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高橋看着宮本遞到眼前的文件，挑起了眉毛。

“拜托了主任！”宮本低着頭，語氣誠懇地說道。

高橋嘆了口氣，收好自己手頭正在看的稿子，伸手接下來。

“前三章是吧？”

“是。”

“我知道了。”

宮本鞠了一躬，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很努力呢宮本。”村崎似笑非笑地表示贊許。

“你看起來都快哭了。”黑川說完，抓過紙巾盒往村崎前面遞。

“你很煩。”村崎郁悶地接過紙巾盒放好。

藤木這時候也湊過來：“打起精神來哦周平，交出去的作家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兒，已經不是你的啦。”

“你是故意的吧修吾？”黑川看着村崎周身的低氣壓更加低，拍了一下藤木的肩膀。

藤木笑着不說話。

小野從外頭急匆匆地走進來：“高橋主任……”

高橋擡頭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永南老師他……”小野臉上盡是擔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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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高橋站起來，“暈倒了？”

小野的話音落下的時候，辦公室裏已經一片喧嘩。

“我出去一下。”高橋立刻拿上外套，皮鞋踩出了慌亂的節奏。

“我也去。”村崎和永南也算是熟識，緊緊跟着高橋的腳步出去了。

剩下的人彼此交換着眼神，都帶明顯的擔憂。

永南被送到離他最近的醫院，但是高橋兩人到達那裏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在前臺問過消息之後，他們往急救室趕了過去。

永南躺在病床上，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身邊的女性緊緊握着他的手。

“永南老師——”高橋匆匆走進了房間裏。

女性回過頭來，含着譴責意味的淩厲眼神讓高橋不禁停下了腳步。

“吉村小姐……”高橋小聲地打着招呼。

“虧你還敢過來呢。”吉村響子嘴裏吐露出針一樣的語言。

高橋無聲地鞠着九十度的躬，村崎陪着小心地送上匆忙買來的慰問品。

“請問，永南老師沒事吧？”

“過勞了，你們做為編輯的，完全不會考慮別人的身體狀況呢。”吉村響子的眼神一直注視着昏迷中的永南是非。

“這次确實是我考慮不周，真的非常抱歉。”高橋維持着九十度的鞠躬，誠摯地說道。

伊東收到高橋的消息，匆匆收拾了一下手頭的工作就往外走。

他在高橋呆着的廁所前敲了敲門，高橋開了門一将他拽了進去。

伊東被高橋抱了個滿懷，高橋蹭在他脖頸前，呼吸有些急促。

他環住高橋的腰，另一只手在他後腦勺上揉着他足夠亂的頭發：“乖。”

“小巧，我想做。”高橋的聲音仿佛被悶住，顯得十分低落。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你這是什麽态度，難得邀請你一次。”

高橋擡起頭，眯着眼睛看着伊東說。

“你也知道是難得啊。”

伊東湊過去親吻他，帶着安慰性質的親吻像是櫻花飄落一樣輕柔。

高橋伸手圈住伊東的脖子，追随着唇舌的溫度。

兩人分開不到兩秒，高橋像是為了索求更多，又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侵略性，将伊東按在廁所的門板上湊上自己的嘴唇與他交纏，甚至帶上了些許力度地啃咬。門板被撞得發出不小的聲音，但是他全然不顧會引起多大的注意力，只專心到眼前的人。

兩人緊緊貼合的身體好像是即将要燃燒起來，高橋抓住伊東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反倒被伊東擒住，十指緊扣。

好不容易分開，高橋因為親吻太激烈眼角幾乎泛起水光，伊東吻着高橋的鼻尖，平息着太過急促的呼吸。

“來做吧。”高橋注視着伊東，呢喃着說道。

“笨蛋。”伊東的笑聲含糊在喉嚨裏，“忍耐到回去再說。”

“這種事情能忍的嗎，你才是笨蛋。”

伊東摩挲着高橋的頭發，說道：“感覺好點了嗎？”

高橋沉默不語，他将自己埋進伊東的懷裏，像避世的鴕鳥。

“我到底為什麽要向永南老師說連載和出版一起寫呢？”他嘆息一樣地說道，“因為我的錯……”

兩人相擁着，沉浸在難得的安靜時光裏。

如果不是廁所裏來來往往的人發出的聲音太繁雜的話。

“為自己的工作傾注熱情并不是錯。不是嗎？”伊東說道。

“這是什麽安慰法……”

“我是指永南老師。”

“我一直否定着連載北野老師的小說，結果我自己還不是做出一樣的事情。還比宮本做得更過分。”

“明天一起去看永南老師吧。”

“你也去算什麽啊？”

“伴侶出了錯，當然只能一起去道歉了。”

“這種說法我可不會采納。”

“那，我先回去了？”

“不，我要先回去，你在這裏再多呆一會吧。”高橋幹脆地放開伊東，将他按到馬桶上坐着。

伊東臉上浮現出苦笑。

“等，等一下……”高橋艱難地推開大型犬一樣将他壓倒在沙發上的伊東。

他的領帶和襯衫已經一團糟，胸膛幾乎□□，臉上因為伊東太過突然的激情而露出震驚的神色。

“怎麽了？”伊東露出不耐的神色，輕蹙着眉頭。

“還問我怎麽了，晚飯還沒吃啊色大叔。”

“下午求着我做的人不是你嗎？”

“誰求、唔——”完全沒有給高橋反駁的機會，伊東直接以吻封緘。

伊東柔軟的舌頭像是火種，下午沒來得及抒發的欲望像是枯草，兩者相遇即燃燒成無法撲滅的火勢。

高橋環在伊東背上的手難耐地握成拳，索性就這樣和伊東一起沉浸到沒有盡頭的欲海中去。

等到這場好像死戰一樣的纏綿徹底結束，已經是淩晨了。

高橋拖着幾乎脫力的身體打掃完一片狼藉的浴室，伊東從廚房出來，手上端着兩碗拉面。

“累死了……我還以為要死了呢。”高橋感覺自己幾乎下一秒就會閉着眼睛睡過去，他踩着虛浮的腳步，整個人趴到伊東身上。

“剛才說餓的也是你。”背後突然來的負重讓伊東手裏的面險些打翻到地上去。

“你以為是誰的錯。”高橋伸手扼住伊東的脖子，語氣惡狠狠地說道：“連晚飯都沒吃就做做做，說了不要了還對我做出這種事！明天怎麽去見永南老師！”

所謂的這種事，就是高橋脖子上明顯不過的吻痕和咬痕。

“抱……抱歉……”伊東任高橋鬧，嘴裏還陪着道歉。“結果你不也咬回來了嗎？”

隔日早上，兩人只能把襯衫立領緊緊地将對方留下的痕跡擋住。

高橋倒是能完全擋掉，反而是伊東，還有半個咬痕留在外面。他睨着露出得意表情的高橋，嘴裏說道：“今天可還有會議呢。”

“是嗎，加油吧伊東主任。”高橋幸災樂禍地說道。

永南老師已經醒過來了，看起來精神并不差。

他一個人坐在床頭，手裏還在寫着稿子。

高橋一進門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他急走兩步上前：“等等，永南老師。”

“啊，高橋先生。”永南見到高橋，神色溫柔地打了聲招呼。

“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寫了。”他略帶強硬地拿走握在永南手裏的稿子和鋼筆。

“沒事的，醫生也說了只是過勞而已。”

“實在是非常抱歉。”高橋再度鞠了九十度的躬。

“為什麽高橋先生要道歉呢？”

“說為什麽……如果不是我提出這麽無理的要求的話，老師現在也不會因為過勞而昏倒啊。”

“別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啦。”永南搖着頭說道。“拼盡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去這種事情，我一開始可是連想都不敢想呢。”

“恕我直言，老師還是将出版小說的事宜推後比較合适。《東京的貓與烏鴉》也還在修改稿子的階段，把自己累倒實在是非常不可取。”

“讓你們擔心了真是抱歉。我醒過來之後也讓響子好一頓罵呢。”永南沒有露出困擾的神色，反而似乎為這事感到欣喜。

“這是當然的，吉村小姐非常地擔心你。今天早上編輯部的大家還吵着要來醫院看你，請老師一定要保重自己。”

永南點點頭：“我很高興。”伸手拿過桌子上剛剛還在寫的稿子遞給高橋，說道：“既然來了，不如就幫我看看吧。”

“真是拿老師你沒辦法。”高橋雙手接了過來，說道。

吉村響子進門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原來還算平靜的神色化做暴風雨的前奏。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呢？”

“啊，響子。”永南率先向吉村露出大大的微笑。

“是非，不是跟你說了最近不準碰筆嗎？”

“但是……我實在是忍不住……”永南随即又露出畏懼的表情。

“做為人家的編輯，起碼也阻止一下吧。”吉村在面對高橋的時候，又用起了那露骨的諷刺語氣。

“非常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一天到晚也只會說這個而已。”

“別這樣，響子。是我拜托高橋先生幫我看的。”永南急忙打着圓場，很顯然他也拿自己性格強勢的女朋友完全沒辦法。

高橋看着手裏的稿子，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故事的進展，又望着吉村再明顯不過的反感情緒。

“吉村小姐。”他開口說道，“我雖然不認同永南老師不顧自己的身體勉強寫作的行為，但是作為編輯，我沒辦法也沒有道理拒絕他用着時間和精力寫就的稿子。”

“說得好聽，結果現在人進了醫院了，就只有寒酸的慰問品。”吉村依舊沉着臉。

“等等，說得太過分了響子。”

“對于這一點我感到非常抱歉。”高橋仍舊道歉着。

“好了響子。”永南拽過吉村，勸阻道。“說到底也還是我太投入了，絕對不是高橋先生的錯。”

高橋和吉田在那之後沒有任何的交流。

所幸永南只需要休養兩天就出院了。

在送高橋離開的時候，吉村甚至都沒有一句客套話，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還是換別人來負責吧。”

“我知道了，下周一我會安排人過來和老師見面。”高橋點了點頭，沉穩地說道。

這就是高橋為什麽在周六的中午，還死死将伊東壓在床上不放手的原因。

于是，手上只負責着北野龍的宮本自然就成了永南是非的負責人。

高橋将手頭上關于永南的資料都整理了一份交給宮本，包括目前還在籌備進行的《東京的貓與烏鴉》的出版事宜。

“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出版的事項呢……”宮本看着資料，露出不安的神色。

“新人不是什麽都是第一次嗎宮本。”小野對于宮本的說法感到啼笑皆非。

“高橋主任，關于《東京的貓與烏鴉》的封面問題……”在這個時候十分恰巧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女性，聲音溫柔得像是二月初起的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