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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非常快就來了。喬揚心咚咚地點開一看,傻住了:這是什麽驢唇不對馬嘴的?哪兒也不挨着哪兒。他心鼓立刻就息了。他想彭旭準是迷糊得夠嗆,手和腦子都不走一路了。

可他還是絞盡腦汁地想破譯,見翻過來調過去組不出合理的意思,他把每個字的拼音首字母列出來,想看看輸入法會自動生成什麽,還是沒用。他怎麽也無法和彭旭的腦回路搭上線,急得澡也白洗了,汗涔涔地癱在床上,舉着手機百般費解。

臺燈下,他手臂的影子被映在床頭。他怔着兩眼盯着那影子,盯了一會兒,他突然抽回手,等再意識到,手已經鑽到內褲裏了。仿佛彭旭的觸感仍留在上面,他回想着不久前摸彭旭的手法,盡量以同樣的方式和力度刺激自己。閉上眼,五感追到幾小時前,某幾個瞬間,他甚至幻聞了,彭旭的味道在他鼻子尖上跟他玩捉迷藏。

那味道怎麽形容呢?就好像你一直覺得這世上該存在着某個味道,比你已知的所有味道都更能惹你愉悅、打顫,只是你一直沒聞到。偶然一個機會你聞到了,你也真的打顫了,但你馬上又覺得,這味道不屬于你,因為你和它總隔着點什麽。你在嗅覺的存檔中不斷搜索、重溫,你不想忘記,你以為你記得清晰,但當你下一次再聞到,還是要冒出一句“啊!這個才對。”的感嘆。

就是說,除非你親身聞到,不然你總也沒辦法讓它與記憶中的味道重疊,它總比你想象中更加刺激你。

但它也很調皮,一晃就聞不見了,喬揚小狗一樣嗅着空氣,說是撫慰自己,腦袋裏全是彭旭。形狀、觸感、硬度、溫度、氣味,他全身心回味着。指尖觸到一點濕潤,滑滑的,他放到鼻尖聞一聞,和彭旭是一個味道嗎?好像有點像。他更興奮了。

停!停一停!這不是彭旭,你舔自己的幹嗎?!腦中最後一絲理智把他叫住了,他身上一陣空軟。

完全是慣性,他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把鋼尺。這回可是清醒大發了,他從來沒打得自己這麽疼過,疼得他連縮成團的力氣也沒了。他淚眼婆娑地問自己:喬揚,你還能再賤點兒嗎?

平靜下來,他又點開手機,頁面仍停留在他和彭旭的對話框。他必須追問一句了,否則這話題準會不了了之。

彭旭的回複在轉天中午來了,很簡單的兩個字:【忘了。】

喬揚:【那就當我現在才問你,你回答什麽?】他昨晚那麽痛,兩個字可別想打發他。

又是半天,彭旭回:【你這人吧,讓人很難忘。】

喬揚心飄起來:【怎麽說?】

彭旭:【我還沒見過喝酒比你臉更紅的。】

鬧騰正歡的心一下卡了殼。你啊你!你還想聽什麽?你還真想聽彭旭說昨晚很難忘,說會因此有點想你?不會的,彭旭不會說的。他要會說,憑他的性格昨晚上他就說了,他現在這态度擺明了是不想多提。

那就不提。喬揚東拉西扯地聊起閑話。猛一看,他們之間好像沒有過一年的空白,他們什麽都聊,甚至更随便,因為不再關乎成績,輕松無壓力。然而細看,每次都是喬揚先賴上彭旭,彭旭只負責反饋,他從不主動招喬揚。

其實以前也是喬揚找他的時候居多,但他為了作業難免也騷擾騷擾喬揚。現在沒了學業負擔,也就沒什麽可讓他想起喬揚來,喬揚要想和他保持聯系,必須搜腸刮肚地挑起更多話題。好在他也沒什麽敷衍的跡象,盡管回的多半是無意義的口水話,但莫名都很啓下。這就夠了,喬揚要的就是這個啓下。

不過他大半個暑假沒在家,喬揚和他照不上面,只在消息裏聽他說過一些自己的事。原來他不是沒有媽,只是他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和他爸離婚了,後來在國外有了新家。再後來,那新家裏有了三個會講兩國話的半拉小洋鬼子。彭旭初中後的每個暑假,總要花掉大半個月的時光去大洋彼岸和她來一場短暫卻尴尬的團聚。

喬揚有天問他,有這麽便利的條件幹嗎不直接出國。

彭旭:【那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彭旭說他們家和喬揚家不一樣,父母對他的關心不過是為了彌補當年離婚的愧疚:“我不需要,以前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你知道去年我爸跟我說什麽?他說他對不起我,就因為他又娶了個女人進門,在我即将念高三的關鍵時期。”

“他怕你接受不了吧,怕影響你學習。”喬揚說。

“她懷孕了他才娶她。”彭旭在語音裏又像笑,又不像笑,“總是這樣,不到沒辦法,他們不做決定。他說他得負責,那就負啊,跟我道什麽歉?又不是把我對象肚子搞大了,跟我道哪門子歉。”

喬揚這時反應過來:【你做哥哥啦?】

彭旭:【你想要讓給你,每天吵得我睡不了覺。】

最後彭旭說,既然他們都有權利重新做選擇,那他也有權利選擇自己大學四年待在哪裏。他選擇留下,這樣至少可以換座城市待待,誰也煩不着他。喬揚一方面覺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正因為他可以輕松擁有選擇的機會,放棄也才那麽輕松;另一方面又覺得,他滿口無所謂、終于自由了,也許正是因為他不管待在哪邊,都像個局外人。

喬揚好遺憾他和彭旭空白了那一年,不然他能早點知道這些,也就能和彭旭報考同一個地方的學校了,那樣該多好。

彭旭:【哪好?】

喬揚:【離得近還不好?能總看見你。】

彭旭:【看我幹嗎?】

喬揚:【看你打球啊,給你遞飲料拿衣服,還能一起吃個飯,一起坐地鐵,一起商量題,一起考前突擊。】空了一下,又加上一條:【還能幫你偷情書。】再有一句他沒說:一切的一切還和從前一樣,不好嗎?

彭旭很久沒回消息,直到當天睡前回複才來,接連的兩條:

-【我說你犯賤就沒個夠?】

-【你還能再賤點兒麽?】

喬揚一愣,怎麽也沒想到他前些天才嘲諷過自己的話,竟原樣從彭旭嘴裏冒出來了。不同的是,他一點也不生氣,甚至不難過,反而覺得一切又回到了他最初接近彭旭的時候。若真能回去那個“好哥們”、“大老婆”的時代,他求之不得。他馬上也回了兩條,說:

-【能。】

-【你給我個機會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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