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怎麽？不喜歡我這樣嗎？

“……終于, 在動物們的歡呼中，第三頭獅子被拜為了森林之王。”程諾念完了最後一句，側眸一看, 懷裏的人果然已經睡着了。

又等了會兒, 程諾才将手臂抽出來，給他蓋好被子之後下了床。

他把床頭櫃上已經讀過的書理了理, 放進了抽屜, 眼神一頓，程諾拿出放在最裏面的那只錄音, 把段星舟那晚錄下的聲音又播放了一遍。

“阿諾說他讨厭你，嫌棄你, 膈應你，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不會跟你有任何關系……”

程諾其實一開始聽到這段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 直到某天靈光一閃，才忽然想起為什麽會覺得他的用詞很耳熟。

這正是他當初情緒失控時，在書房裏對段明昱說的那些話。他說段星舟是個什麽都不懂還招人煩的傻子，讨厭他，嫌棄他，看到他就膈應。

他還記得出去的時候，段星舟就在門口流眼淚，所以他肯定是剛好聽到了那些難聽的話。

結果時隔幾個月, 他居然把這幾個詞轉過來用來對付衛陽，這點吃醋的小心機真是讓程諾感到又是憐愛又是想笑。

把東西都收好，程諾重新躺回段星舟身邊, 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這張漂亮精致的臉, 心底突然無法抑制地陷入一片柔軟。

幾乎是有些情難自禁地, 他湊近去，在他的眉心落了一個吻。

半夜，原本安靜的卧室忽然響起痛苦的低喘。

段星舟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額發都被打濕了，好像是陷入了什麽艱難的夢境裏。

腦袋不安地動了兩下，他驚喘一聲，猛然睜開了雙眼。

程諾的手習慣性摸了摸身邊，眼皮掙了掙。

屋內亮着夜燈，他剛睜開眼就清楚地看到段星舟衣衫單薄支着雙腿坐着，雙手抱住了垂在雙膝腦袋間，宛如雕塑，一動不動。

程諾忙起身來，摸了摸他身上，一點熱度都沒有，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了。

“星舟，怎麽了？星舟？”程諾輕輕一扯，就将他的手給拉開了。

段星舟聽到他的聲音，這才緩緩擡起一直低垂的腦袋，烏黑的眼瞳仿佛一灣深潭，望住他，是那樣幽靜而莫測。

程諾心裏猛然打了個突，他從未見過段星舟這種眼神，他感到有些許陌生。

“星、星舟？”

段星舟一瞬不瞬地望了他好半晌，眼睛忽然濕潤了，委屈地抿唇，朝着他張開雙臂：“要抱抱。”

程諾溫柔地将他抱進懷裏，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背脊：“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我好害怕，嗚嗚……”段星舟哽咽地将臉埋在他的肩頭。

“沒事，別怕，我在呢，噩夢都是假的。”所以他剛才那樣，完全是被噩夢給吓的。

程諾溫言哄了他一會兒，擁着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

兩人面對面躺着，氣息交纏，段星舟含着淚的黑眸一直直勾勾盯着程諾的臉。

“睡吧，我看着你睡。”程諾用手蹭掉他臉上的淚珠。

“嗯。”段星舟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程諾輕拍着他的肩頭，不出十分鐘，他就呼吸漸緩，睡着了。

程諾手指撥弄了一下他額前的發絲，也終于安心地閉上了眼。

程諾睡着後，原本應該已經入睡的段星舟卻睜開了眼睛。

目光描繪着程諾眉眼輪廓，良久，他貼近了些，很小心地親了親程諾的嘴唇，牽住他的手，唇角微彎靠在他懷裏睡了。

大年三十，程諾早早就開車回家了。

他老家那邊的習俗是着重午餐，而不是晚餐，所以一進門就去廚房忙開了。

因為他回來了，加上是過春節，方麗紅臉上喜氣洋洋地，說話聲音比平常聲調要高些。

“那孩子不是很黏你嗎？你回來呆一天，他不鬧騰嗎？”方麗紅一邊幫着程諾打下手，一邊和他聊天。

“怎麽沒鬧？不過我有辦法哄他聽話。”一想起臨走前他那眼淚汪汪的模樣，程諾就忍不住想笑。

方麗紅看到他臉上的笑，就知道他跟那孩子是真地相處得很好，心裏也跟着高興。

方麗紅繼續跟他閑話家常，說着說着，又忍不住提了提買年貨的事。

“小諾，你這次年貨也買太多了，而且東西好像都很貴，其實簡單置辦一點就夠了，我也吃不了太多。”

“沒事，你留着慢慢吃。”他媽收到年貨那一天，特地拍了一張圖發給了他，他一看，好家夥，各種禮盒紙箱堆了滿滿一屋子。

其它的那些高檔水果和補品先不提了，竟然還有産自他老家那邊的特色熏肉。

不得不說，段明昱這個人，做事真地挺周全。

如果不是當初偶然間發現了真相，程諾覺得自己肯定會被他蒙蔽雙眼，一輩子都覺得他是個大好人。

“對了，媽，爸有沒有跟你聯系？”年前，程諾試着好幾次打程凱的電話都是關機，現在這大過節的，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飄蕩着。

“沒打電話，不過昨晚轉了兩萬塊錢給我。”一提到程凱，方麗紅的聲音明顯都低了些：“說是讓我們好好過個年，不要太節省了。”

程諾想了想，手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叮囑道：“媽，下次他如果打電話來，你就轉告他，如果還認我這個兒子的話就聯系我，我有話要跟他說。”

程諾知道他是因為自己沒擔當跑了所以覺得無顏見人，不過他年紀也大了，總是在外面孤零零地怎麽行呢？特別是這種過年過節的時候，光想想就心酸。

方麗紅輕嘆，點了點頭：“好，我一定跟他說。”

中午，程諾跟方麗紅才剛吃完豐盛的午飯，隔壁宋阿姨家打麻将三缺一，熱情地把程諾邀請過去了。

程諾因為記挂着段星舟，一開始還有點心不在焉，結果今天火氣特別好，一直贏錢。本來中午就跟他媽一起喝了兩杯紅酒，正有點酒醉微醺，結果随着錢越贏越多，他也越來越上頭，最後燥熱得連外衣都脫掉了。

到下午快四點的時候，他拿出手機看時間才發現段星舟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

程諾趕緊給他回過去，他卻沒接。

他試着給段明昱也打了一個，響了好幾聲之後接通了。

“程諾。”段明昱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和星舟現在剛到你家小區門口，你有空下來一趟嗎？”

程諾摸牌的手一頓，段星舟居然跑過來了？

“媽，你先替我打着，我下樓有點事。”程諾立馬站起身來，把正在旁邊觀看的方麗紅拉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匆匆地在茶幾上随手抓了一把就開門出去了。

等電梯的時候，方麗紅拿着他的外套追出來。

“小諾，什麽事這麽急啊？”她好奇地問。

“沒什麽事，就是去見個朋友。”程諾邊穿衣服邊問：“我看起來很急嗎？”

“不僅看起來急，還看起來很高興呢，臉上一直笑着。”

程諾腦子裏有幾分未散的醉意，抿唇沖她笑笑：“贏錢了心情好嘛。”

方麗紅打量他神色，忽然脫口而出：“是不是段家的孩子過來找你了？”

程諾閃了閃神，正好電梯來了，他對方麗紅道：“媽你快回吧，人家三缺一等着呢。”

好在方麗紅似乎只是随口問了那麽一句，也沒什麽異常的神色，笑着應了一聲後轉身便回屋去了。

段明昱的車停在小區外面，程諾加快了步伐，一眼就看到了大門口那抹挺秀身影。

老遠都能感受到他的望眼欲穿。

“阿諾，阿諾。”

程諾大步走過去，将幾乎是要飛撲過來的他接在了懷裏，然後拽着他到旁邊避風的角落站着，伸手摸摸他冰涼的臉蛋。

“這麽冷的天氣，怎麽不在車裏等我？”

“我不想在車裏，我想早一點看到你。”段星舟水漾般的清澈眸子凝視着他，露出委屈的神色：“阿諾，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打麻将贏錢呢，沒有看手機。”程諾從兜裏摸出一顆剛才在宋阿姨家順的一顆奶糖，剝開了糖紙，喂到了他嘴裏，“甜不甜？”

段星舟臉頰鼓起一個小包，軟聲說：“很甜。”

程諾把他推得抵在牆上，湊過去跟他親了個嘴。

“嗯，是挺甜的。”程諾眸光流轉，歪頭沖着他笑。

段星舟睜大了眼睛，他察覺出程諾跟往日的樣子似乎有點不一樣，抱着他小狗似的嗅了嗅。

“阿諾，你喝酒了？”

“是喝了點。”程諾挑了挑眉：“怎麽？不喜歡我這樣嗎？”

“喜歡。”段星舟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牽動唇角，低聲道：“你怎麽樣我都喜歡。”

“喜歡就再來。”程諾極幹脆地又湊過去吻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