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玉石俱焚

方才突然響起的一陣狗吠，如平地一聲驚雷。

吓得在附近工廠活動的不法分子紛紛抱頭鼠竄。

陸仁還來不及給蘇暖打針，結果被這突然的吵鬧聲驚得手一抖，注射器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正好在他腳邊，他慌張地一踩，注射器碎裂的聲音又令他的心猛地一沉，

驚顫之後，他眼神陰鸷地朝外一看，神情戒備地命令兩個男人：

“快，去看看！”

蘇暖的手腕被陸仁用麻繩捆綁着，腳尖離地，整個人被懸吊在半空中。

腦袋重重地垂下，長發遮蓋住了她的半張臉，蒼白的臉從發絲的間隙中顯露出來。

身上全是鞭子留下的痕跡，兩指粗的鞭子，打下來的時候，皮開肉綻。

那是一種靈魂被生生抽離的疼。

蘇暖從開始就不敢叫出聲，像陸仁這樣的變态，只會因為她的叫聲而更加激狂。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t恤，染紅了皮鞭，更染紅了陸仁的眼睛。

他更加賣力地揮起鞭子。

漸漸地，蘇暖已經疼得全身麻木，幾乎沒有多少意識，陸仁拿着注射器過來的時候，她很想掙紮，她不能被陸仁這樣的人玷污了。

她不能！

可她最終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當陸仁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的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難逃一劫。

卻突然聽見了狗吠聲。

狗吠聲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她卻覺得聲音耳熟。

好像在哪裏聽過。

恍然間，她的心頭一震，吃力地掀開眼簾，雙眸漸漸氤氲了水汽。

會是，他嗎……

陸仁一回頭正好看見她睜開眼睛，那雙如水的一雙眸子原本空洞無神，卻突然又燃起了一絲絲幾不可見的希望。

是陸仁最讨厭看到的東西。

他的眼神陰煞地眯了起來。

就在他正準備解開她手腕的麻繩，将她秘密轉移時，“哐”的一聲，身後的鐵門撞到了牆上。

“誰！”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跑到門後正準備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事的兩個男人突然被鐵門聲震得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地方是誰，突然兩道槍聲，子彈穿透他們身子而過。

兩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從開門到中彈幾乎只在一瞬間。

陸仁聽見響動，驚慌失措地朝門外看，然而他的身子還沒轉過去，餘光裏就有一道黑影飛了過來。

一只訓練有素的德國黑背撲過來，陸仁猛地睜大雙眼，而黑背淩厲的雙目不斷地在他的瞳孔裏放大。

驚心動魄，令陸仁身體僵直。

他還沒從這樣的巨變中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黑背撲倒在地，撕咬着他的大腿，大腿上的疼痛和驚恐令他瞪大了雙眼，他在地上哀嚎道：

“滾開，畜生，滾開！”

黑背作勢要将他大腿撕下一塊，緊咬着不放，口中并不斷發出嘶吼聲。

陸仁掙紮着，雙目赤紅，卻是一轉頭就看見一個疾步走來男人。

四周黑暗，他根本就看不大清，直到男人走到窗邊，月光從窗外傾瀉而下，漸漸照清他的五官輪廓。

陸仁的瞳孔猛然一縮。

秦正銘！

将軍發了狠地咬着陸仁的大腿，幾乎要将口中的一塊肉扯下，陸仁尖叫着掙紮，恍惚間只看見男人疾步走到蘇暖身邊，筆挺的腰背僵直着。

将綁着蘇暖的麻繩解開，秦正銘眸色幽深如寒潭，手指顫抖着不敢用力。

她身上都是傷，除了下身穿的牛仔褲還完好無損，身上的白t恤被鞭子抽爛了，幾乎露出裏面黑色的內衣。

秦正銘只覺得呼吸凝滞，氣血翻湧。

緊趕着過來的靳庭風見到這一幕，轉身命令所有人都轉過身去，并讓身邊的狙擊手将外衣脫下，交到秦正銘手中

秦正銘小心翼翼地将蘇暖放下來，用外衣将她破敗不堪的身子包裹着，如獲至寶地将她抱在懷裏。

卻又不敢太過用力，她身上都是傷，他不敢，生怕弄疼了她，雖然她已經沒有辦法更痛了，雖然她已經昏迷過去。

可他還是不敢。

他雙目猩紅只能繃直着雙臂，将她護在胸前，額頭緊緊抵着她。

“阿暖……”

他顫着聲音壓抑着喚了一聲。

然而蘇暖在他踹門而入的一瞬間就已經失去了意識，臉色蒼白，整個人像是破布娃娃，毫無生氣地倒在他的懷裏。

臉色蒼白，臉上都是汗水，眼角還挂着濕潤的淚滴，唇瓣微張，嘴角上都是血，下唇血肉模糊，明顯是被她自己咬破的。

秦正銘視線停在她毫無生機的臉上幾乎瘋狂，再也繃不住，轉身搶過靳庭風手中的槍，拔出槍栓，食指緊緊扣住扳機。

“将軍，讓開！”

“砰砰砰——”

子彈從槍口中飛出，陸仁身上鮮血飛濺。

秦正銘的動作太快，靳庭風反應過來後連忙拉住他，大喊：

“為這樣的人渣不值得！蘇暖她也不希望你殺人！”

“砰！”最後一槍打在陸仁的手背上。

秦正銘收了槍，僅留着陸仁一條命茍延殘喘。

他咬着後槽牙，氣息紊亂，聲線冷冽：

“陸仁，你今日讓我後悔當初沒将你弄死，我定會讓你後悔活在這個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正銘攔腰将蘇暖抱起來，背後的襯衣上濕漉漉的全是血跡。

他走得快卻很穩，每一步都生怕疼醒懷裏的人。

突然陸仁轉過頭來，疼到麻痹的手已經擡不起來了，身上中彈的地方太多，他好像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一樣，一點都不覺得痛。

他看着秦正銘的背影，詭異地陰恻恻一笑：

“你走的出這裏嗎？我就防着你來，在工廠的管道裏放了炸藥，我的弟兄們早就聽見槍聲，他們很快就會引爆炸彈！秦正銘，今天我就要跟你玉石俱焚！”

聞言，靳庭風眸色淩厲地掃了陸仁一眼，冷哼一聲：“你的弟兄，恐怕已經分身乏術了！”

然而就在靳庭風話音剛落的那一刻，空曠的廠房突然一陣劇烈地搖晃——

“轟隆隆——”

秦正銘腳步一顫，長腿邁出了一步，穩穩地靠在門邊。

目光幽暗，冷沉地盯着外面因爆炸而搖晃的工廠，緊緊地護住懷裏的人。

陸仁原本在聽見靳庭風的話時，蒼白的臉頓時頹敗了下來，這會兒聽見爆炸聲眼睛一亮，不顧身上流血的傷口，興奮地大笑：

“哈哈哈哈，忘了告訴你們，除了管道裏，我還在其他地方埋了炸藥！

你再多的人也沒那麽快排查出炸彈的位置，這裏所有的工廠幾乎相連，爆炸起來的時候，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走得出五步，也走不出十步！

秦正銘，你可知道我在精神病院裝瘋賣傻的每一天都是怎麽過來的嗎，被迫灌藥，電擊，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我都經歷了一遍！

我每天都在詛咒你不得好死，終于在臨死之前拉上鼎鼎大名的秦老板和靳家大公子，我也不虧啊！”

然而爆炸聲只持續了不到十秒就戛然而止了。

陸仁臉色一變，厲聲大喊：“怎麽回事！不可能……”

這時候，時基從外面沖進來，“老板，靳公子！”

秦正銘眸色微沉，“怎麽回事？”

“我們的人剛剛還在其他地方發現炸藥，但工廠太多，我們人手實在不夠。

後來是唐家的人趕過來一起幫忙，剛才爆炸的工廠是我們還沒來得及排查的，這會兒所有的炸彈已經拆除，陸仁的人也都被扣押了！”

唐家……

秦正銘唇角一抿，就見邵華帶着人過來，當看見秦正銘懷裏的蘇暖時，他眼底閃現出了一絲憐憫，旋即撇開視線，連忙道：

“時慕知道蘇暖出事，聯系了庭風，生怕會出現什麽差池，讓我也帶着人手過來，好在終于在最後一刻趕上了。”

秦正銘緊抿的唇角一松，低沉道：“多謝。”

然後，抱着蘇暖出去。

秦正銘出去後，靳庭風的手下問：“陸仁怎麽處置？”

靳庭風回身望了一眼絕望的陸仁，眸光狠厲，冷聲道：“先吊着他的命，二十四小時嚴加看守！”

工廠外。

秦正銘抱着蘇暖上車，卻在他左腿曲起，彎身要鑽進車裏的一瞬間，察覺到了腰腹的襯衣上傳來一陣溫熱黏膩。

他一怔，抱着蘇暖的雙臂稍稍移開，卻見有鮮血從她的牛仔褲裏滲出來。

彌漫開一片暗紅……

……

楚霄已經進急救室半個多小時了。

秦正銘眸色猩紅陰沉，緊握的手背青筋一根根地凸起，腰杆挺直地站在門外，寸步不離。

“砰”的一聲，他緊握的拳頭狠狠地砸向牆壁。

拳頭顫抖着抵在牆上，他将額頭靠在手背上，鼻翼翕動，眸光寒如冰川。

靳庭風欲言又止，這個節骨眼上更不敢上前叫他去換藥，只能陪在他身邊一起等蘇暖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霄滿頭大汗地從裏面出來，手套上都是血，觸目驚心地印在秦正銘的眼底。

他雙目通紅，突然緊緊攥住楚霄的衣領，“她呢！”

楚霄眉頭一蹙，絲毫不在意被秦正銘抓着，又或者，他沒有任何心情去在意這些。

“身上除了鞭傷比較嚴重外，其他外傷問題都不大，陸仁給她注射的藥劑量也不多，對身體不會有什麽影響，只是……”

他沉沉地看了秦正銘一眼，眸色漸漸染上傷感，說：

“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