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謝玉照說的是兩日,這兩日,姜亦棠在府中的待遇一路高升。
頌桉苑仿佛格外熱鬧,今日繡房的人來一趟,明日廚房的人送來糕點,就連管家都來了幾趟,給頌桉苑送來不少擺件,短短兩日,頌桉苑就大變了個樣,和前十三年都截然不同。
姜亦棠和青粟眼睜睜看着頌桉苑的改變。
姜亦棠前世經歷過一次,對此倒是反應良好,只是青粟目瞪口呆,半晌,才悶悶地說:
“姑娘是老爺的血脈,卻不如陌生人來得重要。”
姜亦棠沒法回答這話,青粟也很快放平心态,既然尚書府眼中只有利益,姑娘也不用再心心念念這些親人。
這兩日中,姜亦棠沒得到半點關于謝玉照的消息。
她一個小小的庶女,想知道儲君的消息,的确有點難。
但等到兩日後,姜亦棠才起身,前廳就有婢女來通知她,謝玉照來了。
姜亦棠傻眼,呆呆地問:
“謝玉照親自來的?”
婢女睜大了眼,被吓得忙忙道:“姑娘!可不能直呼殿下姓名!”
然後才回答:
“是!殿下親自來接您的!”
姜亦棠讓她先回去,被那婢女的興奮勁也弄得有點心緒胡亂,她今日穿的是秀房昨日送來的衣裳,不是雲織錦緞,這種好緞子,短短兩日趕出來的衣裳必然說不上精致,只會浪費。
但她這一身也是上等的織錦布料,胭脂色的襦裙,妝容上青粟費了點心,偏向明媚嬌俏,但她一雙杏眸着實幹淨,仿佛煙雨洗淨般,再明媚的妝容也透着股不谙世事的乖巧,青粟還想給她額頭貼上花钿,但被姜亦棠躲開了,太隆重了,讓她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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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半個時辰,她才梳妝好,要離開前,姜亦棠下意識朝銅鏡看去。
銅鏡中的女子有點不安,她緊張地攥緊了手帕,手帕被攥出褶皺,但不得不說,她是好看的,再稚嫩,也擋不住她的好顏色,仿若雨後的一支海棠花。
青粟額外撐起油紙傘,陽光很盛,有點刺眼。
但主仆二人對視一眼,都有點不自在,兩人都沒這麽嬌貴過,什麽時候不落雨還得撐傘了?
青粟強撐着說:
“人家都是這樣的。”
姜亦棠疑惑,青粟理直氣壯:“大姑娘出府時,都是有人撐傘的!”
青粟和姜亦棠一樣,整日都待在頌桉苑內,哪見過其他人,但有個姜谙茯,就被青粟拿來做對照了。
姜亦棠啞口無言,遲疑地站在油紙傘下,和青粟一起慢慢朝前廳走去。
途中,姜亦棠和青粟小聲抱怨:
“青粟,這樣走得好慢啊。”
青粟也覺得好麻煩,但是她想到大姑娘,立刻輕咳了聲,鄭重道:“姑娘得适應,不能叫人看輕了!”
兩人花了平時兩倍的時間才到了前廳,謝玉照早就等了許久。
人一進來,謝玉照的視線就看了過去,等見到青粟撐着油紙傘,女子稍走快了點,又很快回過神,減緩了速度,等油紙傘遮住她,她才又邁開步子,謝玉照偏過頭,唇角不着痕跡地勾起一抹幅度。
好不容易走到屋檐下,姜亦棠終于松了口氣。
她看見謝玉照後,下意識地就朝謝玉照擡步走去。
姜昃旼陪着等了半個時辰,要不是見殿下沒什麽焦色,他早就派人去頌桉苑催了。
姜昃旼心知謝玉照是為誰來的,他沒礙眼,對姍姍來遲的三女沉聲道:
“棠兒,不要給殿下惹麻煩。”
姜亦棠頓了頓,終于注意到前廳還有旁人在,她見到謝玉照後激動的心情打了個折扣,低聲道:“女兒知道了。”
謝玉照擡眼,淡淡地看向姜昃旼:
“人,我接走了。”
姜昃旼敏銳地察覺殿下語氣有點涼,意識到,也許是因他剛才那句話。
他沒惱,反而因殿下看重三女而高興,他恭敬地拱手:
“小女就交給殿下了。”
謝玉照不再理會姜昃旼,朝姜亦棠伸出手,垂眸輕描淡寫:
“帶你去玩。”
來接姜亦棠,的确沒有什麽要緊事,就是帶她去玩,不被悶在尚書府中。
姜亦棠下意識地把手遞給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乖乖地跟着他離開尚書府。
一輛馬車停在尚書府門口。
很眼熟,是兩日前來接謝玉照的那輛馬車,馬車一眼看去就知華貴非常,車廂高闊寬敞,內裏載上五六個人都綽綽有餘,車頂雕花镂刻,車簾是上等雲錦制成,繡花圖案精致典雅,一顆鈴铛挂在車頂。
姜亦棠見到那顆鈴铛,杏眸頓時一亮。
她喜歡在馬車挂上一串鈴铛,馬車動起來時,鈴铛随風輕輕作響,許是悶得久了,她喜歡吵鬧些。
木梯擺在馬車旁,謝玉照先扶着姜亦棠上了馬車,他舉手擡足都是矜貴,哪怕攙扶人,也讓人不敢輕瞧他半分,等确認女子坐好,他才彎腰進了車廂。
松翎攔住青粟,笑呵呵道:
“姐姐和我一起坐這。”
他說話好聽,明明是跟在太子跟前的,姐姐叫得也格外自然,青粟朝裏面瞅了眼,沒拒絕,跟着松翎一起坐在車廂前。
馬車終于動了起來。
車廂內,姜亦棠難受地歪了歪頭,姜昃旼一股腦給頌桉苑送了許多首飾,也不管适不适合姜亦棠。
今日姜亦棠是第一次獨自出府,而且是赴謝玉照的約,青粟生怕旁人會輕看自家姑娘,也一心往隆重裏裝扮,最終結果就是導致,姜亦棠頭上戴着一整套首飾,垂珠步搖,青玉別簪,沉甸甸地,讓姜亦棠只覺壓得脖子疼。
姜亦棠沒有耳洞,耳垂上幹幹淨淨的,幸免于難,她朝謝玉照癟唇:
“好重啊。”
謝玉照扶住她的脖頸,要幫她拆下幾根。
姜亦棠忙忙阻止:
“別動!”
謝玉照不解看向她,姜亦棠解釋:“青粟幫我戴了好久,你一拆就毀了。”
重是重了點,但也的确好看。
姜亦棠很少有這麽好看的時候,她有點舍不得拆。
謝玉照難得有無言的時候,他點了點女子的額頭,直言不諱:
“這套首飾不适合你。”
但到底是怕女子難過,他聲音放得很輕。
姜亦棠傻眼,半晌咬唇:
“真、真的嗎?”
其實她心中已經信了,她總覺得謝玉照懂得多,說的話都是對的。
姜亦棠有點窘迫,擡手想去拆jsg步搖,但又怕越拆越醜,她又羞又臊,低下頭不敢見人,聲音都快帶了哭腔:
“我就是想漂亮點。”
這是重生回來後,她第一次來太子府,在謝玉照眼中,他們算得上第一次約會,她就想漂漂亮亮的,讓謝玉照多記住她一點。
所以,哪怕首飾壓得她頭疼,她也是一直忍着。
姜亦棠眼眶紅紅的,眼淚撲棱棱地往下掉,她覺得自己好笨,看不懂書,連首飾都不會戴。
謝玉照沒想到一句話就把人惹哭了,他捧起女子的臉,一點點擦去她的眼淚,皺眉道:
“是我說錯話了。”
“阿離戴什麽都好看。”
姜亦棠哭着搖頭。
謝玉照無奈,這時她倒是不信了。
謝玉照慣來見不得她哭,見哄不住,沉下嗓音,吓唬她:
“再哭,妝全花了。”
姜亦棠的哭聲倏然止住,她呆呆地愣住,看向謝玉照,想哭卻又不敢,半晌,格外委屈地哽咽問:
“那怎麽辦啊?”
謝玉照替她擦淚,垂着視線,說:
“等回了府,再讓人替你重新梳妝。”
姜亦棠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好點頭。
她不敢哭了,也不敢胡亂擦淚,只能仰着頭,任由謝玉照替她擦眼淚。
她抽噎了幾聲,半晌,才敢甕聲甕氣地提要求:
“要比現在好看。”
謝玉照當然應她。
姜亦棠也終于不哭了,她低頭看見謝玉照腰上還帶着她送的那個香囊,眨了眨眼,很快忘記首飾的事情,抽着鼻子,小聲地說:
“我有好料子了,回去後,我重新給你做一個。”
她悶悶地說:“這個不好看。”
主要的是,和謝玉照不襯配。
她沒想過謝玉照不要的可能性。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到了太子府,謝玉照離開尚書府的這兩日,就是遷府,他在府外一直有太子府,但居住在東宮的時間要多點,只不過,這次他大肆搬到了太子府,皇上許是覺得他這次被傷心了,也沒攔他。
只吩咐禮部不得怠慢。
太子府很眼熟,和前世沒什麽區別。
姜亦棠每次哭過,都是雙眼紅紅的,根本擋不住,下馬車時,青粟一眼就瞧出來了,急得不行,想問什麽,又顧及着謝玉照不敢,但看向謝玉照的眼神,明顯帶上了幾分防備。
姜亦棠隐晦地拉了拉她,小聲和她解釋:
“他沒欺負我。”
青粟半信半疑。
但很快,青粟顧不得這些,她睜大了眼睛,慌亂地拉過姑娘,低聲焦急:
“糟了!姑娘,我們傘忘記帶了!”
姜亦棠也呆了下,稍頓,她拍了拍青粟的手,遲疑地說:
“沒事的。”
青粟都快哭了:“別人都會打傘的,都怪奴婢,居然忘了!”
謝玉照聽見主仆對話,朝松翎看了眼。
松翎哭笑不得差人進府,很快,有個婢女拿來了油紙傘,松翎趕緊勸道:
“好姐姐,傘來了,快別哭了。”
主仆二人的悄悄話被聽見,兩人當場鬧了個紅臉。
姜亦棠下意識地攥緊謝玉照的衣袖,躲在他身邊,不敢擡頭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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