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紫醉金迷(1)
馬車到了光德坊附近,黃梓瑕再謝了她們,下了車。
旁邊不遠就是西市,她覺得馬上回王府去似乎不妥,于是便一個人走進西市拐角處一家湯餅店。
湯餅就是面條,小店裏面十分狹窄,和她湊一桌的是一對母女,女兒不過七八歲,坐在胡凳上腳都夠不着地。母親用筷子将長長的面條夾成短短的一段一段,喂給女兒吃。
黃梓瑕看着,隐約恍惚。母親見她一直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孩子小,面太長了吃起來不方便。”
“嗯,是啊。”她應着,眼眶卻在瞬間熱熱的燒起來。她想起十來歲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她夾短面條,坐在對面的父親搖頭說:“都這麽大了,還不是被你寵壞了,到現在還要你動手。”哥哥在她左手邊,一邊呼啦啦大口吃面一邊嘲笑她:“羞,羞,這麽大了還要人服侍,将來得找個會伺候人的老公,出嫁後接替娘服侍你。”
她那時氣得丢下筷子就跑回自己房間,賭氣不肯吃飯。但過了一會兒,母親還是端了飯過來,細聲好語哄她吃飯。她吃了幾口,擡頭看見父親遠遠站在窗外張望着她,見她擡頭,裝作只是路過,緩緩地在後園的卵石小路上踱着步離開了。
當時那麽細微平常的事,如今想來,卻歷歷在目,連那時父親腳下卵石排列的花紋、窗外樹影落在母親手上的影子,都一一呈現在她眼前,清晰無比。
因為這一點記憶的波動,攪動她心口的憂愁與憤恨,深深交織。直到她咬緊了自己的雙唇,顫抖着抑制自己的呼吸,才能将那悲憤連同眼淚一起硬生生地忍回去,吞進自己肚子,深深埋在自己血脈中。
父親,母親,哥哥……
她含着眼淚,一點一點吃着面條,和着眼淚吞到自己肚子中。
現在所有的冤屈和血淚,總有一天,她要回到蜀地,親手讨回來。
琅琊王家的王若,成了夔王府的準王妃。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京城的人都說,王家數年內出了兩個皇後、一個王妃,真是光彩生門楣。
頂着楊崇古名字的黃梓瑕,穿着宦官的衣服,跟随着浩浩蕩蕩的納征隊伍穿過大半個長安城,漫不經心地聽着別人的讨論。
她摸了摸自己臉,今天在出門前,她發現自己氣色不錯,看來是最近休息太好了,所以只能去王府的侍女那裏騙了點黃粉過來,抹在了臉上,讓自己顯得膚色不要那麽皎潔——因為,今天要去的,是琅琊王家在京城的宅邸。而很有可能,她會遇見自己那個前未婚夫——但其實至今也還沒有正式退過婚——王蘊。
雖然自己和王蘊并未正式見過,按照鄂王李潤所說,他也只是在三年前偷偷在宮中見過自己一個側面,但小心為上,不得不防。她已經決定,以後黃粉就是自己出門必備物了。
婚姻中講究六禮,納采與問名、納吉都已經走了過場,所以今日她跟随過來是納征,也就是下聘。
琅琊王家畢竟是一等一的高貴門第,在京城營造的宅邸也是美輪美奂。七進庭院,東西兩個花園,高牆大宅,氣象不凡。
王家這一代的長房獨子王蘊,也自有烏衣子弟的風範。雖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未婚妻因為不願嫁給他而害了全家人,但遭了那一場失臉面的事,他卻依然風姿都雅,穿着一身深绛素紗中單,笑意盈盈的面容如春風拂曉,舉止顧盼之間溫文從容。不是百年世家,養不出這樣的氣質來。
當朝身份高貴數一數二的夔王下聘娶門第高貴數一數二的琅琊王家的女兒,排場自然與衆不同。長長一排箱籠中,各宮太妃們賜下的金梳、玉尺、銀妝奁最受衆人矚目。王蘊讓送到王若所居的院落,又遣人一一招呼來使,分發紅封,數百人的大排場被他料理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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