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一心一意

蘇暖的話說完後，所有人都以為秦正銘會直接叫人開門，沒想到他崩成直線的嘴角一勾，對着手機冷冷地笑了一聲。

“你當你是誰？”

蘇暖深吸了一口氣，心裏好像繃着一根弦，這一頭死死地勒住她的心髒，另一頭牽動着秦正銘。

她一動，就是痛不欲生。

可是她沒的選擇。

手一抖，電話就被她挂斷了。

手機裏傳出來的忙音讓周圍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提心吊膽地看向秦正銘。

而秦正銘眉目森冷，緊緊盯着被挂了電話的手機，原本淩厲的側臉線條因為他咬後槽牙的動作而鼓動了一下，就像子彈上膛，一觸即發。

卻是唐時慕将手機收起來，先開口道：“秦老板，借一步說話。”

秦正銘冷眼看他，後者的眼裏沒什麽情緒，不是擅長隐藏就是心思淡然，很顯然唐時慕二者兼具。

他忽然一哂，然後邁開長腿跟着唐時慕走到了樓梯間。

門關上後，樓梯間的感應燈就亮了起來，秦正銘摸出褲袋裏的煙，吸燃了一支，煙霧彌漫在他的臉部周圍，将他冷峻的側臉輪廓都模糊了。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分明是脾氣不好的人，卻壓抑着怒火，周身氣息都是冷厲的，只會讓人更加覺得心驚。

就連唐時慕對這時候的秦正銘有幾分忌憚。

他走到扶手的欄杆将手搭在上面，低頭往下看旋轉的樓梯，樓梯旋轉而上的那個口，黑漆漆的好似一個無底洞，他頭也不回地說：“小暖不想見你，我希望你不要逼她。”

秦正銘虛靠在牆上，不讓肩膀碰到牆壁，手裏夾着煙，不緊不慢道：“唐總管的未免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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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慕默了默，才說道：“你到醫院查過她意外引産的事情，當年醫生沒有告訴她，可你一定也知道她這輩子恐怕不容易再有孩子了吧。”

聞言，秦正銘吸着煙的唇輕顫了一下，他突然丢掉手裏的煙，過去一把抓過唐時慕的衣領，兩個人的身高相當，這一抓，秦正銘眼底的憤怒清晰低印在唐時慕的眼裏。

怒火突然就升騰而起，那樣怒不可遏。

他咬着牙，神色危險道：“所以呢，你是打算告訴她了？”

他并不意外唐時慕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情，唐時慕在南城人脈極廣，想查點什麽事還不是易如反掌。

唐時慕垂眸看了一眼秦正銘抓着自己的手，而後擡眼看他，目光平靜，語氣很淡：

“我自然不會告訴她，相反，我會将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醫院的那份留底的檔案已經被你毀了，只要你我不說，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不過我猜測你之所以放過她，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既然這樣，為什麽不放個徹底？”

秦正銘抓着唐時慕的手倏然一松。

所有人都不知情，就連靳庭風他都瞞着，可當唐時慕将這個事實說出來的時候，他的腦海短時間內一片空白，甚至毫無反駁之力。

然而一想到今天上午在報紙上看到的那張照片時，他重新握起了拳頭，而後又将拳頭松開，重新點燃了一支煙，半眯着眼睛，道：

“你又憑什麽，以唐氏的公關能力，到現在還沒出面澄清那張照片的事情，是想昭告所有人，蘇暖有你護着？唐時慕，你未免太自信！”

“我孑然一身，自然能夠一心一意護她。”唐時慕雙手抄袋，篤定道。

一心一意嗎？

秦正銘忽然想笑。

曾幾何時，他何不是一心一意。

可最後，他得到的又是什麽下場。

一心一意這個詞，到底諷刺。

他吐出煙圈，慢慢地墨色的瞳仁好似蒙上了一層迷霧，模糊不清，“唐時慕，你保護不了她。”

“我說過，我會保護小暖，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秦正銘，認不清現實的是你，你已經有未婚妻，就收收你的心，過你的日子，別再來糾纏着小暖！”

糾纏，這個詞用的多生動。

秦正銘冷哂，掐滅了手裏的煙，道：“唐總太高估她了，一個曾經背叛過我，不愛我的女人，你憑什麽篤定我會糾纏她？”

說完之後，他轉身去開門。

他轉身後，唐時慕眼神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問：“她愛不愛你，你心裏沒數嗎？”

……

回到車上後，秦正銘靠在椅背上，腦海裏總是回響起唐時慕最後說的那句——

【她愛不愛你，你心裏沒數嗎？】

怎麽會沒數，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當年她救下他之後，時不時地到他的出租屋外溜達，有一次被附近的流氓混混圍堵，被他救下來之後，完全就是一條跟屁蟲，跟在他後面，怎麽都甩不開。

他忍無可忍，回頭将她抓到牆角按住她問她究竟要做什麽。

她那時候怎麽說的，她說——

“我喜歡你。”

他那時候不以為然，嗤笑，“才見幾次，你就喜歡我？”

她多理直氣壯，直接說：“你長得好看，我喜歡。”

後來很多次他都在想，她的喜歡是有多淺，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背叛他丢下他。

他漸漸陰沉着一張臉，鼻翼翕動，岑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副随時準備爆發的狀态。

當他擡頭往酒店的窗戶看過去的時候，時基吓了一跳，連忙将中控鎖落了下來。

秦正銘失笑，聲音裏竟有一絲絲的自嘲：“你放心，她既然不想見我，我還不置于犯傻去爬窗，有失分寸的事情做過一個，我就不會做第二次。”

時基沉默了片刻，思來想去決定轉移話題，“那個收廢品的老漢是警察剛剛在郊外找到的，人連同平時騎坐的三輪車一起跌下山坡，摔死的。”

這一句話果然就将秦正銘的情緒轉移了，他靠在椅子上，指尖捏了捏眉心。

視頻他也看了，丢在她家門口的那只貓，連他都能聯想到孩子，更何況是蘇暖。

那只死貓來的蹊跷，更何況對方那麽精心地準備，而那個老漢偏偏這個時候死了。

五年前，将蘇暖打傷的那三個人也死了。

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

小桃和周梅仁都被唐時慕差遣去幫蘇暖搬家，蘇暖本來也想去的，被周梅仁勒令說：“姑奶奶，你可得給我休息好了，你要再出什麽差錯，我到哪去找這麽大的搖錢樹。”

蘇暖靠在窗邊，手裏是小桃幫她帶來的書，她将書放在膝蓋上，兩眼一眯，笑容淺淺道：“那你好好搬家，回頭我重重有賞。”

她一笑，正好稱着外面大好的陽光，美得讓人驚豔。

周梅仁急忙收回視線，笑罵：“你那什麽欠揍的表情，不用你的賞賜，唐總給的賞賜比你的多好幾倍了！”

可同時也覺得松了一口氣。

這樣的蘇暖才是大家願意見到的。

蘇暖身上有一股勁，當初他之所以開始對她的事情上心就是看重了她身上的那股勁。

不是狠勁也不是拼勁，是活下去的勁，那是勇氣，勇往無前。

等周梅仁和小桃都走後，蘇暖靠在窗臺慢慢地深呼吸，閉上眼睛，睫毛不斷地顫抖着。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都能将演技運用自如了。

這是好事，她應該高興的才對。

可無論怎樣，周梅仁有一點是說對了，蘇暖身上有一股勁。

忽然房間內的電話響起來。

是前臺打來的電話——

“蘇小姐，樓下有個小孩說要找你。”

蘇暖一愣，就聽見電話那頭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漂亮大姐姐你把電話給我，我自己說。”

電話那頭的前臺被他一句話哄得合不攏嘴，立馬将電話遞給他。

“仙女姐姐，是我啊，平安。”

沒過多久，平安就出現在蘇暖的面前，他手邊還牽着将軍，一見到蘇暖就把狗鏈丢開，撲過去抱住蘇暖的大腿，大喊一聲——

“仙女姐姐！”

蘇暖一見到平安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時，心尖毫無預兆地顫了一下，然後摸着他的頭發，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平安得意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報紙，慢慢地打開，說：“這是我從大哥房間的垃圾桶裏撿到的，我想你可能還在這裏，所以就跑來了。”

蘇暖果然就看到報紙上一張大大的照片，只不過照片上的那一版面皺巴巴的，連人影都看不清，要不是大字的标題，蘇暖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這是……被秦正銘丢進垃圾桶裏的。

“仙女姐姐，你是不是不開心？”平安忽然擡起小腦袋問道。

蘇暖知道平安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很多情緒他似乎比同齡孩子都容易捕捉到。

蘇暖被他一問，卻不知為什麽心裏直泛酸。

她慢慢地蹲下來，搖搖頭，說：“沒有，我見到平安很開心。”

“可是你沒笑。”平安一語道破。

蘇暖的手慢慢攀爬上嘴角，嘴角的弧度很平，的确沒有笑。

她看着平安，心裏有個念頭一直往外湧，她覺得不可思議，可她只想這麽做。

她的手掌貼在平安的臉上，問道：“平安，這一次能不能換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