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年中的七.八月, 正是南瞻部洲最炎熱的時節,蟬兒趴在樹幹上打着清脆的鳴, 地表浮起一股悶熱的氣息, 險些熏暈了路人。
“主人,小心。”
輕風在一處空地上停了下來,俯低身體, 以方便殷寧能夠順利從他背上跳下去。
“你飛得好快, 半天就到了。”殷寧伸出手摸摸他翅膀上厚實的羽毛,“我要表揚你。”
自從确定了要來岩漿之海的計劃, 他又到藏書閣那邊翻了好幾天的地圖和風土人情注意事項,這才找到借口從師門偷溜出來。
幸好輕風飛得快,來回算算只要一日, 只要在這邊盡量不耽擱,搞不好掌門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有沒有離山。
這岩漿之海,就在南瞻部洲的邊境,常人大多耐受不住這裏一年四季的高溫, 只有一些體質彪悍的游民不懼酷暑,靠捕捉野獸倒賣為生。
圍繞着這片岩漿之海,沿途會出現不少體質變異的野獸,這些野獸體型壯碩,一塊肉的營養比得上普通野獸的數倍,非常滋補,在市面上一向供不應求。
這大概也是獄火蓮在無形中造成的影響。
一想到這,殷寧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識在附近的地攤上尋找着“雪衣”。
“雪衣”是當地的一種特色服飾,是用可以隔熱的材質制成的鬥篷,穿上後就能在岩漿之海的外圍區域自由行走,不受岩漿熱氣的影響,在這裏幾乎是人手一件。
“有了。”殷寧指了指前面道:“我們過去買件衣衫吧。”
輕風定了定神,跟在殷寧後面走過去,這裏也沒有什麽豪華的店鋪,大部分都是就地擺攤,貨一賣完就收攤,雪衣試穿起來非常便利,往身上一套就知道合不合适,小孩子的也有,殷寧揀起一件,把帽子戴上,下面的帽扣扣起來蓋住自己的嘴巴,大半張臉藏在帽子寬大的陰影裏,只剩下一雙眼睛在外面眨啊眨,問攤主道:“是這麽穿的嗎?”
“對對對,小孩子要捂嚴實點才不會中暑。”攤主低頭挑了一件大人穿的,殷勤地拿給輕風道:“這件您穿着應該正好。”
“……”輕風糾結地皺了皺眉,這衣服顯然是給正常人裁制的,可是他還有一對翅膀……
“後面剪掉兩個洞就好了。”殷寧覺得自己這個建議真是太聰明了,簡直是修真界的服裝設計師。
順便幫輕風解決了衣服的問題,他又順便買了幾顆儲水珠,自己含了一顆在嘴裏,又塞了一顆給輕風,“喏,給你,進入岩漿之海的區域可是很容易就會脫水的。”
“唔……”
儲水珠猝不及防地滑進了喉道裏,輕風的喉頭動了動,滑溜的珠子又被彈了出來,輕風的臉微微燙了燙,含糊道:“謝謝。”
“不用謝,我是你的主人啊。”殷寧趴到了他背上,說話聲好像嚼着泡泡糖似的,“老大保護自己手下的安全,天經地義。”
你才不是什麽老大,你只是一個小孩。
輕風不滿地在心裏想着,卻突然感到自己的喉結被撓了撓。
好癢……
輕風不自在地側了側頭,“你……這是做什麽?”
“我也想長這個。”殷寧一臉羨慕,他現在說話還是會有點奶聲奶氣的,實在是太沒威嚴了。
“以後都會有的。”輕風壓低了聲音,翅膀扇得更賣力了,“我們要停在哪裏?”
“我看看……”
殷寧低頭看向下面的岩漿火海,眼睛險些被那灼熱的光彩刺痛了。
好燙,如果沒有穿着雪衣,正常人根本忍受不住這種高溫,不愧是神物獄火蓮生長綻放的地方。
“就停在那裏吧。”他指了指一塊在岩漿熱流微微晃動的大石頭,輕風點了點頭,放緩了飛行的速度,慢慢地落到了石面上。
“好燙。”
腳底下熱熱的,殷寧皺了皺眉,感覺石塊也在跟随着岩漿的流動起起伏伏。
這個應該就是原著裏面描述的岩漿漂流,這些石塊會按照特定的軌跡,繞着獄火蓮所在的地方進行循環漂流。
而站在這些石塊上也并不是絕對的安全,因為這岩漿之海的下面,其實隐藏着一座活火山,随時會噴發,所以不能禦劍飛行的煉氣期修士,來這邊相當于送死。
殷寧和輕風站在大石塊上漂流了許久,突然感到腳底傳來劇烈的晃動。
“小心!”輕風直接抓起殷寧的肩膀,帶着他飛了出去,轉頭一看,大石塊已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入海底,再也不見蹤跡。
“真是太危險了。”輕風不由覺得一陣後怕,如果他的反應再慢一點,兩個人可能早被烤熟了。
“抱緊我。”他情不自禁地把殷寧托高了點,這孩子表面上看起來太弱小了,讓人不自覺地想保護。
正好前方又出現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扇動着翅膀停在上面,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把人放下來了。
不會飛在這個世界真是先天缺陷啊……
殷寧默默在心裏淚流滿面,丢臉地摟住了鳥人的脖子,同時四下觀察着周圍的景象。
這一帶的岩漿,顏色好像更熾烈了。
獄火蓮就生長在最炙熱的地方,現在這樣,說明他們在漸漸向目的地靠近。
殷寧緊張地深呼吸一口氣,眼睛連一下都不敢眨。
越接近獄火蓮,岩漿的漂流速度就會越來越快,而且那個地方會産生一股神秘的氣流阻止飛行,如果錯過了,就要再進行下一次的循環漂流。
楚天越和姬長華在原著裏,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吃虧了足足三次,殷寧一點都不希望前車之鑒重演。
“噗——”
底下的岩漿突然像炸油鍋似的,咕嚕咕嚕地冒着泡,殷寧攥緊了拳頭,眼前突然一晃而過花瓣的形狀,他大叫了一聲,“快,快飛!”
一股神秘的氣流頃刻間卷了過來,殷寧只覺得自己像在滾筒洗衣機裏面滾來滾去,臉蛋都皺成了一團,他不舒服地“哼”了一聲,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流平靜了。
“好了,沒事了。”輕風的唇仿佛貼在他耳邊說話似的,殷寧猛地睜開眼,雪衣鬥篷的帽子已經被吹開了,原本綁得好好的頭發也被弄亂了,看上去好像沒人管教的野孩子。
輕風不由得憋着笑,殷寧翻了個白眼,随即目光就被不遠處的妖冶魔花吸引了。
好大啊,比那種和尚坐的蓮臺還要大。
顏色也和一般的紅蓮不一樣,熾烈如火,在風中每一次搖曳的姿态,都透着魅惑人心的妖豔。
“好漂亮……”輕風仿佛被蠱惑了一樣,雙眼發直地向那邊走去。
“不可以!”殷寧連忙死命拽住他,這獄火蓮的魔性十分霸道,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如果一不小心受到它的蠱惑,就會被來自地獄的魔火灼燒至死。
草本植物中的妖豔賤貨。
殷寧咬了咬唇,克制住自己往那邊窺視的欲望,從袋子裏掏出幾顆儲水珠,打在了花瓣上。
水克火,這儲水珠裏蘊含着大量水分,獄火蓮從出世到現在從來沒接觸過這麽多水,立刻委屈地縮攏了花瓣,再也不複往常風騷的姿态。
殷寧定了定神,慢慢走了過去,雙手碰上花瓣,想要把它連根拔起裝進乾坤袋中。
“慢着……”獄火蓮的神識在他腦子裏發聲,“我一直在等我命定的主人,你不是,所以你不能帶我走!”
“哦?”殷寧挑了挑眉,“我有本事把你收走,我就是你的主人。”
“不行,這樣是違反天道的。”獄火蓮好像快要急哭了,“天道告訴我至少要等一百年才能等到我的主人,你把我摘走了,我就等不到那個命定之人了。”
這難道是劇情在冥冥之中的影響力嗎?
殷寧的動作頓了頓,獄火蓮趁機道:“你又不是魔修,把我帶走也沒什麽用,而且我離開這裏以後馬上就會枯萎,你知道該怎麽養殖我嗎?”
殷寧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我可以立刻把你送出去,還可以把我身上的蓮子送給你。”獄火蓮試圖用好處誘惑他,“只要你放過我,我還可以用花瓣做一件法寶給你。”
“你許了這麽多好處……”殷寧突然伸出手,“但是只要你本體在我手上,我想要多少蓮子就有多少蓮子,想用多少花瓣就有多少花瓣,那我幹嘛不直接把你帶走,而且我知道你的習性可狡猾了,是最會騙人的花,你說的話,我連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相信的。”
“愚蠢的人類,你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獄火蓮開始威脅他了,殷寧不屑地笑了一下,把花連根拔了起來,收進了乾坤袋,将袋口紮緊,爬到了輕風的背上,“好了,我們回去吧。”
……
從岩漿之海順利歸來後,殷寧就把獄火蓮栽種在自己的園子裏,獄火蓮每天都哭唧唧地想要回去,搞得殷寧好像強搶了人家小媳婦的惡霸一樣。
“再哭就把你吃掉。”殷寧剝開了一個蓮子放到嘴裏,清甜清甜的。
“招財,給你一個。”他又拿起一個蓮子在半空中擲了擲,小倉鼠高興地“吱吱”直叫。
這朵蓮花雖然屬火,可到底是草木之體,殷寧最近的木系靈氣被蓮子滋養得越發濃郁了,隐隐有突破的跡象。
這種速度太可怕了。
“難道我的徒兒真的是個絕世天才?”
掌門激動得連手都顫了起來,他看向擺在書案上的玉簡,那上面刻着每年定期要給羅浮山本宗報告的弟子進度。
寧兒如今的進度這麽快,就算比起本宗那邊的精英弟子也不遑多讓吧,只要他把這進度上報,肯定會被本宗的人注意到的……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這一次,掌門沒有把殷寧的進度如實報上去。
“就這些?”
負責來接收的管事騎着一只仙鶴,掌門殷勤道:“今年的弟子進度已經詳詳細細寫在上面了,請柳先生過目。”
“不用了,我們是老交情,我信得過你。”柳先生沖他友善地點點頭,駕鶴回了羅浮山本宗,卻正好看到一個年輕人,眼睛突然一亮,這人正是前段時間剛剛從支脈升上來的陸缜,現如今可是本宗的大紅人,玉清真人名下唯一的弟子。
“陸師侄,你來得正好,這些玉簡你可否順便幫我帶給玉清真人?”柳先生把人叫住,陸缜愣了愣,把玉簡接了過去,“這是?”
“這是支脈弟子每年上報的進度,說起來也算是你以前的同門。”
曾經的同門嗎,倒也有些懷念……
陸缜捧着那玉簡,在經過沒人的地方時,面色突然一紅,自言自語道:“我就偷偷看一眼小師弟的進度,就看一眼。”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玉簡,找到殷寧的名字時突然愣住了。
煉氣二層。
不可能,他離開支脈的時候,殷寧已經煉氣期三層了。
掌門為什麽要刻意隐瞞這點……
陸缜的眼眸垂了垂,沉思半響,決定忘掉這件事。
畢竟掌門曾經是他的師父,對他恩重如山,而且——
這邊優秀的人太多了,小師弟要是來了,可能眼裏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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