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八月裏的某一天,程遠說他哥退伍了,回家之前要來這邊看看他。為了不讓他哥知道我倆的關系,他決定暫時搬回了萬海濤那裏。好在萬海濤早已經換了房子,是個兩居室,正好一人一間。

我想見見程遠的家人,哪怕只是一個堂哥我也想多了解一些,可又不知道用什麽身份去見他。程遠當然猜不出我心裏在想什麽,一心只盼着他哥早些來到,因為被忽略,我心裏有些不痛快,說起話來自然也是陰陽怪氣的。

他這時正收拾着東西,準備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帶過去,我說:“你這麽偷偷摸摸的,搞得我有多見不得人似的。”

他頭也沒擡:“你是不知道我哥那人,從小就精明得很,我要不小心些指不定就被他看出來了。他這人有暴力傾向,我這不是怕他到時候對你動手嘛!”

“你覺得我會害怕?”

“你不怕我怕,外一把你打傷了怎麽辦,換成別人還好,可他是我哥,總不能找他拼命吧。”

我冷笑一聲:“原來在你眼裏,我就這麽不堪一擊?口口聲聲說你在乎我,到頭來不還是怕被你家裏人知道,程遠,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這會兒他也生氣了,瞪着眼看我:“那你要我怎麽樣,直截了當的跟他說你是我男人?我不是你,也沒有像你那麽開明的一對父母,他們都是鄉下人,沒你們大城市裏的人這麽開放,要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是不可能會告訴他們的。”

“絕對的把握?那要是一直沒有把握呢,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偷偷摸摸一輩子,還是說你另有打算,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要跟我過一輩子吧,既然這樣你倒不如早跟我散了,過你光明正大的日子去啊,何必跟着我過見得人的日子……”

這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兩人吵架最忌諱的無非就是這個,一生氣就口不擇言,沖動之下不經大腦的話其實最具殺傷力。

等我回過神來再去看他時,程遠的眼睛已經紅了,他垂下頭,輕聲說道:“原來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見他這樣,我心裏一陣痛,心中的憤怒頓時消散了大半。我清楚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可始終沒能提起勇氣道歉。他難過,可我又何嘗不是呢。

程遠收拾完東西便走了,留下我一人在這房子裏。在他未住進來之前,倒還不覺得這房子有多大,他這一走,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我自己,頃刻之間,孤獨便如潮水般向我湧了過來,一眨眼,眼淚便落在了膝蓋上。

我想着就算要和解,也得等到他堂哥離開之後,這幾天我如往常一樣,六點多去店裏,只是待得比平常要晚些。家裏沒人等着我,那麽早回去做什麽,倒不如在酒吧裏,看着衆人推杯換盞,心裏的落寞也能少上一些。

一天中午,阿齊約我出去吃飯,一番商議後,我們将地方訂在了平常與程遠去吃煲仔飯的那間餐廳。他帶上了任信,于是三個人就訂了個小包間。

他約我出來吃飯其實也不為別的,知道這些天程遠沒空陪我,便打算屢行他多年好友的義務,陪陪我這孤家寡人。要是他不帶上任信,說不定還真會被感動到。

任信打趣道:“該不會是被你家那位小朋友給甩了吧,要真是這樣就早說,我也好去接盤。”

我看了他一眼,不作答複,阿齊冷哼一聲對他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也就是我眼神不好使才把你收了,做人要懂得知足,知足你懂嗎?”

任信笑了笑:“我可以當作是你在吃醋嗎?”

阿齊不語,給他遞過去一個空碗,任信看了看桌前整套的餐具,不解的問:“給我這麽多碗幹嘛?”

“讓你接自己的尿啊,正好照照自己什麽德行。”

剛入口的茶水立馬噴了出來,我一邊咳一邊笑,只見任信一張臉已被氣得鐵青,接過阿齊手裏的碗就要往垃圾筒裏扔。

“扔扔扔,趕緊扔,反正是你買單,當誰會心疼似的。”說着又将我眼前的碗遞過去,恨不得再往火上澆點油。

任信将手伸回來,反怒為笑,摸了摸下巴:“你等會兒就用手吃飯吧,這碗我先收下,等哪天有空了再撒潑尿照照自個兒,說實話,我倒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點把你給迷着了。”

阿齊也不甘勢弱:“迷你,還不如迷我家樓下那條金毛呢,它發起情來那玩意兒可比你大多了。”說着還往他身下掃了一眼。

“你……”任信氣得一拍桌,臉立馬扭了過去,說他們不是冤家誰信吶!

有他們在這鬥嘴,一頓飯倒也吃得酣暢。吃過飯,叫來服務員将桌上的殘羹收拾好,接着又端來一盤水果,時間還早,我們都打算再坐坐。

正當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時,我似乎聽見了程遠的聲音,透過包間窗戶的縫隙往外看,我才知道自己并未聽錯。

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人,那人比程遠要高小半個頭,身形也要健壯得多,上身穿一件鑲着國徽的綠色T恤,T恤很是貼身,正好襯出他一副好形體。下身穿了條寬松的迷彩褲,腳上是雙黑色的靴子。這身打扮如意料之中惹來許多人的注意,收銀的姑娘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不用猜我也知道這人是程遠的堂哥——程浩。

不知道阿齊什麽時候來到了我身後,滿口贊嘆道:“真別說,程遠家還都真是好基因,并且都不帶重樣兒的,一人一個款,這一身的軍裝,簡直就是□□裸的制服誘惑啊!”說完他又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也不知道是直的還是彎的……”

我推了他一把:“真當同性戀也認血緣吶,你一個人喜歡男的也就算了,真巴不得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還有,能不能把你的口水擦擦,搞得跟沒見過男人似的。”

“走走走,咱們出去打個招呼先。”

我一把将人拉住:“給我在這兒待着,等他們吃完咱再走。”

“你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你管不着。”

他們點過餐便找了位置坐下,離包間只隔了一張桌子。他倆面對面坐着,側對着我這邊,我換了個隐蔽點的姿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躲什麽。

果不其然,程遠點的又是煲仔飯,兩個人點的一個是排骨一個是鳗魚,吃着笑着,說話的聲音也傳到了這邊。

程遠說:“晚上咱們去酒吧吧,叫上萬海濤一起,咱們喝酒去。”

“你還敢去酒吧,找死是吧!”

程遠從對方碗裏夾了塊排骨,表情有些調皮:“怕什麽,不是有你在嗎。”

程浩你來我往的從他碗裏搶了塊鳗魚:“你要想去我就陪你去,可今後你自己出入那些亂七八糟的場所時,記得身邊得有人,再發生像上次那樣的事兒,看誰還能再救你一次。”

“你說話的口氣真像某個人。”

我心裏一咯噔,他說的某人想必是指我吧。

程浩說:“某人是誰?你小子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要真是就帶出來讓我見見,我也好先替你爸媽把把關。”

程遠擺擺手:“沒有沒有,我還光棍兒一條呢。”

見他這麽急于撇清真相,原本有些期待的心頓時一陣失落。不知道什麽時候任信也靠了過來,看了看外面的兩人,又看了看我,這才開口道:“外面那小子跟你長得倒是挺像,尤其是這臉型。”

阿齊湊上前來,對着我仔細打量一番:“還真別說,就這麽側着看過去倒真有些像。”

我也看了看程浩,有些不滿:“哪兒像了,我和他完全就不是一個類型的。”

阿齊詭異的笑了笑:“你三十,他二十,當然不是一個類型的。”

“是你三十吧,我可才二十八。”

我們三個人鬼鬼祟祟的偷聽完他們的對話,直到他們離開我們才從包間出來。雖然知道他們是兄弟,可見到程浩将手搭在程遠的肩上時還是生出一陣不快。

阿齊偷窺偷上了瘾,聽說他們晚上要去酒吧,便問我要不要跟着去,我白了他一眼:“老子不去自己的酒吧跑去別人的酒吧幹嘛,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

“這是你自己說不去的啊,到時候可別後悔。”

後悔個屁,我有什麽後悔的,程遠又不是跟別人出去喝酒,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鎮上無非就三間酒吧,我這兒他肯定是不會來的,據我推測他很有可能會去“水木年華”,阿齊若真心想去碰他,不可能碰不到。

晚上九點過後,店裏的氣氛漸漸被炒熱,我跟幾個常客喝着聊着,時間過得倒也快,若不是阿齊左一個信息又一個信息,這一晚也就這麽過去了。

“你家小孩兒又得意忘形了,正在臺上扭腰呢。”

“你家小孩兒喝多了,剛被人吃了把豆腐。”

“你家小孩兒吐了。”

“你家小孩兒正抱着他哥呢。”

“你家小孩兒……”

如阿齊所願,在他一大堆消息的轟炸下,我終于還是坐不住了。一連喝了三大杯酒,對正陪着的幾位客人略表過歉意之後,抓起手機就往外走。路上我發消息問他在哪,果不其然是在“水木年華”。

我不知道這種不安是出自于什麽,對于程浩我會莫名其妙的産生一種敵意。程遠經常會跟我提起他,說小時候一直都是他在護着自己。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除夕夜裏,程遠嘴裏喊的也是他的名字,今天中午阿齊和任信說程像我,這些看起來毫無關聯的細節,此刻卻在我腦子裏連成一片。程遠他也曾說過他與那個人不可能,可又是因為什麽不可能?因為對方是個直男,或者說……那個人和他有血緣關系。

我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可腦子卻怎麽也停不下來,随着最先浮出水面的那根稻草,越來越多的疑問顯現出來……

阿齊在酒吧門口等我,見我來了便一臉得意:“我就知道你肯定得來,走,咱們進去。”

進去之後,阿齊指了指角落那邊,我看見程遠正挂在程浩的脖子上,一副喝醉了的神情。程浩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惹得他一陣傻笑。

而我此時只能像中午一像,蜷縮在角落裏偷偷的看着這一切。我雖面無表情,可心卻像是有把刀在紮,程遠跌跌撞撞的在人群裏舞動,程浩就跟在他旁邊,見他快要跌倒就去扶上一把,曾幾何時我也同他一樣做過類似的事情,滿眼擔心的看着他鬧,可見他那麽開心卻又舍不得加以阻止。

心裏想的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程遠,你讓我怎麽相信他只是你哥。”

“你說什麽?”阿齊湊過來問我。

“沒什麽。”我淡淡道。

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麽魔,看見程浩背着程遠離開,我也跟了出去,淩晨的街道上還有許多行人,為我做着掩護。他們斷斷續續的交談着,我在後面聽得一清二楚,當時我就在想,如果程遠能睜開眼看看站在他身後的我,那麽之前的那些猜測我便可以全部否決掉。可自始至終,程遠都未扭過來頭看我一眼。

直到口袋裏的電話響了,我才從這不能自控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一摁下接聽鍵,阿齊略帶怒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跑哪兒去了,老子在這等你半天,再不回來我和任信就走了啊!”

我清了清有些幹啞的嗓子:“我已經回店裏了,你們就先走吧。”

“不早說,害我白等半天,就這樣吧,挂了。”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程浩背着他消失在視線之中,我才轉身往回走。我逼迫自己停止思考,可嘈雜的街道卻怎麽也蓋不住耳畔反複回蕩着那句話。

他對程浩說:“我們是兄弟,是第三輩的兄弟。”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可能只是他無心的一句醉話,但我卻在裏面聽出了一絲無奈,如果一切都像我想的一樣,那麽我該如何面對程遠,質問他是否愛着自己的哥哥?還是說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反正這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猜疑。

還是當成什麽都不知道的好吧,管他事情的真相如何,管他心裏面究竟裝着誰,至少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如果只是為了弄清楚一個真相,就要冒着失去他的風險,那會不會太得不償失了?

管他呢,就當這天不曾發生過,就當程浩從未來過,真的假的又怎麽樣,我才懶得去計較這些,只要程遠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