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向前面沒什麽大事的話,袁貴是随叫随到的,可這次袁貴卻是隔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雲染的院子裏。

雲染等他過來了,言簡意赅的吩咐了一件事情,“賭坊那邊的後廚缺人手,從這邊直接調兩個人過去吧。”

袁貴聞言遲疑了一下,賭坊那邊的後廚是給裏面的店裏的管事還有手下們用的,三個廚娘一個打雜的就綽綽有餘了,哪裏還需要調什麽人過去?

再說了,酒樓這邊生意愈發的火爆,完全都忙不過來,怎麽還能調得出人來?

“小老板,這……恐怕是不妥。”袁貴很為難,“如果賭坊那邊實在缺人,可以重新找。”

雲染很堅持,“按我說的做。”

他是老板當然最後是要聽他的,袁貴恭恭敬敬的應了。

最後袁貴稀裏糊塗的聽了一陣,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說着,就将原本要的兩個人縮減成一個,然後吩咐讓他把那個燒火丫頭給調走。

袁貴一愣,“那個叫阿端的丫頭?小的明白,馬上就去辦。”

“不急。”雲染端起茶杯,悠然的喝了一口,這才瞥他一眼接着道:“明天再去。”

“是,小的明天一定辦好。”此時此刻袁貴其實已經揣摩出來了,主子這是別有用意呢,不過他自然聰明的不會問出來。

“剛才前面發生什麽了,你半天才來?”

袁貴一聽忙解釋:“正要向您回禀呢,來了位客人,瞧着很是貴氣天成,他想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可是人家不願意讓位,一言不合兩邊的人就打起來了。我看他身份應該不簡單,也不敢得罪,便重新收拾了一個好位置,等他滿意了這才過來。”

“可有損壞桌椅?”

“自然是有的,摔爛了一張桌子,三張凳子,還從窗子裏丢下茶杯将路人給砸傷了腦袋,小的已經讓人送去醫館包紮了。”

雲染的手往桌面上撐了撐,掀起紅唇一哂,“戰果不錯,挺能耐的。”沒等袁貴說話,雲染又繼續道:“損壞了多少東西讓他們照價賠償,受傷路人的醫藥費也讓他們出。因為打鬥而驚走的客人我就計較了。”

袁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其實換做往常不用雲染說他早就辦的妥妥的了,可這回來的年輕公子瞧着着實非同尋常,身邊還帶着幾個殺氣滿滿,武功高強的護衛,讓袁貴去要錢,他心中有些氣虛。

“去吧,愣着幹什麽?”

袁貴幹笑兩聲,只得領了這個棘手的任務,硬着頭皮而去了。

……

這天晚上,因為天氣悶熱雲染也沒什麽胃口吃東西,他去浴房頭發洗了個澡,換了身布料柔軟的淺紫色的廣袖衣衫,頭發半幹的披在腦後。

阿展已經搬了躺椅放在樹下,雲染便直接躺在上面,拿着扇子不停的扇風,臉上的表情沉悶又寧靜。阿展又是端茶又是端糕點又是端飯菜,忙得熱火朝天,可是雲染都搖頭說不吃。

阿展不放棄,繼續準備去換別的東西來,雲染無奈扯着他的袖子,“好了,別忙活了,我一點也不想吃。坐吧。”

雲染指了指旁邊的多餘的椅子,阿展扁了扁眼睛,有些挫敗的一屁股坐下去。

雲染拈了塊糕點喂到他嘴裏,阿展故作生氣的偏了偏頭,不接,雲染剛移開手,他又立馬又往前一撲用嘴巴叼住。

阿展又将他手裏的扇子奪過來,然後邊嚼着糕點,邊給他打扇。

雲染枕着手臂,透出樹枝空隙定定的仰望着夜空,耳旁是知了無休止的叫聲,讓原本就頗為心煩的雲染更加的燥意湧動,總覺得想做點什麽才好。

隔了會兒雲染側了側身,幽幽的叫了聲:“阿展……”

阿展湊前來,聽他吩咐。

“好吵。”

“……”阿展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知了。

雲染繼續緩緩道:“去,将它們都捕下來,烤了。”

阿展已經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站起身正要行動,袁貴突然匆匆跑了進來,這個時辰,酒樓還在開門迎客,一般如果發生什麽事情袁貴都會自己處理好的。而現在見他急急惶惶的樣子,恐怕是實在拿不定注意了才會來找雲染。

雲染蹙了蹙眉尖,坐起身來,墨發垂落肩頭,睨着走到面前的袁貴,問:“什麽事?”

袁貴滿頭大汗,邊喘邊苦聲說:“小虎,小虎跟阿辭被人抓走了!他們,他們……”

阿辭?!雲染眸色驟冷,猛地站起來,“到底怎麽回事?!”

雲染衣服也顧不上換就往外走,阿展跟袁貴緊随其後。袁貴一路上将事情都講給雲染聽了。

原來是阿辭跟小虎在酒樓門口玩鬧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而好巧不巧将那人手裏拿着的一塊玉佩給撞掉在地上了。

袁貴叫苦不疊:“我聽見動靜跑過去才發現正是那個下午就來了的貴客,坐了許久,怎麽就這麽巧合讓兩個孩子給撞上了呢,唉!我瞧了那被摔裂的玉佩,果真不是凡品,他說要賠錢,我一時拿不出那麽多錢,他便命手下将兩個孩子都給帶走了!我沒辦法,只有來……”

“他說要賠多少錢?”

“這個……”

雲染聽見阿辭被抓了本來就心急如焚,聽他支支吾吾的,頓時不耐的喝道:“我問你話,打碎的玉佩要賠多少?!”

“三百兩。”袁貴擦了擦汗。這筆錢着實不是小數目,他只有來找雲染這個老板求助才能指望把孩子給救出來。

雲染二話不說,直接去賬房取了銀子,向外走了一段路,雲染腦袋裏驀地一道奇異的光閃過,讓他抓住了什麽漏掉的訊息。

他猛地頓住了步子,側眸問袁貴,“你說的那個貴客,長什麽樣子?”

袁貴回憶了一下回道:“瞧着,跟小老板你年紀差不多,錦衣華服,龍眉鳳目,容貌很是清貴俊挺,就是總是陰沉沉的駭人,瞧着不大好惹。”

“他留下的住址在哪裏?”

“曲水別院。”

雲染頓時就不可思議的冷笑了一聲,是他!

楚晏寧。

剛才聽袁貴說的時候雲染就隐約察覺有些不對,有誰會沒事在走路的時候把玉佩拿在手裏?根本就是故意等着孩子撞過來好借機生事!

之前在百曉生的房間看到楚晏寧留的紙條完全沒有受到威脅,也沒有主動去找他,雲染早料到他不會這麽容易罷休,但是沒想他居然會沉不住氣的把手伸到孩子的身上。

楚晏寧肯定是上次在寺廟看到了阿辭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故意對着阿辭動手,小虎只是順帶被牽扯進去。

見袁貴焦頭爛額的樣子,雲染語氣緩了緩,道;“你且在酒樓等着吧,我這就去把孩子帶回來,放心,絕不會讓他們少一根汗毛。”

袁貴開始只是想找雲染支點銀子,完全沒想到他會親自出馬,此時聽他這樣說立馬感動的眼眶濕潤。

阿展套了馬車出來,剛要扶着雲染上去,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酒樓大門口一閃而過,朝着某個方向急奔而去。

雲染不經意的瞥見,眯着眼一下就辨認出那背影,揚聲喊住:“陸長亭!”

陸長亭聽到聲音,猛地回頭,視線穿過來往的人群,目光一下就落在了一身柔軟淺紫薄衫,散着發安靜伫立在馬車邊的雲染,容色秀美,眸光清冷,夜風吹拂着他輕盈的衣角,半明半暗的光線籠罩在他身上,就仿佛勾人攝魂的豔鬼,明知道危險卻還是忍不住的想靠近。

陸長亭看愣了愣,才轉身跑過來。

雲染看了眼他,問:“你去找阿辭?”

聽見雲染的聲音,恍若陷入迷霧夢境之中的陸長亭這才猛地驚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走到他面前了。

陸長亭心髒一陣猛跳,幾乎有些不敢跟他對視,嘴裏下意識裏的回答着,“對,我剛才知道這件事,所以……”

“你不用去了,留在酒樓,我去把阿辭帶回來。”雲染語氣不冷不淡的打斷他,然後就準備上馬車。

陸長亭訝然,他有時候不太明白這個人,明明讨厭他,為什麽還會這麽幫他呢?陸長亭對他的立場和态度感到好奇又不解。

陸長亭忍不住拉住雲染的胳膊,溫聲懇求,“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阿辭被抓了,他絕對不可能不去救。但是現在有了這個人,他也不打算一個人獨去了。

因為他雖然問清了曲水別院的位置,但是他深知自己方向感極差,光找位置恐怕都要耗費許久,現在有人幫忙辨認位置是再好不過的了。

雲染聽了陸長亭的話,身子頓了頓,迅速鑽進了馬車裏,沒表态。陸長亭也只能當他是同意了,也連忙跟着上去。

雲染慵懶的撩了撩衣袖坐好,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陸長亭暗自苦笑,兀自尋了位置坐下,将嘴巴閉得緊緊的,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就惹他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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