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鳴冤鼓
是夜,無人知道陽湖縣衙的內衙書房,有人在醞釀着一場大動作。周向文深夜出入縣衙,亦是神不知鬼不覺。
陽湖縣的百姓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在這日出日落之間,有人的命運已悄然改變。
第二日深夜,月色清亮,照着錦陵城外的官道,兩輛馬車從驿館出發,月夜疾馳出城。
省通政司的緊急狀令已于當日午後簽發,卓北帶着緊急狀令在頭一輛馬車內,後邊一輛馬車內則載着何元菱。省通政司督差的數名衙差則騎馬引路。
送何元菱前來的滿伯沒有跟他們一起回。滿伯怎麽都不肯收錢,何元菱感激他的仗義,特意幫他找了個順路載人回陽湖縣的生意,要天亮了才出發,總算沒有白跑一趟。
此刻,何元菱一個人在馬車裏,先帝們又開始忙乎了。
靖高祖:“祝群主馬到成功!”
靖聖祖:“@靖高祖 父皇英明,此計絕妙。”
靖世宗:“也是群主執行力一流。”
靖仁宗:“突然對群主真容産生好奇。”
靖顯宗:“朕早就無數次夢見小菱菱了。”
靖神宗:“替群主一大嘔。”
靖寧宗:“群主保重,我等一直在線,真誠守護群主。”
這話,何元菱的确心中一熱。
自從出了包樞光這件破事,這些先帝們不管是出自私心也好,還是想挽救大靖朝,又或是真心為何元菱解困,都實實在在地随時守候,只要何元菱一上線,就争先恐後地為她出主意想辦法。
要沒有先帝們提供的那些路言驿案例,何元菱現在只怕被打五十大板,然後扔回陽湖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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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湖縣。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上了縣衙正堂的大殿屋頂。“咚咚咚”,急促的鼓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早起的路人頓時精神抖擻,紛紛打聽這是誰擊響了鳴冤鼓。
“有大事,有大事!周向文在縣衙門口敲鼓,又要告狀啦!”
“他不怕被打死?前頭已經告輸了,再告要挨板子的。”
“不知道啊,他在擊鼓呢,擊得可響了。”
“難道這回告的跟先前不一樣?”
“可還是告的包典史啊。”
“走,
趕緊瞧瞧去,看他能告出什麽花來。”
而在縣衙的內衙,卓北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束俊才坐在他下首,旁邊站着師爺顏榮。他們早就相互打量過,內心也驚訝于對方的年輕。
但束俊才更驚訝的,還是眼前這位年輕的姑娘。
何元菱垂手立在內衙中央,神情泰然,白晰的肌膚看不出風塵仆仆的模樣,一雙小鹿般圓圓的杏仁眼格外清亮,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迎上束俊才的目光。
這就是周向文所說的“一位朋友”。
束俊才萬萬沒有想到,周向文這位“朋友”竟然是個年輕姑娘;更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姑娘竟然還請來了省路言驿的大人。
路言驿,這是一個荒棄到普通人根本已經不可能知曉的衙門,這位何姑娘竟然能去申訴。
尤其還聽說,這位姑娘不僅申訴,而且還能在兩天之內,拿到了省通政司的緊急狀令。束俊才也是聽了卓北的解釋,又将緊急狀令認真看了兩遍,才知道大靖朝竟然還有這樣一紙文書。
所以,眼前這位是普通的姑娘嗎?顯然不是。
她非但不是普通的百姓,甚至比很多基層的官員更通曉大靖律法。
清晨特有的寧靜中,傳來一陣急似一陣的擊鼓聲。顏榮終于開口了:“在下叫人去升堂?”
束俊才望向卓北。
雖然路言驿已經算不上是個重要部門,但畢竟是省裏來的,而且還帶着通政司的狀令,卓北的身份便不同一般。
卓北道:“先把原告接進縣衙,帶通政司差役一同去傳被告。”
束俊才向顏榮點點頭,示意他按卓北的意思去辦。包樞光此人素來跋扈,縣衙的衙差也懼他三分,只怕是控制不住,省裏的差役卻不認他這個賬,必不會留情面。
片刻,顏榮安排妥當又進來,道:“周向文已在前衙安置,縣丞剛剛想去,在下婉拒了。眼下由通政司的大人在那邊守着。”
通政司派過來的差役們,這回真是派了大用場,三位跟着去傳包樞光,還有兩位便留下來守周向文,讓縣衙裏與包樞光親厚的那些人沒有了用武之地。
卓北問:“束知縣是打算在前衙大堂審案,還是在內衙?”
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大靖朝
不少知縣,其實不在大堂審案。大堂審案往往有很多百姓圍觀,必須正襟危坐,相當一部分官員并不喜歡時時處于衆目睽睽之下。所以他們會命衙差将雙方帶到內衙,進行不公開審理。
尤其今日此案,涉及到本縣典史,審理必須慎之又慎。加上……
束俊才不由望了望何元菱。
包樞光不是重點。這位何姑娘才是啊。
束俊才道:“包樞光橫行鄉裏,本該公開堂審,方能以儆效尤。但事涉何姑娘……審理時何姑娘是證人,必定會問及細節,何姑娘乃良家民女,被數百人圍觀,怕對姑娘名節有損。”
這番細心,倒讓何元菱沒有想到。
她倒不怕什麽名節不名節,包樞光這種人,還真得在衆人面前扒下他的皮,才算大快人心。何況鬥法到現在,何元菱還沒見過包樞光真人,一想到他竟然對自己百般觊觎、還以家人性命來脅迫,何元菱就恨不得親自碾死他。
何元菱笑道:“謝過知縣大人的好意。草民不在意這些。知縣大人說得對,此乃本縣要案,公堂審理也更能彰顯知縣大人的威儀。”
束俊才立刻聽懂了。這個叫何元菱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安排了這麽周密一個局,将自己的內心如此犀利地洞悉。
她是暗示自己,作為一個屢被掣肘的知縣,可以通過在衆人面前将包典史碾壓入塵埃,來确立自己在本縣的威信,給那些不服管理的地頭蛇們好好來個下馬威。
她不是才十五歲嗎?
也太懂官場了。實在有點可怕。
束俊才一雙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何元菱,嘴角泛起一抹淺笑。
有酒窩。
咦,這個芝麻官很帥啊。何元菱被他黝黑臉上的酒窩給晃到,不由定定地看了兩眼。
束俊才深深地望她一眼,才轉身對顏榮道:“傳令,大堂集結,待包樞光一到,立即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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