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白岚到底是比白璇多了幾年功力, 不過多時便完全清醒過來。她撐着床坐起身，便看到了躺在自己身旁人事不省的白璇, 急切地去握她的手, 因動作太大，霎時間有些暈眩。

雪柳連忙扶住她，輕聲道：“岚小姐莫急, 方才郎中已經來過了, 說你們兩個都無大礙，再等上片刻, 小姐也會醒了。”

白璇在昏迷中依然眉頭緊鎖, 這讓白岚不免得還是有些擔憂。她問雪柳：“方才是不是義父來過？”

雪柳點了點頭，給白岚遞了一杯潤喉茶，然後答道：“莊主和秦先生都來了，好像就是秦jsg先生先發現你們暈倒在院子裏的, 還好碰到他從那裏路過，不然還不知會是怎麽樣。”

白岚對秦良全無印象，她不記得自己有在房門前看到秦良, 也不知他是怎樣路過, 又怎樣進了院子然後看到她們。雪柳話音一落, 她心中并無半分感激，反倒是充滿了對秦良的懷疑, 盡管現在她沒有一絲一毫去懷疑秦良與此有關的理由，但她還是幾乎本能地回避秦良這個人。

“義父他回去了麽？”

雪柳道：“不曾，小姐還沒醒呢，莊主肯定不會回去的, 秦先生也沒走，他們現在應當還在院子裏坐着。”

白岚點點頭, 又重新躺了下去，緊緊地挨着白璇，手也一刻都不曾松開。

她能感覺到白璇的手心漸漸地被冷汗浸濕，甚至還不時地有些發抖，也不知是夢到了些什麽。

白璇自己可能不清楚，可白岚每夜睡在她身旁，但凡她有一點動靜，睡得不安穩，白岚都一清二楚。她知道白璇時常會做噩夢，長大了以後還好，小時候甚至常在夢中呓語，說些誰都聽不懂的話。

她之前也曾經問過白璇，還記不記得自己夢了些什麽，可白璇卻是一無所知，一睜眼便忘得一幹二淨了。

白岚微微側了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白璇的臉，溫軟又有些汗濕。

白璇有很多事情都瞞着她，可這麽多年了，她從來都沒能從白璇口中打聽到一絲半點兒，只能看着她背負着那些不為人所知的壓力，一夜夜被噩夢糾纏，永無寧日。

……

“姑娘可知這路途遙遙，該往何處去？”

那個穿素白衣裳的女子邊敲着手中木腿，邊向白璇走來。

Advertisement

白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問道：“什麽路？”

女子笑了笑，聲音略有幾分沙啞，她輕聲如耳語般答道：“什麽路，自然是黃泉路。長路漫漫，一個人孤單得很，想找姑娘來做個伴。”

她說罷，便将手中木腿忽地擲出，丢在了白璇腳邊。

白璇猛然一悚，轉身想逃，卻被那女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女子臉上施了一層厚厚的粉黛，可借着淺淡的月光，白璇還是看清了她布滿了燒傷後凹凸不平痕跡的右半邊臉，甚至連眼角都黏連在了一起，右眼半睜不睜，乜斜地看着她，猙獰如魑鬼。

白璇忍不住慘叫了一聲，便開始極力掙紮，瀕死一般拼命蹬着雙腿。

她于夢中做出這樣的動作，卻是驚吓到了白岚。

白岚急忙叫來雪柳，兩個人一起按着她，想把她喚醒。

白岚叫着她的名字，晃着她的胳膊，可白璇依舊沉淪在夢裏，連臉色都開始浮現出一種極度恐懼之下不正常的青白。

白岚實在無法，趕緊讓雪柳出去找白溫景過來。卻沒想到雪柳剛一出門，白璇便猛地坐了起來。

她緊緊攥着白岚的胳膊，大口喘着氣，臉上身上的冷汗一時間都淌了下來，整個人像剛從冷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白岚摟着她輕輕地給她拍背，又親了親她的額角。

只是這樣的情況下，誰也沒覺察出那丁點兒難以言喻的情愫，就連白岚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做了一個這樣的動作。因為她心疼，擔憂白璇的安危？她沒有深想，也似是不敢深想。

等到白溫景匆匆趕了過來，白璇才終于醒轉，她看着圍在她床前熟悉的幾張面容，心中的懼意和那一口郁氣終于消散。

剛才在夢裏那個場景實在是太逼真了，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個女人冰涼的手握在她手腕上，能感覺到那有些疼痛的力度。

還有那張臉，此時此刻似乎還在她眼前，令人望而生畏。

怎麽會有那般吓人的樣貌，還不如一張灰白的死人臉更和善些。明明是一身過分素淨的打扮，神情裏卻滿是陰鸷。

更可怖的是，白璇竟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她似乎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人。

從在船上開始，一路而來緊随身後的視線，如果真的不是她多想，恐怕自己就是遇到大麻煩了。

方才白璇剛醒時眼神還是呆滞的，一直盯着一個地方，動也不動，現在終于又靈動了起來，白岚這才松了一口氣。雖則白溫景也在，白岚還是沒忍住，湊過去依舊抱着白璇。

白璇回頭對她笑了笑，道：“姐姐，我沒事兒了，你別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從她醒過來看到白璇還昏迷的時候，心就沒有一刻不是懸着的。

白岚看着她的笑臉，也不知心裏是急是氣，心中無數念頭糾纏成結。她看着白璇漸漸紅潤起來的嘴唇，看着看着她臉頰上的酒窩，一時晃了眼，竟然情不自禁地湊了過去，所幸并沒有碰到便停了下來，惹得白璇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白岚心中慌亂，手也有些抖，原本和白璇十指交握的手越捏越緊，白璇忙讓她松一下，她卻沒有松，俯身用嘴唇在白璇指尖上碰了一下。

只是很輕的一下，如果不是靠近時的溫熱，白璇幾乎都察覺不到。

可是她偏偏知道了，再低頭看白岚有些濕潤的眼，竟有些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