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新年快樂

許時熙本來還答應方小椿過年前要去他家裏一趟,結果什麽事兒都趕到一起,最後也沒有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這邊的老城區意外地很有年味兒,一大早天剛亮沒多久許時熙就聽到外面有人走街串巷的聲音,出去貼對聯的人湊在一塊兒唠嗑,笑聲裏帶着新年的熱鬧和喜氣。

許時熙伸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還不到八點,翻個身還想再睡一會兒,結果不小心一頭撞到裴沨懷裏。一開始裴沨留在這邊住的時候,睡覺時兩人還泾渭分明,到現在半夜摟摟抱抱,醒來不一定在哪個被窩。

裴沨睡着時神情安靜,反而不像平常總帶着些讓人難以靠近的冷意。

許時熙探着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不算密,但很纖長,順着睫毛往下掠過挺直的鼻梁,最後落在線條輪廓清晰分明的薄唇上。

第一次他在巷子裏救裴沨回來時就很在意他這張臉,實在是很适合大銀幕,從哪個角度拍都不會出錯,也難怪後來會被星探看中。

他覺得自己應該離遠點兒轉回去睡覺,但猶豫過後拽着被子往裴沨身邊湊了湊,鼻尖蹭着他的鎖骨。

裴沨其實從他拿手機的時候就醒了,一直裝睡,看他自投羅網才伸手撥開他身上的被子把人拉到自己這邊,低頭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說:“怎麽這麽黏人?”

“抱一下。”許時熙朝他伸手。

裴沨抱着他摟進懷裏,睡了個回籠覺。

許時熙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穿好衣服在窗戶上往外看了下,裴沨在幫着許老爺子貼對聯。

家裏的對聯每年都是許老爺子自己寫的,二十九晚上研墨鋪紙,寫好了放在一旁等墨跡幹涸,第二天早上弄好漿糊貼到院門外和幾間屋旁的牆上。

這活兒幹起來也不費事,只是寒冬臘月裏拿着幾張薄紙在冰冷的磚牆面上貼,沒等多久手就凍得指尖泛紅。

看着許老爺子進屋喝茶,許時熙拉着他的手揣兜裏,擡頭笑了下說:“給你捂捂。”

今天過年放假,裴沨白天也在家,問他:“一會兒出去轉轉?”

“嗯。”許時熙站在臺階底下看着門口那副筆力遒勁的對聯點點頭,出門還得去買點兒調料,晚上做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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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拍戲時在戲裏過了幾個年之外,這是他人生裏第一次正經過年,還有上次那個生日,乍一想起來,對人而言算是重要的兩個日子,好像都是裴沨跟他一起過的。

裴沨也很多年沒有踏實過年,往年這時候他一般都待在村子東頭那個破舊的小賓館,暖氣片摸着一片冰涼,被褥潮濕,離床很近的土黃色木櫃上擺着一臺還會閃黑白花的老式電視,每年從三十到大年初幾,賓館裏只有他一個人。

裴諾諾蹲在牆根底下撸隔壁經常跑過來串門的貓,可能是因為夏天經常來這邊住,徹底搬過來她也沒太不适應。

裴沨從來不會哄孩子,哪怕照顧裴諾諾這幾年,待在一起時也很少跟她說話,偶爾會帶她去游樂場玩,也只是在旁邊很沉默地看着,現在也一樣,坐在小石桌上看她跟貓玩了一會兒,然後囑咐她小心被撓傷,就回屋去拿圍巾。

許時熙見他進來很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裴沨過去衣櫃那邊靠在鏡子前低頭看,結果許時熙給了他一個紅包,上面印着生肖圖案。

“我本來想明天早上給你,實在忍不住了。”許時熙塞他手裏,從準備的時候就想要麽直接給他算了,又沒人提前這麽久給壓歲錢,但再忍下去他今天都得惦記着這事兒,剛才看到了就拿出來給他。

裴沨遲疑了一下接過去,問:“給裴諾諾的?”

“不是,”許時熙說,“諾諾的明天給她,這是給你的。”

裴沨拿着捏了捏,裏面東西很薄,應該只有幾百塊,他不想許時熙借着這個再把平常的房租錢退給他,不過好像也沒有。

“為什麽給我?”裴沨問他,許時熙比他還小半歲,也就是這個月才過了生日。

“給你就拿着,問這麽多,”許時熙推他起來從衣櫃裏取外套,拿到一半開玩笑地說,“我要說我比你大呢。”

裴沨自然沒想太多,把壓歲錢裝進外套兜裏,看許時熙正在穿衣服,湊近稍微低了點頭,很快地在他嘴角親了一下,說:“那就謝謝哥哥。”

許時熙耳根一熱,臉也跟着紅起來,垂眸沒有看他,偏偏裴沨站的地方在床和衣櫃中間那條狹窄的過道,他不走開自己就過不去,想推他讓開但是又不太想推他,往前走了一點伸手抱着他的腰,額頭抵着肩窩蹭了蹭,還沒來得及穿好的外套一只袖子垂在身後也沒管。

裴沨就後背靠在鏡子上抱着他,把那只袖子拿起來給他穿上。

他喜歡許時熙黏着他,但許時熙又不像是會黏人的性格,這幾天太反常,讓他有點不放心。

“怎麽了?”裴沨把鑰匙放回褲兜裏,單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很輕地握着他的後頸,讓許時熙覺得自己像只被捏住了後頸的貓,下意識地沒辦法動彈,無力反抗,并非因為畏懼,而是很安心。

許時熙剛想說話,聽到門口有個熟悉的聲音。

“我靠,”顧琮別過頭擺了擺手,“我待會兒再來,你倆繼續。”

許時熙都沒聽見他什麽時候來的,瞬間手心都緊張得出汗,拿出壓箱底的演技來強裝鎮定,語氣放輕松說:“你不是今天去爺爺奶奶那兒麽?”

“馬上就去,我來給你倆拿點兒東西,”顧琮心很痛,他感覺自己來也白來,這個情況估計壓根兒早就沒人記得他哪位了,還巴巴地跑過來,“我媽做的醬板鴨還有鹵豬蹄,讓我拿東西過來又不讓我開車,大老遠提着兩個破袋子從公交站走到這邊。”

裴沨成績從初中起就很好,顧琮父母不知道他家裏底細,都很願意讓顧琮跟他接觸,平常過節也會讓顧琮給他捎點兒吃的,就指望他有空騰出手教顧琮幾道題。

每次顧琮考得還行,功勞都是裴沨的,考得不好,就是完蛋玩意兒又不跟着人家學好。

顧琮被念叨了多年,一開始還很煩,現在已經銅牆鐵壁都當耳旁風。

“幫我謝謝叔叔阿姨。”裴沨跟他說。

“好說,不是我攔着他倆都想親自過來,”顧琮還得趕緊回去,就說,“那我先走了。”

“一塊兒走,”許時熙趕緊穿好鞋,說,“正好出門買點兒東西。”

超市裏人不是很多,裴沨只幫忙提了下筐,畢竟他也看不太懂那些調料都是幹什麽的。

B市分好幾個區,但人們還是按最一開始的習慣叫新城和舊城,三中差不多在新城雲華區和舊城的交界上,但許時熙家和裴沨原來住的地方都劃在舊城。

兩個城區截然相反,新城完全是秩序井然的現代城市,舊城的色調卻整個灰頹下去。

或許是原書裏為了兩個男主身世對比強烈,設定這邊老城區擁擠破舊,暗燈之下充斥着暴力和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腐爛的氣息恣意生長,現實裏原本也存在的某些暗瘡在這裏被放大了很多倍然後半遮半掩地擺到了臺面上。

三中處在交界線上,一面有着無孔不入的校園暴力,另一面又是陽光正常的高中校園,身處其中時偶爾能感覺到那種撕裂感。

就像從超市回家的路上,剛走過玻璃明淨的立交橋,下去之後又在一條窄巷裏看到有人鬥毆。

許時熙隐約覺得那個倒在地上挨揍的人很眼熟,裴沨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

許老爺子手藝很好,雖然做飯沒那麽多花樣,但弄出來都很好吃,尤其是炖肉,隔壁院子裏都能聞見香味兒。

傍晚時許時熙端着碗去給隔壁鄰居送了點醬骨,然後換了半條松鼠桂魚回來。

晚上七點多開始吃飯,許時熙每年對春晚都很有執念,他不在家就算了,在的話總要從頭看到尾,直到看到最後出來中央電視臺那幾個字才覺得自己很真實地過了一年,所以吃飯時就把電視打開。

裴沨沒有他這種執念,對這些節目原本就沒什麽興趣,對他而言看電視只不過是看一個會動的、沒有太多意義的無聊畫面,電影一類的東西也同理,只是看許時熙看得很認真,偶爾看到一個小品還笑一會兒,才跟着多看了幾個小時。

許老爺子本來是想守夜的,但年紀到底大了,熬到十一點半跟裴諾諾一人吃了塊奶糖,然後去刷牙睡覺,這邊就只剩下許時熙跟裴沨兩個人。

許時熙又去煮了二十幾個餃子,坐在沙發上抱着靠墊邊看電視邊吃。

老城區這邊完全沒人管,很多大年夜放鞭炮煙花的,聽着外面噼裏啪啦響了一串,然後透過窗戶又看到似乎是不遠處天上綻開的煙火。

快到零點,很多人都在互相發新年祝福,許時熙翻着通訊錄挨個發要麽回複,回到手酸才差不多回完,電視裏已經在零點倒計時,等到最後一秒,街上爆竹聲響成一片,在屋裏挨得很近說話也聽不太清,沙發很小,許時熙往旁邊倒了倒,靠近了跟裴沨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裴沨朝他笑笑。

手機鈴聲跟着電視裏倒計時結束主持人的祝福一塊兒響起來,許時熙接起來,才聽到是沈晝川的聲音。

沈晝川人在國外,而且是白天,聽到他那邊鞭炮聲笑了笑,說:“新年好。”

“新年好。”許時熙捂着半邊耳朵試圖擋住一點窗外的動靜好聽清電話,外面太吵,幾乎一句也聽不到在說什麽。

沈晝川平常也找不到給他打電話的理由,只好趁着新年打給他,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聽了聽聲音倒也滿足,姑姑已經在那邊叫他過去吃飯,就挂掉了電話。

方小椿和班裏其他幾個同學也打了電話過來,還有餘準他們,許時熙接了半天,等放下時已經快一點了。

裴沨那邊只有零星的幾條短信,沒幾分鐘就能回完。

拿了一個橘子許時熙又重新靠回沙發上看電視,聽了一段相聲,其實也沒太大意思,但不知道為什麽擱在這個晚上總是聽着特別好笑,手裏拿着兩瓣橘子也忘了吃。

裴沨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視裏那兩個人捧哏逗哏,鏡頭轉到觀衆席上很多人笑得前仰後合,他趁許時熙不注意咬走了他拿着的小橘子,許時熙看節目看得特別入神,想起來時只覺得指尖一濕然後橘子沒了,低頭在沙發墊和地上看了看,也沒找着。

小傻子,裴沨看着他找,把腿往旁邊挪了挪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來例假不太舒服更晚了點,可能有錯字,明天再修吧,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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