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白璇在一片混沌中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推自己, 只是眼皮卻沉得很,怎麽也睜不開。身上有舊傷未愈, 昨夜又添新傷, 再加上這一路而來的奔波,整個人都已經非常疲倦了。

那人推她的力道越來越大,白璇被一下子推得撞到了書架上, 這才被書架上接二連三掉下來的書砸醒。

白璇暈暈乎乎地睜開眼, 彼時才發現原來站在自己眼前的是那個瘋婆子,方才一直推自己的也應當是她。

雖然在這山洞中不見天日, 也無法得悉現在是幾時幾刻, 但她似乎是昏睡了很久,怎麽着也該是第二天天亮了。

樨娘手裏拎着一根樹枝,在白璇肩上戳了戳,道:“你起來, 去給我打水去。”

白璇偏過頭,心中疑惑,只得問道:“你把我帶到這個地方, 到底是想做什麽?”

樨娘笑了兩聲, 伸手拍拍她的臉, 道:“你疑心這麽重又有何用?我不是和你說過麽,這地方一個人太寂寞, 我想找個人和我做個伴。”

樨娘的手冰冷如蛇蠍,白璇躲了幾下,最後還是沒躲開,被她碰到時, 渾身的冷汗都淌下來了。

她現在摸不清樨娘的用意,白岚的性命又在她手上, 只能聽她的吩咐,先去把水打來。

這山洞裏就有活水,白璇提着桶去打,只覺這水氣味清新甘甜,渾然天成。她已渴了一路,正想趁機喝上幾口,腳卻不小心磕到了旁邊的一塊石頭,差點兒絆倒。她站穩了身子,再定睛一看,哪兒是什麽石頭,分明就是一塊殘破的石碑,石碑埋在土裏的一截看不分明,上面半截上卻是清清楚楚寫着黃泉二字。

白璇驚了一下,擡頭看時樨娘竟不知何時不在了,這山洞腹裏便只剩了她一人。

白璇還記得自己在夢裏看到樨娘的那次,她曾對自己說黃泉路上太孤單,想尋她去做個伴。如今看來,樨娘說的黃泉,原來就是這裏麽?

水已經打好,樨娘卻遲遲沒有回來,她将這山洞內裏與外面相隔的鐵門鎖上了,白璇出不去,就只能困守在此。

她等了一個多時辰,樨娘還是沒有半點兒回來的跡象,白璇實在等得無趣又心焦,想起自己在石屋裏看到的那些書,還不知到底是些什麽東西,便進去拿了幾本出來。

起先她翻了幾本,都是些轶事野史,這讓她現在怎麽有心情看得下去,便随手丢在了一旁。想來這瘋婆子獨自住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裏,又是這樣隐蔽的山洞,恐怕終日見不到半個人,就只剩了這些閑書解悶了。

不過後來倒是被她翻出了些有用的東西。有幾本書的封皮已經脫落,jsg內裏書頁也已經泛黃發脆,似乎是放在這裏許多年的舊書。這些書不過一些經史子集,不尋常處卻是在它的字行縫隙之間,記錄着許多奇花異草,有一些她曾經還聽秦良向她提起過,都是有以毒攻毒之功效,用這些來應對白岚的毒只怕也會有些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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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麽就這麽巧,樨娘就把這些如此重要的東西不慎留給了她?雖然樨娘應當并不知道她懂醫術,可似乎還是有些不尋常。

白璇不敢輕舉妄動,她将自己方才翻亂的書都急忙歸回了原位,這才又提上桶多裝了幾桶水,靠在泉邊的一棵老樹旁合眼假寐。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樨娘才回來了,手裏還提着幾個大小不一的布袋子。

她還未走近,白璇就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草藥味,接着身上就被甩來了幾個布袋。

白璇睜開眼,假裝睡意朦胧地看着她,啞着嗓子問:“這是什麽東西?”

樨娘本來也一直沒有走遠,自然是看出了她這點小把戲,想要糊弄自己,不過她也懶得去戳穿白璇,既然她已看了那書,無論有意無意,總歸是記住了,多一點疑心不是壞事,要是沒有這點兒機靈,還不值得她浪費精力調||教。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去對面拿了藥杵,把這些都搗成藥汁。”

白璇也無計可施,只能聽她的話,拿了幾個布袋,從泉上的小橋走到對面去找藥杵。這裏的工具倒是一應俱全,小石磨,大大小小的藥杵和盛藥的各色器皿無一不有,比藥鋪裏都來得周全。

只是不知這瘋婆子為何要讓她把所有藥材都搗成汁,像是金銀花、黃芪一類,這樣做反而失了療效。白璇起初沒太在意,等她拆到後面的幾個布袋,卻漸漸地有些心驚,這裏面竟然大部分都是毒花毒草,諸如念七、斷腸草、天南星還有曼陀羅,自身毒性本就不小,若是調配起來,更是劇毒無比。

這毒婦讓自己幫她搗這些藥汁,能做什麽好事,白璇越想,手下的動作越慢,心裏也越發不甘願。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忽然隔空抽來了一道鞭子,她擡手去擋,鞭子便抽在了胳膊上,立時皮開肉綻。

樨娘站在橋頭冷笑道:“別想着偷工減料,給你一個時辰,把這些全部搗好,否則要你好看。”

白璇的手臂痛到發麻,手上的動作卻重新快了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惹樨娘發怒,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到現在連一口飯也沒吃上,又傷上加傷,過幾天就算拿到了解藥也只怕沒力氣逃了,只得先妥協一點。

樨娘見她終于老實了,便不再管她,自顧自坐在對岸石桌前飲酒。她拿來了白璇看過的那幾本書,早在白璇來之前,她就已經在書上做過手腳,只要白璇翻開,自然就會在書上留下她翻頁的痕跡,不過現在看來,白璇似乎還沒有發現這書中奧秘。

樨娘方才那一鞭子抽到了白璇的右手臂,搗藥時沒過多久,傷口便又開始疼痛難忍,血從傷口滲出,都已經染到了手上。

白璇趁着樨娘不注意,在那幾個布袋裏翻找了片刻,還真的被她找到一些白茅花,便趕緊碾碎了敷到了傷口上。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刺痛,不過血倒是漸漸止住了。

樨娘嘴角微挑,淺笑之後便斂了神情,走到白璇面前看了看她已經搗好的藥。

自己明明給了她一些不宜搗汁的藥材,白璇卻也用最合适的方法把這些處理了,盡可能地保留了原本的藥效,看來秦良這些年還當真是教了她一些東西。

樨娘伸手把白璇的藥杵拿了過去,道:“行了,有這些就夠了。你現在去山洞後面的樹林找些乳白色的野菌回來。”

說罷,樨娘便丢了一個采藥的竹筐給她。

白璇背上竹筐,問道:“你就不怕我跑?”

樨娘反問道:“所以你會跑麽?”

解藥還沒拿到手,就算現在樨娘要放她走,白璇也不會走,只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樨娘把她吃得這樣透,了解她到了這樣的地步。

白璇從山洞出去時才發現現在才是巳時,和煦的陽光漏過樹林枝葉間的縫隙照了進來,隐隐地還能聽到空山鳥語,連帶着山洞前的紅燈籠都尋常了許多,不再是昨晚那陰森可怖的樣子。

樨娘讓她去尋乳白色野菌,自然不會是普通菌類,她記得之前師父有告訴她,有一種根部外露、菌蓋上有細絨的白色野菌,有致幻的功效,多生在密林深處不見日光的地方,想必樨娘要的就是這一種。

白璇在山洞前撿起了昨天被樨娘丢在旁邊草叢裏的劍,擦了擦劍上的灰塵和淤泥,便往密林深處走去。

她一直在細聽着身後的動靜,樨娘似乎跟了她一段路,不過沒有跟太久,便返回去了。

白璇還是不确定,她也往回走了幾步,确定樨娘沒有再跟着她時,這才安下心來。她不只要找樨娘讓她找的東西,還打算找找昨晚在石屋中書上看到的那幾樣草藥,七醉性陰,解藥藥性需中和掉這毒的陰寒,樨娘能不能給她解藥還是未知數,倘若她能自己找到解藥,那還要留在這裏作甚。只是這決計不能讓樨娘看到,不管樨娘将那些書留在那裏的目的是什麽,自己都還是當作什麽也不知道為好。

臨走時秦良也曾給過她一個藥方,讓她自己找機會配出藥來,以免樨娘借毒加害自己,還能暫時當作解藥緩解一下毒性。白璇當時沒來得及細看,現在才找了一個僻靜處把藏在身上的小竹筒拿了出來去看秦良的藥方。

上面大部分是些普通的藥材,可也有幾味讓她覺得有些蹊跷。不像是解藥,倒像是毒藥,只是比較性溫。秦良怎麽會知道樨娘要用什麽樣的毒藥來對付自己?白璇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秦良是想讓她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她也沒什麽理由不相信秦良,也許秦良讓她這樣做自有他的目的。白璇就先抓緊時間,把秦良讓她配的解藥配了出來藏在身上,這才走進深林裏去尋樨娘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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