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商量

離開縣衙，蘇靈窕便回。在車內靜靜的坐着，一動不動。對于穆潇瑥的身體情況，滿心的擔憂。禦醫所言，她身上中了一種極為罕見的毒，禦醫沒有辦法解，目前只能維持，即便是維持，也只是拖延時間，天長日久，等到毒進入到髒腑之中，入了骨髓，就算禦醫絞盡腦汁，也沒有回天之力。

“殿下，現在可以下車了。”

稆子然見蘇靈窕沒有反應，繼續道了一句：“我們早就到了。”

其實，馬車已經停了有一陣時間，但蘇靈窕走神，根本沒有感覺到，稆子然見狀，只能主動請她下車。

“你不叫我差點忘了，還有事要跟她說。”

蘇靈窕收回心思，掀開簾子一躍而下，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院子裏。

稆子然站在原地，怔住，只覺得臉上刮來一陣清風，轉瞬間人就不見了。

“昭妘公主，我回來了。”正說着，蘇靈窕推門而入，跟一只小鳥一樣進了屋子，走了一圈，不見美人，回應她的是一片安靜。

蘇靈窕眼裏閃爍的光變得暗淡，雖然只是離開短暫的時間但是即将看到她的時候，心裏有了小小的雀躍。

她去了哪裏？

記得，午膳之後便離開，那時候留在穆妙妘身旁的是她的姐姐。

順着這個思維，蘇靈窕轉身離開。

果然不出所料，還沒等到門口，便聽到裏面說話的聲音，兩人聊得正興。

“寧俊公主，你來了。”穆潇瑥看到蘇靈窕進來，微笑打招呼，“快過來坐下。”

“姐姐好，午時有沒有休息，藥是否喝了。”蘇靈窕說完，視線朝着穆妙妘看過去。

此時穆妙妘坐在榻邊，剛剛在整理裙子的下面，彼此視線相遇，蘇靈窕發覺她水潤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羞澀，回想剛才的動作，看到榻邊擺放的瓷白藥瓶就已經知道怎麽回事，原來剛才穆妙妘正讓姐姐給她腿上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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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妙妘心想，幸好她敲了門進來，要不然來不及收拾就被看到了。還記得小時候，教學的女先生還說過女子在未嫁人前就算是夫君也不能讓看到，連胳膊跟腿都不行，只能在成親之後才可以。

可是......蘇靈窕都已經幫忙換了衣衫，穆妙妘一想到這裏，她把臉扭過去，燥的不行。

“我與妘兒聊天，忘卻了時間，一直沒有休息。”穆潇瑥想到了什麽，拽了拽被子往身上蓋，然後靠住軟枕，後面的話沒有再說。

蘇靈窕知曉她為何不說，大概是因為紫娟的事，認錯了人有些尴尬故而不願意提及。當然，這只是最表面的一層，至于穆潇瑥心裏如何想，也許只有穆妙妘會理解的。

對于早上發生的事，穆妙妘已經知道，穆潇瑥不會瞞着這個妹妹，畢竟現在身邊唯一的親人只有她。

穆妙妘認為，見到紫娟這樣的姑娘，姐姐應該會高興，或者會有什麽別的想法。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

穆妙妘起身走到蘇靈窕身旁，拿起茶壺，替她倒了一杯清茶。

蘇靈窕接過來，笑道：“剛剛上了藥，別亂動。”

穆妙妘：“......”

“我現在已經好了許多，也不感到疼，無妨的。”

喝了一口茶水，發覺味道不一般，此茶清香襲人，溫熱的茶水蔓延在唇舌之間，帶着淡淡的清涼微甜之感。

“此茶真是絕妙。”蘇靈窕說完，仰頭喝完了一杯。

穆潇瑥坐起身，笑道：“這是祁國帶來的茶。”

蘇靈窕道：“祁國人傑地靈，以後如果有時間，我真想去一趟。”

“日後有時間，會是什麽時候呢？” 穆妙妘格外在意那句話，靈動過人的桃花眼含着期待的神色。

“我想是在成婚之後，那時候周祁兩國來往更加頻繁，到時候我們有的是機會過去的。”

聽說周國皇子或者公主成婚不是那麽簡單，并非到了京城就馬上可以，還需要選擇良辰吉日才可拜堂成親。像蘇靈窕作為皇後的女兒，大家更是看重的很，還要準備公主府等，這些都需要時間，但願成親的日子不要太久。

穆妙妘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

蘇靈窕心照不宣，還記得上次她發燒時候說的夢話，這般在乎，肯定是想故鄉的親人，早點回去探親。如果換做自己離開父皇跟母後肯定受不了，甚至會流淚。想想這個嬌柔的女子，能做到這般，已經很不容易。

尤其是，前方的路有些危險，那些人絕對不會就此罷休，蘇靈窕現在唯一可以做的是，讓穆妙妘認為自己就是最親近的人。能夠做到這點，才可以進入她的內心，也不會讓她覺得孤單。

蘇靈窕喝完第二杯茶水，已經不再口渴，當杯底與木桌表面觸碰的時候，她想到了一句話。

“你放心，我會盡量準備快些，讓你早日嫁給我的。”

穆妙妘擡眸，兩邊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支支吾吾道:“誰...誰說要早點嫁給你，真是厚臉皮。”

穆潇瑥輕笑出生，肩膀抖動。

見姐姐這般，穆妙妘心裏有種她在向着蘇靈窕的感覺，于是瞪了她一眼。

“幹嘛這樣看着人家。”穆潇瑥捂着嘴仍然笑。

“姐姐若是困了就休息。”穆妙妘咬牙切齒。

“怎麽，你們有什麽悄悄話要說，不讓我聽？”穆潇瑥順勢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伸胳膊，“如果你們有事就回屋裏。”

穆妙妘心想，姐姐哪是困了，明明精神的很。

突然感到肩膀有溫暖的觸感，穆妙妘思緒回籠，轉身，卻看到蘇靈窕站在自己對面。

“寧俊公主，你有何事？”穆妙妘雙眼迷茫。

蘇靈窕輕輕吸了一口氣，馥郁香氣進入鼻息，惬意地眯起眼睛，終于聞到了這清甜的香氣，真想靠的再近一點，然後無限的接近她，直到......

不過現在可不行，忍一忍。

“你們瞧一瞧這個。”蘇靈窕掏出一張紙，遞給穆妙妘，“上面的花紋是否了解，這是在那些突襲你們人身上找到的。”

穆妙妘接過紙然後走到穆潇瑥身旁坐下，兩人看了好一會兒，都看不出這到底代表着什麽。

穆潇瑥回憶，道：“在去往桃花縣的路上，那些人早就在那裏等待，這說明他們早就知道了送親的路線。”

蘇靈窕走到她們身邊，立着一旁道：“這件事很蹊跷，這次送親路線只有我們知道，當時你們的使臣送來，我，父皇，還有宮中極少數人得知。”

這麽一想，細思極恐，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穆妙妘握着紙張的手指緊了緊，擴散出折痕，“為了保證這次送親安全，其實準備了三份，送給你們的是唯一真正的路線圖。”

這張圖極少有人知道，祁國送過去的盒子都是密封的，那些使臣都是精挑細選，按道理不會出錯。

“山路容易成功，可見那些人布局已久，無論是祁國還是周國這兩個地方肯定有一處洩露。”穆潇瑥道。

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大家已經心知肚明，那麽接下來就該想辦法如何找到這個漏洞。

沒過多久，紫娟過來，說晚膳準備好，于是大家下了樓去大廳之中。

穆潇瑥看到紫娟，可謂是目不轉睛，好像是在看那個女子真實的在自己眼前一般。其實，終究不是她。想到這裏，眼眶驟然發紅，有淚水在裏面，可就是不流出來。

事已至此，穆潇瑥已經知道紫娟不是她，美夢早就幻滅。

紫娟緊張地挪了挪身子，她不明白，為何潇瑥郡主的眼神那麽奇怪，她看別人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平靜如水，這麽多的侍女，也不見她如此。如果早晨的那一幕是一個誤會，現在又是什麽。

難道是自己太可愛了，回頭一看，屋子裏的人都比自己美，剛才真是糊塗了，臉皮厚。

三人經過商量最終決定，将蒙面人身上的花紋繪制兩份，分別送往祁國與周國皇帝手上，皇帝身邊的能人多，希望可以查到洩露這件事的源頭還有那些人真實的身份。

用完晚膳，蘇靈窕獨自一人坐在大廳中，雙手捧着臉，烏黑如夜的眼睛變得水潤柔軟，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面若桃花。

看着窗外，微風刮來，樹枝輕輕搖擺，擡頭，見漆黑天空中，挂着一輪清雅明亮的月亮，因為它的存在，周圍的星辰都顯得暗淡了，月亮偶爾隐藏在雲層後，就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顯得更加清麗脫俗。

這麽好的夜晚可不能辜負了，現在穆妙妘大概是去照姐姐去了樓上，趁着這個時間，做點什麽好呢。

過了一會兒，她拍了一下大腿，就這麽定了。

木門打開，緊接着一片霧氣騰騰，幾位侍女提着水桶走進。

“多放一些花瓣。”蘇靈窕站在浴桶不遠處，雙腳踩着木鞋，那雙腳指頭微微曲起，好像一排晶瑩剔透的葡萄。

紫娟晃了晃籃子，将裏面最後的一把花瓣放進去。

蘇靈窕因為屋內熱氣的蒸騰，臉上布滿汗珠，白皙的肌膚微微泛紅。

不止如此，紫娟也是一樣。

清澈的水面上飄着紅紅的花瓣，蘇靈窕将手沒入水中。

“溫度适合，你們可以下去了。”

侍女們行禮後提着木桶離開。

“紫娟，你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蘇靈窕道。

紫娟抱着花籃子，站在一旁，悶悶道：“殿下，不需要奴婢侍候？”

蘇靈窕解開腰間的帶子，扭過頭笑道：“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紫娟離開時，在餘光中看到蘇靈窕肩上的傷，一片紫紅，到現在還是帶着淤血，心裏咯噔一下，這位殿下就是這樣，從來不在乎身上的傷，好像自己是鐵打的一般。

沐浴的房間，充盈着朦胧的霧氣，花香四溢。

蘇靈窕掬起一捧清水，上面還有幾朵花瓣，往身上灑過去，溫熱的水滴粘在肌膚上，順着玲珑曲線，緩緩流下。

咯吱，木門響起的聲音開啓。

蘇靈窕耳朵靈敏，自然是聽到，她背對着木門，看不到來者是何人。

“紫娟，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必過來侍候。”

身後的那人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只是腳步聲一點一點在靠近。

蘇靈窕将貼在脖頸處濕潤的黑發拿起，放在身後，整個人靠着木桶，霜雪般的手臂落在邊沿。

“怎麽不說話，神神秘秘的，難不成我不讓你過來還生氣了不成。”蘇靈窕歪着腦袋，笑道。

話音落地，腳步聲消失，随之而來的是肩膀上的溫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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