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被溫軟心心念念着的骁王, 沒遇到難纏的女子, 更也沒有遇到什麽麻煩,而是與傅瑾玉去巡了一遍受災的地方,然後大義凜然出現在那些百姓的面前, 告訴他們不要驚惶, 待到大雪停歇之時, 朝廷會有應對的赈災之策的, 不會讓他們的日子難過的。

把他在軍中鼓舞士氣的那一套說辭都給套上了。

百姓瀕臨絕望之時, 而他恰好給了他們希望。

之前元啓在稷州造反需要糧饷之時, 搶百姓的錢,奪百姓的糧, 百姓已然苦不堪言。

如今老天爺又不作美, 從一月下雪到至今,直接影響了春小麥的播種, 也不知道秋季能不能有好的收成, 若是不好的話, 整整一年都要苦苦咬牙挨餓熬着過,而比較窮苦人家的賣兒賣女更是常态。

骁王平了反叛後被反賊所傷, 這事在稷州也沒有瞞下,百姓對骁王是非常敬畏的且信服的, 這次骁王一一走訪了受災的地方,無疑給了百姓一顆定心丸,一時間稷州城低迷的氛圍消失了大半,受災的地方百姓紛紛有了盼頭, 沒有用任何命令也紛紛自發性的開始清理大街小道的積雪,誰家有忙能幫得上的都會力所能及的去幫。

骁王回途之時,看見之前用溫軟銀錢來建的災房也有了炊煙,想來是那些屋子被毀,沒了栖身之處的百姓也相繼住了進來。

一路上竟然甚少聽到哭罵聲,乞丐也甚少看到。一時回想起上輩子所看到的衰敗景象——城中衣衫褴褛的乞丐随處可見,街角屋檐之下更有凍死骨。

所聽到的罵聲——罵天罵朝廷,罵皇帝,罵妻兒,罵世道不公。

人瀕臨絕望,便什麽都不怕了。

這一輩子,改變竟然如此的大,全然出乎了骁王意料。

他常道自己早已沒了慈悲之心,可從容面對旁人的生死,可當看到同樣的時間,卻截然不同的稷州城,心裏頭竟松了一口氣。

改變這一切,起始的人且至關重要的人是溫軟。

她來了稷州,保住了他的腿,更不遺餘力的捐了銀錢,這便是起始。

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呼出了一口濁氣。若是他這輩子,這雙腿還是保不住的話,稷州的存亡,他會選擇漠視,但今日他并沒有,而是選擇了如溫軟一樣的路,保住稷州百姓。

稷州也有了活氣,這是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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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軟呀,真是個讓他覺得不省心,卻又是與他而言,及時雨一樣的存在。

想到這,心情甚好的骁王讓車夫繞道到街巷的小攤處,買了一包熱乎乎的栗子。

***

溫軟等了許久,直到酉時,天暗了之後骁王才方回來。

讓人趕緊的把飯菜熱了,然後上前派去站到他身上的風雪,道:“夜裏極冷,怎不早些回來。”

“今日去的地方較遠,所以便回來晚了,對了,本王給你帶了糖炒栗子。”說着把懷中還捂着的栗子拿了出來。

依稀還有些餘溫。

溫軟看到骁王拿回的板栗,溫軟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甚至帶了些不悅,“不是說不要專門繞道去買這吃食嗎,妾身又不缺這一口吃的,要是像上次你深夜出門一樣受了寒怎麽辦。”

骁王并未因為她的不悅而生氣,只笑道:“沒有繞道,只是順道的時候買了。”

雖然是假話,但今日卻顯得真誠了,若是往日,骁王說的便不是這樣的話了,而是那用來哄人開心的話。

或者是這樣的——你喜歡吃,本王也念着,就去買了。

又或者是這樣的——不過是繞點路罷了,算不得什麽。

今日因見了稷州的景象,對溫軟生出了一絲真心,便也想着偶爾沒有目的對她好些,所以今日也就不打算以攻心為目的來對她演戲。

聽到不是特意繞道買的,溫軟松了一口氣,卻又有那麽一點的失落。

這一絲的失落全因今日與宋大夫人閑聊後産生的!

溫軟的表現淡淡,骁王覺得有一絲的不得勁,但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飯菜熱上來之後,兩人相繼無言的吃了一頓飯,随後骁王去沐浴,溫軟在房中從衣櫃中拿了幾身衣裳出來,正想着要穿哪一身之時,月清進來添茶水,便好奇的問道:“王妃明日可是要出門?”

溫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看的都是白日裏邊穿的衣裳,她這大晚上穿這衣服做什麽!

扶了扶額,好在月清提了句,不然那骁王見她晚上穿這衣服入睡,定然覺得她是腦殼燒糊了,就是她現在也覺得自己的腦殼燒糊了。

讓月清把衣服收回了櫃子中,氣悶的坐到床上。

“王妃今日是怎麽了,自晌午從宋大夫人的院子中回來,便心事重重的模樣。”

溫軟嘆息了一聲,擡眸看了眼月清,随即搖了搖頭:“無事。”

她總不能讓旁人知道,她和骁王這夫妻二人成親這半年,同床共枕了月餘,除了相擁而眠外,全然沒有像話本上寫那樣——男女幽處,情不自禁,相濡以沫。

許是因為自己的魅力不足,所以她才想着裝扮自己。

想到此,擡眼看月清:“你說我若是大晚上塗些胭脂,會不會很怪異?”

月清沒回答,但表情已然露出了一絲怪異。

“罷了,你別回答了,你和崔嬷嬷都下去休息吧。”

月清心存疑慮的退下,一旁崔嬷嬷倒是看出了點什麽,嘴角上帶了一絲了然笑意,盤算着今晚要不要時刻準備着些熱水,但随即又想到太醫說骁王不宜房事,興許只是些夫妻間的小情趣,那既然這樣,這……

熱水到底要不要備着?

崔嬷嬷也為難了。

溫軟絲毫不知道崔嬷嬷的為難,她倒是也為難了,想得多了,所以待骁王回到房中的時候,她臉一燙,直接把自己悶在了被子中。

臊得慌。

骁王沒有察覺溫軟的變化,只是奇怪平日都是等到他一起才會就寝的溫軟,今晚怎麽睡得這般早。

沒有多疑便上了床,入了被窩後,因今日着實是累了,一躺上床,淺淺的困意襲來,越滾越大,但始終覺得這懷裏空落落的不甚習慣,正想伸手把對着牆,背着他的溫軟攬入懷中,可身邊的人忽然動了一下,似乎轉了身,那顆黑乎乎的頭顱也從被子中探出。

頂着了困意,低下了頭,眼神微阖的看向溫軟那雙閃爍着不明光芒的大眼,因困意正濃,所以連嗓音都顯得低沉而有磁性:“怎麽?”

溫軟看着帶着幾分朦胧睡意的骁王,再聽到他的聲音,腦子有些熱,咽了咽口水。

在骁王意識不是很清醒的狀态上,忽然湊上去,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迅速的退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喉結滾動,眼神惺忪的看着她。

……

……

……?!?!?!

眼一睜,瞳孔驀地一縮,震驚的看着溫軟,表情中有種——大姑娘生平第一次被調戲的驚愕。

心跳如鼓。

困意也如那春日雷雨一般,來時急去時快。

溫軟看着骁王受了驚吓一樣的表情,頓時受到了嚴重的挫傷。

眼眶紅了,也不說話,默默的把自己埋入被子底下。

——果然,骁王對現在的她還是感激之情的,離夫妻之情還相差甚遠。

她還是太過沖動,不應該這麽快就試探骁王的,應當等久一些的,現在骁王會怎麽想她?

骁王看着溫軟委屈的把自己埋入被子底下之後,久久不能回神。

一口氣梗着,好半響才呼了出來。

許久,被子底下才傳來溫軟悶悶的聲音:“今日宋大夫人問妾身,可曾與殿下親昵,問了之後,妾身才發現與殿下似乎隔着一道摸不透的牆,所以就是想拉進與殿下之間的關系,把牆破了。”

方長霆瞪着那鼓起來被子,繼而又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後,神智也慢慢的回籠,心跳也逐漸平緩。

這女人……

這都是誰教她的!

驀然想起她看過話本,頓時有一股強烈的念頭想要把那寫書的揪出來恐吓一番,看他還敢不敢寫禍害女子的書來!

雖然震驚,但也想起她剛剛那受傷的神情,晚間用膳前才決定今日暫不與她虛情假意的,但現在不得不用!

全是情勢所迫!

伸出手,欲輕拍一下她,但掌心在離她不過一指距離的時候,卻是一頓,因為心虛,所以無論怎麽樣都放不下去。

下不了手,便收了手,斟酌許久才說道:“本王不是不想與你親近,只是……本王從未與女子這般孟浪,所以就是一時間驚訝罷了。”

這話,骁王自己不信,他之前還想着圓了房,自是不可能因為這些不值一提的親昵而方寸大亂。

可這被動與主動卻全然不一樣了。

他震驚的是溫軟的主動。

主動的原因究竟有幾分是因為對他有情意,而非是因為要鞏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者說想要試探……

溫軟聽着骁王的話,但就是不言語,滿腦子都是——骁王對她沒有任何的興趣!骁王對她僅是感激!沒有感情!

骁王默了半響,也不知自己惆悵個什麽,徑自掀開了被子,道:“屋子有些熱,本王出去吹吹風。”

風雪夜,卻說屋子熱,要出去吹凜冽寒風的,骁王是頭一個。

出了門後,骁王似乎察覺到有一股熱流從鼻中湧出,立即用手抵住。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所以太過于血氣方剛了。

腳步快速的朝太醫屋子的方向走去。

同一個院子,到太醫的屋子,也不過是片刻。

當趙太醫看到骁王一臉鼻血的時候,臉都吓白了,還當骁王是中什麽毒。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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