配了張抱着暖手寶的圖。
許時熙心裏惦記着一個事兒,他記得應該就是在過年前後,有部電影要開始選角,導演叫梁嘉平,前些年是拍紀錄片的,後來拍了幾部文藝片,都叫好不叫座,幾乎沒賺到什麽錢,已經有三年沒再拍新電影,很多人說他可能欠債還不上了,但其實這三年他一直在籌備一部心血。
這是部根據真實案件改編的刑偵類電影,梁嘉平去采訪了當時很多參與調查的刑警和案發地的群衆,劇本删改無數次,最後成形的是一部很成熟的作品,但這時卻已經沒什麽人願意來拍他的電影了,再加上拉不到贊助,就一拖再拖。
梁嘉平開始在電影學院裏碰運氣找符合男主氣質的學生,還在微博上私信了很多當時剛開始拍戲,看着有潛力卻又沒有火起來的演員,終于有一個願意接的,他幾乎欣喜若狂。
許時熙知道這些還是因為那個男演員後來是裴沨的對家,沒少拉踩裴沨,只是當年他剛答應出演之後沒過半個月,突然有了一個在大ip電視劇裏演男二的機會,這個角色非常讨喜,火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反正梁嘉平那邊還沒來得及簽合同,就反悔沒去,甚至沒提前通知梁嘉平一聲。
這部電影就一直耽誤下來,直到将近十年後梁嘉平早已獲得數次最佳導演,執導的作品無一不精,才有人想起之前那個沒拍成的刑偵電影。
采訪裏有人問梁嘉平為什麽不重新拍,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老刑警,也就是男主原型在七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拍出來也沒法再兌現當年的承諾。
許時熙當時看書的時候看到這個地方就覺得很遺憾,不管是對電影還是對人,文裏雖然對這個劇本沒有太多筆墨,但憑他那些年的經驗,寥寥幾筆也能看出絕對不差,他盡力在《銀鞍》裏每個鏡頭都做到最好,這段時間想辦法維持一下微博熱度,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等到梁嘉平。
走到樓下時陸陸續續有值日生拿着東西下來掃雪,學校裏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每年這個時候上午課間操,下午的大課間,還有每個班的體育課,基本都是在外面掃雪。
裴沨松開他的手,許時熙還在想事情都沒回過神,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手還在裴沨兜裏搭着,趕緊拿了出來,裴沨回頭攥了一下他的指尖,嘴角稍微帶着點兒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進班時方小椿又在貼成績單,許時熙沒看自己的,直接在最上面找裴沨的名字,726分,應該又是年級第一。
回座位把煎餅拿出來遞給他,說:“給你早點。”
說完又從書包裏拿了罐核桃露出來,是早上出門前拿開水泡過的,現在摸起來還挺熱。
之前試圖給裴沨吃核桃,發現他雖然吃了但表情動作裏都能感覺到很抗拒,核桃露稍微好一點,沒有那麽重的核桃味。
“你倆吃這個,”方小椿擦完黑板從講臺上下來,從包裏拿出一盒小飯團說,“早上我媽做的,肉松海苔餡兒的。”
許時熙嘗了一個還挺好吃,裴沨也拿了一個。
方小椿正要把盒子收起來,沈晝川從教室後門進來直接在這邊坐下,直接把最大的那個拿走了。
方小椿氣死了,被他咬了一口怪惡心的又不想拿回來,“你吃個屁!”
許時熙正在喝水聽到了差點笑嗆住,方小椿悶悶不樂地拉着他說:“剩下的咱倆分了吧。”
沈晝川就是很煩他成天跟許時熙待一塊兒,每天帶的吃的随便一給許時熙都要,自己想送點兒東西怎麽就比登天還難。
他原本想放棄,想了一周覺得實在不甘心,就算許時熙真的對裴沨有好感,他倆又沒有在一起,那自己也未必完全沒有機會,現在說什麽都太早了,都沒有認真表白過就放棄,将來肯定要後悔。
班裏漸漸人多了起來,也有人去看了電影,演員表裏寫着許時熙的名字,稍微留心就能看到,很難是同名同姓的,許時熙能感覺到偶爾投過來的目光,也沒太在意,頂多過了這周新鮮勁兒就過去,沒人再看他了。
課間操回來桌櫃裏又多了幾封情書,許時熙也沒有打開看。
因為姚陶那一條微博,剛下去沒多久的熱搜又上去了,現在還挂着,偶爾還會有女生路過教室門口拿着手機偷拍。
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外面操場上都是積雪,一開始老師讓待在班裏等消息,過了一會兒讓人回來通知說下樓鏟雪,難得能不上課就很高興,男生們都跟着老師去拿鐵鍬和雪鏟,雜物間裏還有幾塊不知道以前是幹什麽用的邊緣包鐵的木板,也都拿到了操場上,女生拿了班裏的掃帚和簸箕。
前面小半節課還在認真鏟雪,等老師走了沒人管以後大家就都跑去堆雪人或者幹別的,這麽多雪也不太可能一節課鏟幹淨,而且天色灰沉,感覺下午可能又要下了,鏟了也白鏟。
許時熙去跟餘準他們打了會兒雪仗,被推倒灌了一鞋雪,在旁邊樹底下扶着往出弄了弄,結果不知道是誰直接拿了一大把雪從後面塞進他衣領裏,冰得打了個哆嗦,回頭去看。
沈晝川本來只想往他帽子裏放,沒想到旁邊有人過來撞了他一下,手一抖直接灌到了後背,趕緊幫他抖了抖,“我錯了我錯了。”
“……沒事兒。”許時熙只感覺透心涼,把衣服拽出來抖,冷風又順着衣擺吹進去,明天說不定要感冒。
“我不是故意的,剛才不知道哪個傻逼過來撞我,”沈晝川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救了,怕他生氣,抓了把雪給他,扯着自己領口低頭說,“給你塞回來好不好。”
許時熙不是很想理他,松開手衣服貼到背上更冷了,凍得牙直打顫,想去教室裏暖一會兒再下來。
沈晝川還低着頭想跟他說話,突然被人拿雪球砸了一下,雖然沒那麽準,但也剛好砸到領口,有一半雪都順着衣領灌進去,憋着火擡頭看,周圍也沒什麽人看這邊,就裴沨拿着個雪球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我操,”沈晝川低聲罵了一句,這段時間下來雖然跟裴沨還是互相看不順眼,但以前的偏見沒了,好歹能稍微溝通一下,前幾天私下裏去問裴沨到底跟許時熙什麽關系,才知道他也沒追上人,沒追上還面無表情地告訴他離許時熙遠點兒,現在又不知道吃什麽飛醋。
許時熙去旁邊背風處站了一會兒,這邊視野好,方小椿拿着手機把胳膊搭他肩膀上拍操場,在鏡頭裏看到沈晝川示意他過去,放下手機罵罵咧咧,“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讓我走我就走,我又不是豆豆!”
豆豆是沈晝川小時候家裏養的狗。
沈晝川團了個雪球砸他鞋上,說:“那你松手。”
方小椿見沈晝川臉色難看,故意抱着許時熙不松開,吧唧親他一口,不過沒對準親到耳套上了。
許時熙完全懵了,不知所措地回頭看方小椿,旁邊好多人看到了開始起哄,女生都笑成一片,還有人讓他倆再來一個,拿着手機要拍照。
這簡直是個是非之地,許時熙不打算在這兒待着了,遠遠地在籃球架底下看到餘準,走過去搭着他肩膀拉他去食堂,餘準莫名其妙地說:“食堂菜還沒做齊呢。”
“有什麽吃什麽,”許時熙說,“請你吃咖喱牛肉。”
“我要買飲料。”餘準說。
“買買買。”許時熙很痛快地答應了,看到餘準看着他仿佛在看神經病一樣迷惑又嫌棄的眼神,一瞬間莫名覺得特別親切。
作者有話要說:餘準:[地鐵老人看手機]
這兩天看着你們紛紛開學,只有我留在這裏沒開學,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孤寡老人[貓貓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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