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從此以後, 殷寧就多了一個背後靈。

這個女鬼沒有具體的樣貌和身材,就像一團濃黑的霧氣一樣, 殷寧模糊記得好像有本書上講過, 這種特征通常是生前有怨念的厲鬼所化,厲鬼戾氣重,會傷人, 會殺人。

奇怪的是, 不知道這個女鬼使了什麽手段,抑或是道行高深, 好像除了他之前,其他人都覺察不到這個厲鬼的存在。

更讓他覺得委屈的是,這個女鬼還會虐待他。

“女鬼姐姐, 我什麽時候可以睡覺?”殷寧趴在書桌上,眼皮墜墜的,“我想睡覺。”

“不可以。”女鬼的聲音很清冷,“把整本書全部抄完才能睡。”

殷寧的面前擺着一本介紹魔界風土人情的書籍, 據說女鬼姐姐的仇人之一就是魔修,所以他現在做的這件事叫啥,暗殺調查?

“啊……困……”殷寧打了個哈欠,提着毛筆在紙上胡寫亂描着,手背突然被“啪”的抽了一下,“給我認真寫!”

“不要打我,我馬上寫……”殷寧可憐巴巴地縮了縮,忍着困意把今天的內容抄完了,倒頭就睡。

女鬼在書桌前飄了飄,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跡,詭異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飄到了床邊。

殷寧的被子沒蓋好,被沿露出了一截小腿,還沒長高,顯得有點肉肉的,女鬼從那團黑色霧氣中變出了一只手的形狀,好奇地伸過去戳了戳。

“嗯……”殷寧的嘴微微張了張,女鬼愣了一下,幫他蓋好被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叫什麽名字,心中只有對仇恨的怨氣。

她記得自己生前受過怎樣沉重的侮辱,其中的主謀之一就是實力強大,陰險狡詐的血煉魔君,血煉魔君為了得到她,設計讓她中了暗毒,失身于人,她所修煉的功法,一生都要保持清白之體,如果不是血煉魔君的陰謀,她後來也不至于慘死,這個陰毒的魔修,就是她的第一大仇人。

“你……是我報仇的希望。”女鬼眼神複雜地看着沉睡中的殷寧,她生前堪堪進入金丹期,而血煉魔君那時已經是金丹後期了,随時可能突破到元嬰期,是個很難解決的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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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飛。”

殷寧手裏握着一柄飛劍,往裏面灌注靈力,飛劍噌的一下竄出去,繞了一圈,突然又飛回他的腳邊。

“穩!”殷寧擡腳踏上劍身,身體不自覺地傾斜了一下,人已經踩着劍慢慢地升到半空中。

“向左,向右,向下……”殷寧操縱着飛劍,就好像在玩游戲似的,不知不覺就飛離了主峰。

“也不知道現在偷偷禦劍下山,會不會被師父發現?”殷寧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興奮地笑起來,“不管了,我好像一直待在山上,還沒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呢,就算被師父罵幾句也值了……”

飛劍“咻咻”的往山腳的方向飛去,殷寧的情緒異常洋溢,誰知道半空中突然“啪”的一下,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天網罩住了他,硬是把他拍了回去!

“哇!”殷寧驚叫了一聲,勉強操縱着飛劍落到了離地面最近的地方,耳旁傳來玉清真人的呵斥,“寧兒,你又想偷偷下山了?”

“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殷寧左顧右看,沒有發現玉清真人的蹤跡,料想應當只是隔空傳音,頓時松了口氣。

“為什麽不讓我下山啊,好像山下有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殷寧拍拍塵土站起來,認命地回去繼續修煉法術了。

他練習法術的時候,女鬼就在旁邊盯着,時不時指導幾句,風格相當一針見血,如果她不是個充滿戾氣的女鬼,殷寧差點就想叫她一聲“二師父”了。

殷寧一天天長高,等到在山上修煉到築基期四層的時候,他已經十四歲了。

這是個可以談情說愛的年紀,普通的人家搞不好可以準備定親了。

他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怪。

看到長得漂亮的人經過時,會不自覺地多看幾眼,平時和師兄們相處時,對于偶爾的肢體接觸會有一種沉迷其中的感覺。

為什麽會這樣呢……

殷寧不敢問玉清真人,問女鬼就更不可能了,那麽唯一一個可以詢問的對象,就是和他同輩的陸缜。

陸缜頭一次被他問的時候懵了一下,立刻羞紅了臉,這大概是每個男人要從小孩子轉變成大人的必經過程,很容易感同身受。

“陸師兄,我這樣是不正常的嗎?”殷寧難得規規矩矩地坐着,好奇地觀察陸缜精彩的面部表情。

“嗯,是很平常的事情。”陸缜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那要怎麽解決?”殷寧比了個手勢,想要形容自己的感受,“我覺得自己心裏好像住了一只小貓,不停地用爪子在裏面撓我,很躁動,很想要……”

“可……可以自己弄。”陸缜的嗓音有些顫抖,他覺得師兄弟之間讨論這種私密的事情讓人難以啓齒,只能含混地回答。

“自己……怎麽弄?”殷寧狐疑地看着他,“陸師兄,你再這樣神神秘秘的,我就要去向師傅告狀了。”

陸缜瞧着他懵懂無知的反應,突然攥了一下手,鼓起勇氣走過去,“你……你是真的不懂?”

殷寧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對方溫熱的軀體突然靠了過來,“好,師兄來教你。”

衣帶被解開了,殷寧的手腕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卻被陸缜牢牢抓住,掌心裏被塞進了一塊薄薄的帕子。

“嗚……”殷寧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陸缜握住他的手腕牽引着,他的眼睛濕潤了一下,手心裏的帕子慢慢被浸透了。

陌生又奇怪的感覺讓他一瞬間的神色變得異常脆弱,陸缜的眼眸深了深,“沒事的,每個男人都會這樣。”

“師父也會這樣嗎?”殷寧覺得有點羞恥,又有點新奇,陸缜咳了一聲,移開目光,“也許會吧。”

一想到平時高潔禁欲的玉清真人也會做出這麽奇怪的事情,殷寧心裏的負罪感頓時減弱了不少。

晚上回房的時候,他還沉浸在這種新奇爽快的體驗中,腦袋突然被“啪”的砸了一下。

“女鬼姐姐,你又怎麽了?”殷寧苦着臉問。

“傻子!”女鬼姐姐好像抓狂了,操縱着屋裏的東西一件件往他頭頂扔。

“女鬼姐姐,不要再扔了,我很窮的!”殷寧抱頭鼠竄,既怕被砸到,又怕被周圍的人聽到自己狼狽的聲音。

好不容易等女鬼扔膩了,殷寧還戰戰兢兢地躲在床底下不敢爬出來。

女鬼冷冷道:“出來。”

“出來你又要打我了。”殷寧委屈地嘀咕着,床底下卻突然伸進一只黑色的長手,把他整個人拖了出來。

殷寧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被扔到了軟墊上,女鬼指着他的衣服道:“這是什麽?”

“這是衣服。”殷寧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腿。

“衣服是做什麽用的?”

殷寧沉默了一下,不高興地答道:“禦寒,蔽體。”

“為何要蔽體?”

殷寧小小聲道:“因為人有羞恥之心,不能像野獸一樣,要懂禮儀。”

“你都知道要遮羞,居然讓別人……”女鬼的口氣聽上去壓抑着火氣,“以後但凡是被衣物遮蓋的地方,都不可以讓別人碰到,不管是長輩還是同輩,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行。”

殷寧不服氣地咬了咬唇。

“聽到沒有?”女鬼打了一下他的腦袋,殷寧疼得眼眶濕了一下,“知道了。”

被教育之後,連着好幾天,殷寧就一直避着陸缜,就連往常跟玉清真人的相處也生疏了不少。

“徒兒大了,有小心思了。”玉清真人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把殷寧叫了過來,“寧兒,最近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沒有。”殷寧的精神看上去恹恹的,玉清真人想了想,突然道:“你現在也懂事了,可以出去走走。”

殷寧的眼睛亮了亮,玉清真人又補充了一句,“近日你玉瑤師伯要去九鼎門拜壽,你可以跟着那些師兄師姐一起去,要安分守己,不得擅作主張。”

九鼎門也是和羅浮山往來甚密的名門大宗,如今正逢他們的宗主九鼎真人大壽将近。

殷寧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他回去之後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把該帶的東西都裝進了乾坤袋。

過了三天,玉瑤真人的隊伍準備啓程,殷寧屁颠屁颠地拿着東西跟進賀壽隊伍裏。

“你們要小心,最近魔修橫行,時常在半道上打劫。”玉瑤真人面色嚴肅地交待。

“魔修啊,我都沒見過魔修……”殷寧仰頭喝了一瓶瓊露,天空突然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就到前面那邊休息吧。”玉瑤真人指揮着隊伍進了驿站,衆弟子各自解了武器坐下休息。

天色越發地陰沉,玉瑤真人皺了皺眉,突然提着劍站起來,環顧四下,“這氣息不對……有埋伏!”

靠。

一眨眼的功夫,殷寧就看到驿站四周冒出了數十個蒙面人。

“區區鼠輩,也敢來劫壽禮。”玉瑤真人不屑地笑了一聲,身姿如虹,率先施展開道術,頃刻之間就把那些蒙面人殺得幹幹淨淨。

“師父好厲害。”漂亮的小師姐崇拜地拍着手。

“咔!”

地上的一具屍體突然動了一下,玉瑤真人眉目一斂,看到其他屍體也接二連三地開始動作起來。

“不好,有屍毒……這些魔修之前肯定用了什麽陰毒的手段!”玉瑤真人把自己的晚輩護在後面,“你們先走,這東西沾上就麻煩了。”

“啊……!”一具屍體突然向玉瑤真人撲了過去,跟她纏鬥起來。

“寧師弟,跟上!”一位師兄拉了殷寧一把,一群弟子狼狽地奔逃,半道上又遇到了神秘的蒙面人。

這些蒙面人招式狠辣,就算受到致命重創仍能複活,就跟僵屍一樣打不死,還會散發出惡臭的屍毒。

“好惡心啊……”殷寧不想沾上那腥綠色的屍毒,只能一退再退,那屍體把他逼到角落裏,突然嘿嘿一笑,嘴裏噴出了一口白氣,殷寧的眼神混沌了一下,暈了過去。

……

“細皮嫩肉的,好可愛呀。”

“別攔着我,我要采陽補陰!”

“姐姐你冷靜一點,這些俘虜呢,我們首先要運到門主那邊等候他發配,等她挑走喜歡的,才能把剩下的留給我們。”

“可是我好饞……”

“唔——”殷寧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貌美女子,容貌極為相像,就跟孿生姐妹似的。

“呀,醒了。”耳邊響起悅耳動人的聲音,殷寧眯了眯眼,嘴裏卻被灌下了淡淡的液體。

“女鬼姐姐,救我……”殷寧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可能正被運送到某個地方。

“別吵。”女鬼飄到了那對孿生姐妹的身後,黑霧裏突然變出了兩只修長的手,勒住了兩人的脖子往後拖。

殷寧趕緊爬起來,拖着發軟的腿腳跌跌撞撞地往沒人的地方跑。

“這個地方,好安靜……”

跑着跑着,殷寧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偏僻的小屋前。

“有俘虜逃了,快追!”不遠處似乎傳來巡邏隊的叫喊,殷寧慌了慌,下意識地推開那扇沒有鎖上的屋門。

裏面好暗。

他咽了咽喉頭,踮着腳尖走進去。

“太好了,沒有人。”殷寧松了一口氣,安靜地坐在地上,盡量收斂自己的氣息不讓外洩。

屋子裏的某個角落突然冒起亮光,殷寧愣了一下,一點一點地蹭了過去。

那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好漂亮。”殷寧把手捂了上去,手心裏暖烘烘的,似乎有什麽傳遞到手心裏,十分舒服。

“好奇怪,為什麽對着這個水晶球,我有種想跟它傾述的沖動呢?”

殷寧的眼神迷蒙了一下,突然醒過神,“這一定是蠱惑人心的魔物,我不能再碰了。”

他把水晶球重新放回原位,規規矩矩地坐好。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水晶球的主人自始至終都在屋頂注視着他,看到他的表現微微訝異,稍稍擡起指尖,水晶球發出熾烈的光芒。

“好想跟它說話。”殷寧有點忍不住了,糾結地把水晶球重新抱在手心裏,“那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可能喜歡上一個人了。”

水晶球的主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畢竟,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喜歡是一種什麽感覺。

他屏住呼吸,想聽聽過來人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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