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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洗澡帳收起來,洗澡水一盆一盆倒掉後,孟梨累得氣喘噓噓地坐在床沿兒上休息。雖然原身有力氣,但她自己是個受不得累的人,做點事就累哈哈的。

手撐床沿兒坐了一會後,孟梨又覺得臉上幹巴巴的,便起身在梳妝臺上找了一氣。結果梳妝臺上只有一把紅木梳子和一些雜亂的東西,并沒有抹臉的東西。

再想想,這個房間平常都是程奶奶和糖圓兒睡的,沒有抹臉的東西也正常。想好後孟梨轉身打開房門出去,看外面沒人,便直接穿過當間兒往顧慧娟和程春良的房裏去了。

到了顧慧娟的梳妝臺上看看,果然有雪花膏。

扁扁的圓形鐵盒子,黃色的蓋子上印着“友誼護膚脂”五個字。

孟梨伸手拿起雪花膏,擰開圓形鐵殼蓋,像看什麽新鮮物一樣送到鼻子變聞了聞香味。聞完用食指抹一點白脂膏出來,先點在鼻子上,之後又點在額頭下巴和臉頰上。

等她點完臉上五個位置,擰上鐵蓋子放下雪花膏,目光無意識一瞥,忽瞧見房門的門框上趴着個人。她沒有心理準備,被吓了一跳,猛捂住胸口。

也不知道糖圓兒什麽時候進來的,什麽聲響也沒有。她這會兒就趴在門框上,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像看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看着孟梨。

孟梨壓住一口氣,看着她問:“怎……怎麽了?”

糖圓兒沒說話,轉頭就跑了。跑出挂棉布簾子的大門,冒幾步路的雪,跑進她家廚房,睜圓了眼睛小聲跟程奶奶說:“奶奶,他在偷用媽媽的雪花膏……”

程奶奶不當回事,繼續做自己的飯。

那混賬孩子大約是不走了,她今晚還得多燒一碗飯。

孟梨不管神神叨叨的糖圓兒,擡手把臉上的雪花膏抹開拍了拍。

臉蛋潤了,還香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許多。

因為外面雪沫子飄得正大,孟梨收拾清爽以後也沒出去。

她這會兒身子還虛,受不得冷風吹。

在屋裏等到程奶奶端着呂飯鍋子進了屋,聽她喚她,“幫奶奶搭把手,把桌子擡出來。你媽快下班到家了,菜在大鍋裏溫着,等會兒盛了就能吃。”

孟梨沒多說二話,過來伸手幫程奶奶把塞在長幾下的方桌擡出來,讓她把呂飯鍋子放在桌子一角。呂飯鍋子此時正燙,程奶奶還在下頭放了塊抹布。

擡好桌子後,孟梨順勢在旁邊的床上坐下來。

程家在這一進的四合院裏有三間房,當間兒也沒放幾個物件兒,一張床一張長幾和一張方木桌子。這些桌幾都是實木打了漆,長幾上放着個很舊的半導體收音機。

孟梨沒在床上坐一會,顧慧娟和程春良下了班一起到家。

兩人在門簾外頭的廊庑下撣身上的雪,和東西屋的鄰居說着話,不過都是些家常,念叨這雪一場接一場地下。

東西屋鄰居的聲音不見了,又聽到程奶奶的聲音,“孩子醒了。”

顧慧娟似乎并沒有驚喜,“怎麽醒的?”

“那就睡着睡着自個兒爬起來了,還能怎麽醒的?起來後自己還洗澡換了身衣裳呢,瞧着氣色各方面都不錯,也沒再喊哪裏還疼,應是沒什麽大礙。”

程奶奶說着話打起門簾進了屋,把手裏的碗筷都放下,對孟梨說:“你媽到家了,過來吃飯吧。吃了飯早點睡下,再養個幾天應該就差不多都能好了。”

孟梨點點頭,還沒從床上直腿起來,她的親媽顧慧娟端了一盤菜進了屋。顧慧娟也沒看孟梨,到桌邊放下手裏的菜,直接說:“都伺候到跟前兒了,請您吃飯吧。”

孟梨聽得出這話裏的陰陽怪氣,但她沒出聲搭理。畢竟眼前這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同志,是她現在名義上的親生母親。

說是名義上的,一來孟梨沒辦法真拿她當親媽。

二來,這顧慧娟對待原身,從來也沒真的像個親媽。

擁有原身的記憶,孟梨知道“自己”不招顧慧娟待見。身為一個拖油瓶,一個多餘又讓人讨厭的讨債鬼,她平時在顧慧娟那裏得到的最多的,就是嫌惡的表情和話語。

要不是顧慧娟待原身實在刻薄,讓她無依無靠被人欺負,她哪能出去打架不要命,又怎麽會混成四九城有名的霸主,平時連家都不回。

反正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疼她,她也便沒有任何顧慮和牽挂,還惜這命幹什麽?

這一次也就是她不惜命,把命給丢了。

而原身雖然在外面橫,但在顧慧娟面前從來沒有嚣張過。她原本就是個孝順孩子,面對顧慧娟的冷眼嫌惡,最多也就是冷臉走人,直接不理她不見她。

孟梨剛穿越過來,還沒有真正适應新的身份,自然也不多說什麽。

她到油漬很重的餐桌邊坐下來,安靜等着顧慧娟、程春良和程奶奶、糖圓兒陸續在桌邊都坐下來,才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孟梨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其實沒什麽胃口。

穿越前大魚大肉都是想吃就吃的,而這會兒餐桌上擺的,只有鹹菜炒肉絲、大白菜炖粉條、腌蘿蔔幹醬黃豆。

白瓷碗裏放的饅頭有兩種,一種是粗糧的,一種是細糧的。

不管粗糧還是細糧,每戶每月都有定例,要買都得用糧票。糧票用完了,錢再多也買不到一星糧食。

孟梨沒多想,伸出手就去拿那白面饅頭。

結果手指連饅頭都沒碰到,就被顧慧娟拿筷子猛打了一下。

孟梨疼得一下縮回手,微蹙了眉,看向顧慧娟。

顧慧娟拿筷子攪了攪自己碗裏的稀飯,不鹹不淡道:“每家每戶每月就那麽點細糧細面,你吃了,奶奶和妹妹吃什麽?”

這話聽着沒毛病,尊老愛幼是理應的。

可她顧慧娟自己伸手拿的,那也是白面饅頭。

孟梨屏着一口氣沒說出話來,在她旁邊的程奶奶笑了笑。

她拿了白面饅頭送到孟梨面前,溫和道:“我吃不吃有什麽要緊的,孩子剛醒過來,多吃點好的養一養身子。”

顧慧娟不為所動,伸筷子往鹹菜肉絲裏去,“一家每個月就兩斤雞蛋,她今天一下就吃了兩個,這還不算補的?媽,她身子剛硬,不用這麽補。”

程奶奶沒接顧慧娟的話,拿着白面饅頭在孟梨面前,“接着啊。”

孟梨看着顧慧娟,又看看眼前的饅頭,到底沒接。

孟梨低頭攪一攪碗裏的稀飯,攪散了熱氣,大口幾下喝完,拿粗面窩頭就了兩口鹹菜肉絲和大白菜粉條,便起身回屋裏去了。

她放下筷子一走,餐桌上的氣氛倒好了許多。

說到底,就她一個姓孟的多餘,在這家裏不尴不尬。

孟梨坐在屋裏發呆,心頭悶悶的。

她穿越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嬌嬌女,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待遇,說不委屈是騙人的。

可是她委屈又有什麽用,這會兒沒人護她了。

讓她受委屈的是親媽,旁人能說什麽?

孟梨擡着眼睛望向房頂,不讓眼眶變濕,也不準自己哭。

如果這就是她以後的生活常态,哭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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