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确定的聲音

看着那屏幕上的號碼，莫少君心頭一震，眉峰不自覺地攏起。他又盯着那屏幕看了好一會，才搖頭說：

“不知道，沒有印象。可能就是個無聊人發的無聊信息，不用去理它。”

說完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恢複神色如常，正一手推着手剎，一邊輕踏油門，随着前面的車流慢慢地向前挪動了小段距離。

車流再次停了下來，他才看向她:“慕妍，我們結婚吧，還要向媒體發布消息讓整個A市的人都知道，這樣就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的麻煩？你的意思是這個給我發信息的人是個麻煩？”

江慕妍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

莫少君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專注地看了她一會，才含糊地應了聲：“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只有人人都知道我們結婚了，知道你是我的老婆，自然就不能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那不就是省去麻煩嗎？”

面對他深情的凝望，江慕妍不禁有些赧然:“油腔滑調！就你，還有誰會打我的主意？我可沒你說的那麽好。”

只是在撇過頭去的同時，又有着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事實上，就在剛剛的一剎那，“為什麽”三個字幾乎就要沖口而出。只是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地咽了回去。

這絕對是當初莫少君和江慕妍在做出通過催眠的手段抹去那段痛苦的記憶時絕對沒有想到，也是莫少君至今無法體會到的煎熬。

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在國外的時候或許還不覺得什麽，可一旦回國，在遇到一些曾經熟悉的事物時，就會覺得不安，找不到安全感！

特別是在那個叫韓清澤的男人出現後，幾乎就是出于本能，如同老鼠遇到貓，就是莫少君不提，她都想要躲開他。

可就在獨自一人時，在夜深人靜時，他那張憤怒的臉就會不自覺地跳出來，如鬼魅般揮之不去，形成了一股力量，在她的題內叫嚣，有如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想要沖破重重的束縛，張開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抹去的記憶就有如在腦子裏抽出了一個洞。那是一手撈不到底的空落，人如同沒了根的浮萍、斷了線的風筝，心沒有了底，路沒有了方向。

這是另外的一種痛苦！

而人在面對未知的事情時，在心懷忐忑的同時也總是免不了想要一探到底的好奇。更何況這件事又與本身密切相關。

好幾次，江慕妍都有向莫少君問個清楚的沖動。只因每回要開口時，他都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使她咽着唾沫的同時把話也咽了回去。

因為各懷着心事，車廂裏的空氣有短暫的沉默。

江慕妍再次看向車窗外，視線不由自主地向站臺飄去，想再看看那紅衣女子，卻發現那裏早已空無一人，欲收回視線，卻不由得再次緊縮瞳孔！

原來，不知在什麽時候，那個紅衣女子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近在眼前！

赫然放大的精致五官，如魔鬼般歹毒又陰險的目光，在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後，朝她露出了不屑而又得意的笑。

江慕妍覺得自己被人掐住了咽喉，胸口無來由的一窒。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像有什麽一閃而過，但太快了，她什麽也捉不住。

“少君，她是誰？”幾乎是想也不想，江慕妍回過頭來抓住莫少君，指着他們旁邊那輛車急切地問着。

只是，當莫少君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那輛車的車窗已經緩緩關上，車子随着車流向前挪動，與他們的錯過了一個車身。留給莫少君的只是一個不完整的女人背影。

“剛剛是看到誰了嗎？”莫少君茫然，劍眉微不可見地攏了攏。

“沒事。”江慕妍張了張口，但最後只是頹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只是我看錯了。”

莫少君溫溫地笑着，安撫性着她躁亂的心，“嗯，這大概也是因為你才剛回國，很多事情都不适應，過段時間就好了。”

“嗯，”江慕妍沖他扯出了笑。

“那我們現在就回家見見我的爸媽，跟他們商量結婚的事。”

“啊？現在？”江慕妍愕然。

“是啊，這叫做打鐵趁熱。”莫少君笑，半開玩笑地說：“這可是關乎到我一輩子的幸福，自己不着急，要是讓你跑了，那可怎麽辦？”

江慕妍默然垂頭，就是關乎着一生的幸福，她才不想在心中仍有不确定時草率決定。只想到在國外時自己已經答應他回國結婚，她還是回了他一個赧然的笑，默認了。

莫父是個比較開明慈愛的家長，莫少君早在回國前就已經跟他說過他回國就結婚的事，所以當二人回到莫家別墅，跟他一說，他也是痛快答應了。

莫家別墅的每個人随即都處在了一派的喜氣洋洋中。

韓清澤是在第二天從報紙上看到消息的。一張俊臉頓時就已經是暴風雨前的陰沉低氣壓。旋即便殺氣騰騰地飙車到了莫家別墅。

而在大門前就看到莫家的傭人為他們的少爺忙前忙後，以及整個宅子所散發出來的煥然一新的喜氣，韓清澤原本能将人凍成冰的凜冽目光瞬間就燃起了兩簇熊熊烈焰，透着噬血的紅。

看門的傭人早被他淩厲的氣勢吓得腿肚子發軟，竟是慌慌張張地先去開了門，才逃也似的往大宅給主人通報。

韓清澤彪悍地駕着車在莫家長驅直入，直到大宅門口前才來了一個急剎，直接把車橫在門前下了車。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啦”聲，讓在場的傭人停下手上的工作，怔愣地看着氣勢沖沖而來的人從眼前走過，回不過神來。

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也在莫家的江慕妍正在時裝店店員的幫忙下，在房間裏試禮服，渾然不知正有人沖她殺氣騰騰而去。

“江小姐穿紅色的衣服真好看，襯得肌膚更加的白嫩細滑了。就是電視裏那些大明星演的貴婦人都沒有你那麽的端莊迷人呢。”

因為時間匆忙，想要訂做禮服已經來不及，昨晚莫少君就已經連夜在A市幾間知名的時裝店落了單，今早就有人帶着一車的晚禮服上門服務了。

“好看嗎？林小姐還真是會開玩笑。”江慕妍有些心不在焉。

“就是，江小姐要相信我的專業眼光。”

店員又是笑嘻嘻地說了一句，便又開始小心地幫着試着其他的幾件。每一件都是格外的得體袅娜，只是這麽多晚禮服試過之後卻仍不見婚紗的影子。

“今天沒有把婚紗一同帶過來嗎？”江慕妍略帶疑惑地開口問道。

“婚紗莫少說了，一定要請人專門訂制，因為時間緊，所以那邊已經馬不停蹄地趕制了，估計要在婚禮前一天才能到呢。江小姐真是幸福，竟然找到一個這麽疼愛自己的老公。看他挑晚禮服時都這麽認真，相信婚紗到時一定也能讓江小姐滿意。”

江慕妍坐在床邊，聽着店員的話，臉上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沒有太多的喜悅。

店員雖是覺得她的反應有違常理，就像是被逼婚似的心不甘情不願，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她也沒有多說什麽，收拾好手上的東西就準備離開。

“江慕妍！”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低沉而又蘊含着滔天怒意的男聲。

兩人都被這聲音驚住，回頭去看，韓清澤已經陰沉着一張電閃雷鳴的俊臉堵在門口。

“韓先生？”店員先是愣了一下，這位不是韓總嗎？他怎麽會如此怒氣沖沖地出現在莫家？而且還是出現在人家未婚妻的房間前？不由得又把目光投向江慕妍，“江小姐。”

“已經沒什麽事了，今天辛苦林小姐來一趟，先回去吧。”

此時的江慕妍臉上已經血色盡失，心口無來由地抽痛，只是強作鎮靜地對店員說。

側身讓店員離開後，韓清澤才鐵青着一張臉走了進去，仿佛這就是他的家中一般。

“你、你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幹什麽？”強壓下胸口的不适，手腳冰涼的江慕妍站起來迎視着他，有些結巴的開口。

“我是誰？我到底要幹什麽？”韓清澤一字一字地重複着她的話，而每一個字符裏都帶着從他胸膛裏迸射而出的怒意與譏諷。

“我、我根本、根本就不認識你……”原本是想要理直氣壯地沖口而出的話語，卻不知為何竟然沒有了底氣，語氣中更是帶着不确定。

她真的不認識他嗎？真的不認識嗎？

突然從腦海中冒出來的問題，将她打得措手不及，整個人就那麽惶惶地看着他，竟是喉嚨幹澀，無法成語。

然，她剛剛的那一句無疑就是熱油烹火，韓清澤覺得自己已經氣得肺都炸了。原本就駭人的目光更是冷凝了幾分，頓時有如一只伺機而動的猛獸，在一步步向他的獵物逼近。

“不！”江慕妍下意識地就要躲開他，只覺得腿肚子發緊，邁不開步子，只能顫顫微微地向後退着，臉上已盡是驚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