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夜來香意濃（一）

節假日路上有點堵車，将近12點兩人才到。

雖然已經提前說了路上堵車會晚一點到，但不出所料一下車就看到了他父母都坐在院子裏，假裝曬太陽，實則盯着門口什麽時候人來。

車一停下，宋女士就熱情的迎了過來，“等你們半天，終于來了。我看導航就知道路上堵得厲害，路上這麽久累不累？”

“阿姨，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了這麽久。”江之滿臉歉意。

“這有什麽的，這節假日啊，都這樣。”宋女士滿不在乎，反正她又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功夫，反正是在家，等等又如何。

“好了，媽，我先把後備箱的東西拿進去，進去再說。”

顧寄樹把後備箱的東西一一搬了出來，等全部搬到地上，江之才發現，真不少。

“帶這麽多東西回來，你搞什麽啊。”宋女士看着滿滿一堆東西有些詫異，“老顧，叫人過來把東西都搬進去。”

“嗯。”一旁站了許久的顧爸爸終于有了自己不當背景板的時候。

顧家這裏因為連着顧爺爺奶奶的院子，房子占地面積大，平時顧爸爸和宋女士也沒有功夫照看打理，所以請了幾個人住家工作。

“我和江之一起準備的東西，送給你們和爺爺奶奶的。”

“你爺爺奶奶約了老夥計出門，這幾天都不在。他們可是念叨了許久，可惜這次見不到江之。”宋女士心裏聽得高興，又替他爺爺奶奶感到可惜，這小子沒有提前說要帶江之回來，不然兩老怎麽着都不會這時候出去見世面老朋友。老朋友哪有第一次見孫媳婦重要。

“她又不會跑了，以後多得是機會。”顧寄樹也覺得可惜，不過以後又不是不會來了，機會自然多得是。

很快就有人來把東西都搬進了屋。

“時間不早了，先吃午飯吧。”

進屋後，顧爸爸先讓陳嫂把飯菜擺上了桌。

Advertisement

“來來來，江之快坐下，先吃飯再說。”宋女士親昵的牽着江之坐了過去。

顧寄樹看着宋女士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當空氣一樣，不由得笑了。

江之本來還有點緊張，現在是一點都沒有那種感覺了，反倒是他的父母熱情的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桌上擺滿了菜，有不少都是她愛吃的。

“嘗嘗陳嫂的手藝。”

顧家沒有給人夾菜的習慣，但不妨礙宋女士用目光期盼的盯着江之，她受不住這樣的目光，頂着熱情自己夾了一些。

陳嫂手藝不錯，色香味俱全。

“很好吃。”江之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是吧，那就多吃一點。”

一頓飯不知不覺就吃的有點多了。

飯後，顧寄樹把那個相框拿了出來。

相框包裹的嚴實，只看得出輪廓。

饒是宋女士見多識廣也沒猜到裏面的什麽東西，勾着頭巴巴的看着他，“這是什麽？”

顧寄樹一點點拆掉包裝，裏面的相框露了出來。

“這是你？”宋女士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兒子的背影。

“嗯，她拍的，背景是墨園。”顧寄樹帶着幾分得意指了指江之。

“就是你在江城最大的那個項目？我之前倒是看到了你們的宣傳片，做的不錯。”

“那也是她拍的。”顧寄樹聽到宋女士說看過有點驚訝。

“只要是和你公司有關的東西，你媽能有什麽不關注的。”顧爸爸在一旁看了許久，悠悠的來了這麽一句。

顧寄樹硬是從着話裏聽出了幾分酸味。

宋女士像是沒聽到一樣，端着相框一臉喜滋滋的看着江之，“江之攝影技術真好啊，看看拍的多好看。還有那個宣傳片真的是讓人耳目一新，我看這一行還沒有人這麽拍過，創意不錯。”

“謝謝阿姨，阿姨喜歡就好。”

“喜歡，當然喜歡了。”宋女士打量着家裏，“來，我們一起看看挂哪裏合适。”

江之被宋女士帶着滿屋子找地方，最後選在了上樓的一處拐角。那裏花木架上立着一精致的盆景。宋女士在那裏來來回回比劃了好久，終于定了挂的位置。

選好了挂的地方，後面的自然都交給了家裏的工人。

“就我點出來的地方，你們仔細點，還有順便把頂上的燈光路徑改一下，給它加個追光。”

“好的。”工人應下，很快按照宋女士的吩咐開始工作。

安排完之後宋女士又說要帶她好好參觀一下這個房子。顧家都是建築設計的，知道江之做攝影還喜歡做景觀風景類的時候宋女士不免職業病犯了，說是找到共同話題了，要好好聊一聊。

顧家父子倆感覺自己真的多餘的不能再多餘了，面面相觑的看着她們兩整個屋子裏上上下下走來走去。

宋女士非常專業，說起來頭頭是道。

江之突然想起兩個詞，行家與專家。

所謂行家，在行業裏做的多了，對于所做的事情了解的多了就成了行家。至于專家，你實際動手做的多，理論經驗也懂得多，所謂觀其表，知內裏，又能從各個方面去表達出來，這就是專家。

宋女士應該可以算是專家那一類的，很多東西都能從實際引申到相關的故事，無論話題延伸多遠都能圓回來。聽得人總有種如臨其境，時不時想想原來還可以這樣。

談話間風趣十足，又能讓江之随時能接上話題。

和很多母親一樣，聊到最後的話題總會回到自己兒子身上。

“我帶你去看看他的房間吧。”宋女士都帶着走到了顧寄樹房間門口突然想起什麽，又對他說：“啊，等等，我突然想到他不喜歡我們不打招呼就進他房間，我還是把他叫上來讓他自己帶你看吧。”

“這樣嗎？好吧。”江之對此也能理解。

從她們這代人開始生活條件好了之後大都有了自己的房間，從小起大家都有了領地意識，屬于自己的地盤，特別是房間這種略帶隐私的地方更是不喜有人随意進出。很多父母總覺得這家都是他們的，随意進出并沒有大礙，也有能理解的，像他父母這樣進出都時刻記得需要征得他的同意畢竟還是少數。

她愈發羨慕他擁有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庭環境了。

宋女士在書房找到了父子倆的時候，他們正在看一個規劃圖。

“好了，這時候還看什麽呢，一個個就記得工作，都不知道好好放松一下。”宋女士向來心直口快。

顧爸爸歷來聽老婆的，正好這個事兩人也聊得差不多了，“好了不看了。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江之呢。”

“是啊，媽，江之怎麽沒和你一起。”顧寄樹也順從的關了電腦。

“她在樓上你房間門口呢，我是過來叫你去帶她到那你房間休息一下的。”

“那我過去找她。”

“去吧，去吧，別磨蹭，別讓人等久了。”

顧寄樹嗯了一聲就出了門去找江之。

等他出去後，顧爸爸問：“聊了半天，怎麽樣？”

宋女士自是滿意，“人不錯，乖乖巧巧的，性子溫和，也有主見。說到專業相關東西的時候神采奕奕的，是個機靈的。大概是第一次見我們，還有一些收斂拘謹。”

顧爸爸聽了也很贊同，“言談舉止确實看起來很穩，我看咱們兒子可是一顆心都黏在人身上。就剛才你們去逛，我拉他也問了下，說什麽都是江之是最好的，無人能及。”

“我看到江之脖子下面有刀疤，被那個項鏈遮着，你看到沒？”

“看到了，我問過了。”

“他怎麽說？”

“就是過年那時候做手術留下來的，甲狀腺癌切除術。甲狀腺全切了，不過還好，原位癌。”

“什麽，癌症。”宋女士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江之身上。這個女孩她一見就心生歡喜，這半天接觸下來更是已經完全把她當自己家人看待了，一想到這孩子居然患了癌就心疼的不行。

“他說是原位癌，發現的早，沒轉移。而且這甲狀腺術後恢複是所有癌症裏最好的那種，不會危及生命。他既然能坦誠的告訴我們這些，就是不想我們過于擔心，也算是給我們交底，怕我們以後知道了會有想法。”

“我是不會介意這些，說到底江之是他自己選的，以後也是他們兩生活在一起。他自己都想好了，我們能說什麽。”宋女士很少幹預顧寄樹的決定，再說了生病也不是誰能選擇的事，既然兒子都能接受，那她說什麽都沒用。

“是啊，以後他們會有自己的家，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無論好壞只要他們自己清楚就好了。”顧家自小的教育就是無論好壞，但憑本心。結果如何，自己都要接受。

“我倒是覺得江之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紀就遇到這樣的病，還好你說不會危及生命。平白多挨了一刀不說，小女孩哪個不愛美，脖子上多一道疤，這地方這麽明顯，冬天還能高領或者圍巾遮一遮，夏天就有點麻煩，還是這麽容易招人誤解的地方，難道以後就要一直頂着這道疤痕啊。”

“這我就沒辦法了，你想想你們女人不是特別擅長這方面嗎，看看有沒有什麽祛疤的，你幫她搞一點？”

“什麽叫我們女人擅長，我們擅長的是護膚化妝，這祛疤的我也不懂啊。”

宋女士無奈的嘆了口氣，心裏暗自琢磨着有沒有什麽好點的法子。

顧寄樹上了樓，就看到江之倚在牆上，玩着手機。

“等久了，進來吧。”他推開自己的卧室的門，“我其實應該和我媽說讓你直接進去的，站的累不累。”

“你沒說還好，你要是說了阿姨可得不高興了，憑什麽我就随便進，他們進來還得征得你同意呢。”

“那不一樣。其實房間也沒什麽，他們進來也沒關系，再說家裏那麽多地方他們有自己的房間，也不會特意來我這裏，只是是尊重我而已。而你，是我女朋友，這裏以後也是你房間，所以你可以随意進來。再說了，他們要說不進來，你還真信啊，你看我這床單是誰幫我換的，房間是誰給我打掃的呢。”

“也是，”江之看着房間裏一塵不染，床上用品也很明顯就是新換的。“所以，剛剛阿姨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讓你等着我來帶你進來。”

“阿姨真是。”用心良苦。

他的房間很大，也符合他一貫的簡約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套間。房間通透，除了簡潔的生活用品，也沒有多餘的東西。不過有一個陳列櫃很吸引人的目光，在隔間裏，連着衣帽間，有一整面牆都是一組櫃子。櫃子裏面都陳列着各式各樣的微縮景觀，有的是沙盤，有的是模型。

“想看嗎？”

“嗯。這些都是你的作品做的收藏品嗎？”江之看到的時候心裏就有了這麽一個猜測。

“嗯，都是曾經的作品，算是延續了我們家的一個習慣吧。我爸媽也有一個單獨的房間，放的全是他們歷年來做的那些設計和工程項目。他們把這些當成自己成長和生活的時刻表，每一個作品都代表着過去的每一個時間段，這些時間段組成了生活。自從我開始做設計之後，也有了這麽個習慣，把每一件我設計的都做了一個微縮放進來，時刻提醒自己過去所經歷過的一切，讓它們敦促我成長。這幾年雖然沒有長期住在這，但是有了新的還是會把它擺回來。”

“這方法挺好的，看着這些東西很容易就看到自己曾經走過的每一步，是成績榮耀也是經驗累積，也時刻警醒自己不忘初衷，保持恒久的心。”

“是，就是這樣。”

“墨園的是還沒放過來嗎？”江之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她最熟悉的那個墨園。

“還在做最後的收尾，不過，以後這些我打算全部帶到江城去，放在我們的房子裏，你覺得怎麽樣。”

“好啊，你做裝修的時候有預留房間嗎？”

“有。”

“那不就行了。”

“你給我介紹下這些吧，我看好多都沒見過呢。”

“今天先看看這個，以後挨個帶你去現場看。”

看完了陳列品，又在他卧室裏休息了一會，直到日暮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