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艾維斯痛心疾首。
艾維斯不想承認。
但即便如此, 巴德還是穿越人海,來到了艾麗娅身邊。
艾麗娅捂着嘴, 失聲痛哭了起來。
巴德長長的嘆息一聲, 手伸在半空中猶豫了一瞬, 還是輕輕的放在了公主的肩膀上,柔聲說道:“我來了,艾麗娅。”
鐵漢柔情,他的大胡子都因此變得溫柔了起來。
艾麗娅撲到巴德身上,旁若無人的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口。
被捶的人毫無痛感, 依舊包容的任公主發洩。而離公主八丈遠的王子艾維斯, 卻捂着胸口,仿佛被鐵拳捶胸,痛苦的快要斷氣了一般。
時飛同情之心大起, 不落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公主幸福就好,比起嫁給不愛的人聯姻,巴德也是不錯的選擇了。”
艾維斯虛弱的問:“他哪裏不錯?”
“呃……”沒想到對方會反問, 時飛看了看嬌花一般的美麗公主, 又看了看滿臉大胡子的高壯騎士長……
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 才猶豫的說:“知根知底?”
艾維斯拄着桌子顫抖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答案,更難過了呢。
但不管艾維斯有多麽抗拒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老十幾歲的未來妹夫, 都與高臺主位上的艾麗娅無關。
公主連眼神都沒往她哥哥這邊瞟一眼,對大胡子巴德滿意的不得了。
時飛看了眼已經明顯聽不進勸的可憐王子,默默地收回了拍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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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和他商量的事已經說完了,唯一還沒定下來的,就是啓程去拜訪大公主丈夫的時間了。然而現在時機不好,不管再說什麽艾維斯恐怕都聽不進去,她也就識趣兒的閉上了嘴,暫時不提這茬了。
王子強忍着心痛,走向了自己的妹妹,但艾麗娅完全沉浸在對喜歡的人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完全沒有看到大哥,還是冷靜下來的巴德,率先看到了王子。
巴德有些手足無措的扶正公主,使她脫出了自己的懷抱,叫了艾維斯一聲:“殿下。”
艾維斯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當場爆發。他失望的說:“巴德,你知道我從沒把你當做下屬,一直當你是朋友、兄弟。”
巴德垂下了頭,連那把大胡子都跟着落寞了起來:“我知道,殿下。”
艾維斯說:“我要應付國王,總是很忙,所以才托你照顧艾麗娅。”
巴德心虛的說:“是。”
艾維斯挑高了語氣:“你照顧的方式,就是引誘她,欺騙她,把我不谙世事的妹妹騙到手?她還沒成年!”
巴德想反駁什麽,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艾麗娅就先拽住了王子的手,輕輕晃了晃,撒着嬌說:“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巴德沒有做什麽,是我。”
艾維斯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你什麽?”
艾麗娅羞澀的說:“是我被巴德迷人的外表吸引了,才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他,他其實什麽都沒做,是我追求的他。”
公主仿佛陷入了回憶,仰着夢幻般的笑臉,回憶了起來:“他一直拒絕我、推開我,如果不是這次,他跑來找我,我都不知道,他心裏也喜歡着我。這樣一想,父親的安排,倒叫我因禍得福了。”
預感應驗了。
艾維斯僵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還是時飛聽到這裏,遲疑的替王子問了出來:“迷人的外表,巴德?”
艾麗娅說:“是呀。”
塞西爾也醒過了神來,只覺得十分滑稽:“你是怎麽透過一堆大胡子,看出長相的?”
艾麗娅奇怪的問:“為什麽要透過?你不覺得,有胡子的男人,很有男子氣概嗎?”
塞西爾緩緩的打出了一個問號。
艾麗娅接着說:“我從未見過胡子像巴德這樣茂密的人,我為他着迷。”
時飛緊随其後,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艾麗娅沉醉的看着巴德,哀怨的說:“這一次我差點以為要永遠和你分開了,幸好,幸好時領主是個女人,我們的愛情得救了。”
巴德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一直覺得配不上你,你是公主,而我只是個小小的騎士,哪怕王子厚愛,賜予我爵位,我依舊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就連一個像樣的繼續都沒辦法送給你,還談什麽喜歡呢?”
時飛腦海裏靈光一閃,一個她快要忘記的場景,再一次浮出水面,她試探的問:“什麽禮物?”
巴德分出一絲心神看向時飛,搖搖頭說道:“沒有拍到,還提它做什麽?”
拍到這個詞印證了時飛的猜測。
果然,集會所他和阿爾文搶拍一個巴掌大小的粉紅法杖,她當時很不能理解,現在才算明白。
阿爾文是為了用法杖的淨化屬性救人,而巴德,恐怕是想拍來送給公主的。
那公主,就是罕見的光系法師了?
光系法師都能送來聯姻?亞伯國王腦子進水了?
哪怕她能感覺到公主的魔法等級不高,恐怕天賦有限,但那也是光系啊!
時飛不能理解,但恐怕遠在亞伯的國王,也不需要她來理解。
巴德和艾麗娅的對話還在繼續,并沒有因為她的打岔而結束。
巴德做了總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對于你的種種示好,我之前從沒有回應過。”
艾麗娅說:“謝謝我都懂,我理解你的顧慮,我雖然不知道你也喜歡我,但我感覺的到,你至少不讨厭我。所以哪怕你一直沒有正面回應過,我也絕不會嫁給別人。”
巴德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渙散:“我這次也是以為我們要永遠分開了,這才終于正視了自己的內心,決定要來找你。我知道時領主是個女人,但我一秒鐘都等不及了,我違抗了國王的命令,一路跑死了三只神獸來找你,就是為了見到你,問你一句話。”
艾麗娅激動的問:“什麽話?”
巴德說:“我本來是想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艾麗娅羞紅了臉,抑制不住的翹起了嘴唇:“我願……等一下。”她擡起頭,遲疑的問:“你用了本來?”
巴德艱澀的說:“我沒想到,你喜歡的,只是我的胡子。”
艾麗娅察覺到了巴德的語氣不對,連忙說:“不是的。”
巴德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
事态有些不妙,眼看妹妹又要哭出聲來,艾維斯頓時顧不得之前的反對了,他一手抓住巴德一手拽住艾麗娅,把他們從主位上拉下來,帶回了之前同時飛商量事情時找到的那個不起眼的角落。
圍觀的人群被仆人們驅散了,舞會被迫提前結束,禮堂裏一瞬間空曠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亞伯王國解決家務事的時間了。
時飛原本也要退場,将空間留給這對兒兄妹,但艾維斯卻否定了她的提議,希望她也能留下來。
時飛是他喜歡的人,提前參與一下家事,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他怕自己情急之下做出什麽未來會後悔的事,多一個人來出主意,也可以緩解他過于緊繃的神經,更保險一些。
只不過随着時飛留下的,還有牛皮糖一般的塞西爾,這就不是他樂于見到的了。
禮堂很安靜。
巴德和艾麗娅都不說話了。
別人也就跟着無話可說了
巴德很委屈,覺得自己一腔真心錯付了。
艾麗娅也很難過,也很迷茫。
一見鐘情就不是愛了嗎?雖然她喜歡的是大胡子,但那些胡子,不也是巴德的一部分嗎?不知道他在氣什麽。
艾維斯則是很糾結。
一方面他覺得妹妹的戀愛可能要無疾而終了,有些高興,一方面又不忍心妹妹難過,想讓他們和好。一時陷入了兩難。
時飛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及了。
她甚至一針見血的問了一個問題:“巴德,你喜歡公主嗎?”
巴德悶聲說:“不喜歡我會追來?”
時飛說:“那你是覺得,公主喜歡的只是你的胡子,不是真正的你?”
巴德委屈的點了點頭。
說實話,這幅作态塞西爾做來可以,艾維斯也行,畢竟他們俊美瘦削,很有一番楚楚可憐的美感,但巴德一個大胡子壯漢來做,多少就有些惡寒了。
時飛強忍着惡寒出了個主意:“那你就把胡子刮掉,公主如果還喜歡你,不就可以證明,她喜歡的不單單是你的胡子了嗎?”
巴德猛地擡起頭來,眼睛一亮:“對哦。”
他怎麽沒想到?
毫不拖泥帶水,巴德立刻抽出了自己的配劍,對着舞會現場的落地銅鏡,利索的刮起了胡子。
一把一把的胡須撲簌簌的掉在地上,看的艾麗娅心痛不已,而為了證明自己的愛,她又不能說些什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這讓她難過的皺起了嬌俏的臉龐,無聲的長嘆了口氣。
時間過得很快,也許是為了早點知道結果,巴德大概只刮了三四分鐘,就把臉上的胡子刮了個幹淨。
他把配劍插回劍鞘,鼓足勇氣,慢慢的轉過了身來。
禮堂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巴德,說不出話來。
巴德不自在的摸了摸臉和下巴,被這些人的反應吓了一跳:“怎麽了?”
沒有人說話。
巴德看向公主,公主一點也不淑女的張大嘴巴,吃驚的瞪着他。
巴德看向王子,王子連連退了好幾步,才在撞到桌子後停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巴德皺起了眉頭,沮喪的說:“果然……很糟糕嗎?”
時飛沒和巴德密切的接觸過,震撼倒沒有那麽大,所以最先回過了神來,替其他幾個人,說出了那句話:“你怎麽是個娃娃臉?”
“娃娃臉?”巴德愣了。
塞爾瑪大陸可沒有娃娃臉這個說法,時飛只好解釋:“就是看起來像個孩子,很嫩很青澀的意思。你們見過後廚的布魯克吧?他就是個娃娃臉,可他沒有巴德這麽顯嫩……”
艾維斯不認識布魯克,但卻不影響他贊同這個觀點:“這個詞形容的挺好,用在巴德這很合适。就是,就是……”
巴德還有點懵:“就是什麽?”
艾維斯看了他一眼,“奇怪”這個詞到底沒有說出口,畢竟這多少有些傷人了。
但事實就是如此,當一張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嫩臉,和一個将近200磅的健壯身體結合在一起,怎麽看都有些不匹配、不自然。
第一次見的人也許不會有太深的感觸,但他們這些熟人,印象裏都是那張粗犷的大胡子臉,突然變成了這樣,多少都會不适應。
但艾維斯體貼的什麽也沒說。
塞西爾倒是有些好奇的問:“你多大了?看起來比公主還小呢?”
巴德吃驚的反駁:“怎麽可能,我都快二十五歲了。”
他十五歲開始留胡子,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可不就二十五了嘛,公主才十七歲,他可比公主大八歲呢,怎麽可能比公主還小?
看了一眼不靠譜的吸血鬼,巴德就收回了視線,期待的看向了公主。
公主痛苦的時候,和艾維斯的表現差不多,該說不愧是親兄妹嗎?
她也捂住胸口,一臉随時要暈倒的樣子。
巴德的改變對她來說,大概等同于一直化着精致濃妝的大胸女友,有一天突然卸了妝,拿掉假胸,變成了一個男人——這麽大的刺|激吧。
但對巴德的愛戰勝了一切,她堅強的說:“雖然你變醜了,但我依舊愛着你,我确定。”
“艾麗娅!”巴德淺淺的笑了一下,重新環抱住了他的女孩。
“巴德!”公主把頭埋進巴德的胸口,決定在他胡子留起來之前,暫時不看那張臉了。
一場鬧劇終于落下帷幕,時飛身為主人,總算松了口氣。
時間已經将近午夜十二點了。
管家送完了最後一位賓客,又讓加菲爾德回去休息,這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禮堂。
兩位亞伯的王族,同時飛塞西爾仍在禮堂,就是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陌生人。
興許是管家的眼神太過明顯,巴德實在沒有抗住,自己解釋道:“我是巴德。”
管家長長的“哦”了一聲,帶着恍然和懷疑,移開了視線。
他向時飛彙報情況:“大人,貴族們已經都離開了。”
時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安排仆人們打掃禮堂,結束後就去休息吧,明天放參與舞會的人半天假。”
管家應了下來。
時飛又對亞伯的三個人說:“你們也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這一晚上三個亞伯人都經歷了人生的起起伏伏,的确都很疲憊了,而且這種疲憊,王子和公主多是心靈上的,巴德就比較慘了,是身體與心靈的雙重疲憊。
所以聽到時飛的建議,他們對此也都十分的贊成。
一行人正要離開禮堂,剛剛走到門口,一股格外香甜的氣息便迎面撲來。
時飛腳下一空,整個人突然失去控制,朝側邊載倒了下去。眼前變得模糊不清,耳邊響起陣陣嗡鳴,天旋地轉間,她最後的記憶,就是走在身邊的吸血鬼,眼底滿是慌亂向她撲來……
……
“铛——”
“铛——”
遠處教廷的鐘聲隐隐傳來,晨曦的微光透過窗口,撒進了偌大的禮堂,照在了大門口躺倒的幾人身上。
暖融的溫度刺|激着皮膚,叫時飛的眼皮一陣輕顫,少頃,她輕“嘶”了一聲,揉着額頭艱難的睜開了眼。
腦子裏一片混沌,時飛茫然的爬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下的并非冰冷硌人的地面,而是塞西爾溫軟的身體!
昏迷前的記憶瘋湧入腦海,塞西爾撲向她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
她看着身下同樣不省人事的吸血鬼,隐隐意識到了什麽。
那個時候他之所以撲過來,果然是為了保護她吧。既怕昏倒後同她分開,又怕冰冷堅硬的地面會讓她不适合,所以把自己墊在下面,所以才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到現在也不松開?
時飛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附近躺倒了一片人,王子公主、大胡子騎士長、外加她還未離開的管家,都在這裏。
今晚雖是舞會,也有許多美酒。可因為塞西爾經歷過時飛醉酒,怕了的緣故,早早就換走了時飛的葡萄酒,所以她不可能醉倒。
這讓時飛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
他們同時暈倒,大概率是着了誰的道,被迷暈的。
心底一淩,她忽然意識到了背後的變化。
重劍長年壓迫脊背,讓她已經習慣了那樣的重量,可如今身後一空,根本不用去看,她就能察覺到自己丢失了什麽。
她的重劍不在了。
時飛驀的翻身坐起,驚醒了她身下的吸血鬼。
塞西爾睜開眼睛,裏面的茫然只有一瞬,緊跟着清明了起來。
吸血鬼松開手,時飛手腕上的握力消失,立刻站了起來,
“重劍丢了。”她言簡意赅的說。
塞西爾也撐着地面站了起來,他的關注點有所不同:“有沒有受傷?”
時飛搖了搖頭。
塞西爾這才稍稍放心,松了口氣。
又花了些時間,把剩下的人叫醒,他們跑出禮堂,這才發現整個城堡,不單是他們,上至管家醫生,下至仆人幫廚,竟然全部陷入了昏迷。
不致命,卻會使人毫無知覺,一直沉睡數個小時,無法醒來。
安頓好一頭霧水的王子等人,時飛和塞西爾很快等來了統計人數的管家。
時飛問:“怎麽樣?”
管家說:“阿爾文不見了。”
“果然。”并不是太意外,時飛在發現重劍丢失後,就隐約有此預感了。
世界上不會有這麽多巧合的事。
她給予阿爾文舞會的邀請,對方也答應了,卻直到舞會結束,阿爾文都沒有露面。
前腳向她借重劍遭拒,後腳她的重劍就丢失。
更甚至整個城堡都陷入了昏迷,唯獨阿爾文,不知所蹤。
這不可能是巧合了。
管家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阿爾文迷倒了整個城堡的人,偷走了大人的寶劍?”
塞西爾不明白:“可是為什麽?”
時飛将之前對方借劍不成的事情說完,兩人也就都明白了。
時飛皺起了眉頭:“可我已經承諾為他找替代品了,他卻還是铤而走險。”
塞西爾說:“如果他的故事是真的,就說明那位病人,等不了那麽久。”
時飛思索着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爾文,誰知道他的家鄉在哪?”
管家說:“也只有菲斯希爾和班有可能知道了,但阿爾文不會帶他們一起走嗎?”
時飛說:“這就要看咱們的運氣了。加文,你留在城堡安撫亞伯使者。”
管家點頭應是。
時飛:“塞西爾。”
塞西爾:“嗯?”
時飛:“你和我去趟冰城,只希望那兩個人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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