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貳】

第二天。

我把裏長給的錢和青蛇一起塞進背簍，繼續往下一個地方趕。那是五十裏外的一個濱河小城。因為腿上的傷口還未痊愈，我決定坐船。

“嘶嘶嘶……好餓……嘶嘶嘶……好疼……”

青蛇一直在竹簍裏不停地哀嚎，細細的聲音倒是催眠利器。

小船搖啊搖，我在不知不覺間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尖叫有人哭喊，船身也在劇烈晃動。我努力了很久才睜開眼睛，發現艙裏竟然只剩下了我一個。

我決定先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卻有陣涼飕飕的陰風撲面而來，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味道。手腕上的佛珠熱得發燙。這說明附近要麽有很多妖，要麽有只力量非常強大的妖——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非常棘手。

我壓緊草帽，提劍上岸。

“找到啦！就是他！”

無數妖物的影子從街頭巷尾出現，把道路的兩頭堵得水洩不通，就連屋頂上也擠滿了看熱鬧的小妖。密密麻麻的妖影中間矗立着一頭兩層樓高的黑熊。這時一條大頭鲶魚從水裏蹦出來，用一杆魚槍指着我，“他就是梁大偉！我親眼看到他在裏長家收了錢！”

“啪！”

鲶魚話音未落，黑熊的爪子就拍了過來。我的手剛摸到劍柄，就被它一爪子拍飛到兩丈外。我落地時背後狠狠地撞在地面，眼前一片金星亂閃，黑熊又撲了過來，一掌拍在我身邊。

“小子！”黑熊呲牙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七橋鎮後山上的妖，是不是你殺的？”

我捂着胸口噴血，“不是……”

全身疼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黑熊的爪子卻越舉越高。我絕望地閉起眼睛。只要它再拍那麽一下，我這輩子就算交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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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嘶嘶——”

聽到熟悉的嘶嘶聲，我忍不住睜開了眼。

“小青？”黑熊納悶地收起爪子，“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

我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黑熊說的“小青”正是我抓回來的那條青蛇。這時它歪歪扭扭地爬到我胸口，對着黑熊的爪子擡起頭：“不是他幹的。昨晚我以為是他，伏擊在半路咬了他。我學過一點噬心咒，如果有人在中了我的毒之後撒謊，就會當場心痛至死——可是他現在不是還好好的？”

黑熊不信：“真的？你再咬他一口給我瞧瞧。”

我用力擡頭，“喂，不要——啊——”

青蛇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黑熊惡狠狠地問：“你再說一遍，七橋鎮後山上的妖是不是你殺的？”

我疼得兩眼飙淚，“不是！”

一時間大妖小妖全都聚攏過來，五顏六色的眼睛齊齊盯着我。大大小小的妖怪壓在我身上，我既不能割腕放血，也不能起身拿藥。蛇毒很快傳遍全身，眼前一片模糊，連知覺也慢慢消失了。

最後的記憶裏，我突然飛了起來，飛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騰雲駕霧。

黑暗之中，我忽然聽到了一陣笛聲。

月亮高挂在樹梢上，月影又被淙淙的流水打碎。而笛聲正是從河水的另一端傳過來，悠揚清越，響遏行雲。

我來不及思考，追着笛聲飛奔過去。我看到有個人背對着我靜靜地立在一座石橋上。那人身形挺拔，衣帶飄飛，一派仙風道骨。

他把一支竹笛舉在唇邊閉目吹奏。

“師父！”

我從冰涼的石板地上猛地坐起。有只小腦袋在我眼前晃了晃，“醒了？”

我本能地伸手一抓一扔，把它扔到了河裏。再看看周圍——月亮剛從天邊升起；前面果然有座石橋。

而師父已經不見了。

我癱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