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搶饅頭

“辛苦姐姐們了。”

外面的群演已經就位，坐在一堆，等着正式開拍。何洛想了想，邁腿走過去，坐在他們中間。

郭子睿做完妝造出來找了一圈沒看見何洛，到一邊等着去了。

“姑娘，你看着挺面生啊，第一次當群演？”何洛旁邊的大哥熱情地問。

何洛笑着點頭，“算是吧。”

“姑娘，你這手可不行。”另一個大姐伸出手來，“咱們演流民，手哪裏有幹幹淨淨的道理？”

何洛一愣，對啊，光注意自己的臉了，忘記了細節。再看其他群演，手上全是烏漆嘛黑，連指甲縫裏都是污垢。

何洛想也沒想往地上抓了把灰把手心手背，指甲縫裏，全部照顧到。

現場導演掃視一圈，沒看見何洛，不高興了，這馬上要開拍了人去哪兒了。

不高興地吼了一嗓子，“何洛呢？”

“我在！”何洛從群演堆裏起身，“導演，要開始了嗎？”

現場導演上下打量了她，頭發跟枯草似的，面黃肌瘦又粗糙的臉上還蹭滿了黑灰。

身上補丁摞補丁，還有些破了口子磨出毛邊的粗布衣服，一雙破爛布鞋，還露出了腳趾。

“何洛？”現場導演疑惑地叫了聲。

何洛點頭，“對啊，我是何洛。”

現場導演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轉身喊：“行了，各小組就位！”

到了指定地點，何洛笑着對郭子睿道：“前輩，求罩。”

“放心吧！”郭子睿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她是第一次拍戲，肯定會緊張，“放輕松就好了。”

場記過來打板，随着導演的一聲“action”所有部門都行動起來。

這場戲的背景是家鄉旱災嚴重，姐弟倆一路逃荒出來，想着能進城找點零工做換點食物吃。但是，他們經過上一座城池根本就不讓他們這些流民進城，他們只能改道往下一個城池。

今天主要演的是姐弟倆和一群已經餓了好幾天的流民在一座茶寮旁歇腳，這時候遠遠的從官道上來了輛馬車。

馬車上下來的人看着非富即貴的，一個男人帶着婦人孩子下來歇腳，看着應該是一家子。男人打開手裏的包袱，裏面有好些拳頭大的白面饅頭，甚至還有一只燒雞！

流民們餓狠了，看着那些饅頭和燒雞吞口水。但是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即便餓狠了也不敢上去搶。

何洛看着餓得無力躺在地上的弟弟，又看了看那桌上的饅頭，一雙肮髒的手在衣服上用力抓了抓。

這時候已經餓得出了幻覺的弟弟低低呻吟一聲：“姐姐，我餓。”

何洛摸着弟弟的腦袋，她也餓了很多天了，聲音雖然沒有力氣，但是很堅定，“你等着，姐姐去給你找吃的。”

其他流民看向她的目光裏帶着木然，今年大旱，不光莊稼，連山上的樹木都幹死了。山上光禿禿的，野菜都找不到一顆，她能上哪找吃得去？

何洛緩緩起身，由于餓得太狠，她第一次沒能成功起來，緩了緩，雙手撐地艱難站起來，朝那座茶寮走去。

何洛離着那家人幾步遠的地方，弓着腰，卑微地笑着：“老爺、婦人，請你們行行好賞個饅頭吃吧，我弟弟已經很多天沒吃飯了。”

“去去去！”男人揮手讓她走。

何洛又轉頭對婦人道：“這位心善的婦人，您就行行好，賞個饅頭吧。我一定會記得您的大恩大德，下輩子給您當牛做馬。”

不等婦人開口，男人兇巴巴拍着桌子，“滾！再不滾揍死你！”

現場沒有一點聲音，所有人都以為何洛第一次拍戲會出狀況，各部門都做好了ng的準備。沒想到何洛竟然演得這麽流暢，甚至在一些細節上處理得那麽細膩！

導演盯着監視器，屏住呼吸在心裏默念，好好好，堅持住，堅持住，争取一條過。

屏幕裏，何洛緩緩垂下無神的雙眼，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伸手抓了個饅頭就跑！

但她一個久餓之人哪裏有力氣跑，不過幾步就用盡了力氣，撲倒在地上。

男人怒氣沖沖從桌子後面起身，幾步就趕上了何洛，對着地上的何洛拳打腳踢。何洛對于落在身上的拳頭不管不顧，只護着搶來的饅頭。

男人的目的也不是要搶回饅頭，即使搶回去也不能吃了，只發洩着心中的怒火，見地上的女人一動不動，狠狠踢了一腳，“呸！晦氣！”

走了。

地上的何洛先是一動不動，然後用手肘撐地，艱難起身，拖着被踢斷的腿一步一步走到弟弟身邊。

“好，過！”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再看向何洛的時候眼裏有震驚也有探究。

她不是才19歲嗎？她不是第一次拍戲嗎？怎麽會處理得如此恰到好處？

甚至有些工作人員看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不自知。

宋導很是興奮，搓着大腿喊：“補妝，下一鏡拍正面特寫！”

一直躺在地上的郭子睿起身，看向身邊坐着的何洛：“可以啊，一遍過！”

何洛手裏還捏着那個饅頭，揚着臉讓化妝姐姐補妝，被打了之後肯定是鼻青臉腫的，最後還在嘴裏放了個血囊。

現場導演又喊：“各部門準備。”

接到action的命令之後，何洛咬破嘴裏的血囊，鮮血緩緩從她嘴裏流出。她像沒感覺似的，把弟弟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把饅頭一點點掰碎喂進弟弟嘴裏。

其他流民見了她手裏的饅頭一個個都眼放綠光，男人的饅頭他們不敢去搶，但這個瘦弱又餓了還些天，還被打了的女人，他們還是敢試一試的。

但是他們終究小看了何洛，為了弟弟她能豁出命去。

看着那些流民慢慢逼近自己，何洛警惕地摸出一把用布條綁住的匕首胡亂揮舞着。流民們只是想搶她手裏的饅頭，并不想送死，見她手裏有武器，又慢慢退了回去。

何洛一邊警惕地防備着流民，一邊把饅頭喂進弟弟的嘴裏。但是饅頭太幹，沒有水弟弟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