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孟梨正在路邊等着車,目光一直落在路上,當然也看到了季琛。
目光相觸兩秒錯開,她只當沒看到他。
等季琛騎車過去,不一會他那幫兄弟再風風火火地過去,路上也就安靜了下來。
孟梨站在路邊,輕輕吸上一口氣,繼續等自己的車。
她站的地方是公交車的站點,但根本沒有她認知中該有的候車亭之類,就路邊插一根塗了白漆的鐵杆杆,頭上挂一标路線的牌子。
又等了一陣車才來,孟梨等車停到面前,直接頭一個上車。
上車後掃了一圈,在後頭發現還剩一個空座位,于是挎着書包去到後頭座位上坐下來。
她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就看到了駱永梅和邵軍,此時他們當然也就上了這輛車。
兩人因為後上來,車上已經沒座了,只能抓扶杆站着。
平常即便在院兒裏見着面,他們都把彼此當空氣,現在在這外頭當然更是。
孟梨坐在椅子上不看他們,思緒放空側臉看着窗外。
這樣發了好一陣的呆,看着車窗外的景物不斷變換後退,眼神越來越空。
孟梨沒打算回神,卻聽到有人叫了兩聲“孟離”。
聽到聲音,孟梨回過頭來。
叫她的是邵軍,邵軍此時也正在看着她。
邵軍叫她名字的時候十分客氣,這會兒也一樣。
見她有了反應,抓着扶杆低頭笑着對她說:“咱們都是男人,把座位讓給女生坐呗,站一路到家怪累的。”
孟梨當然能聽懂,邵軍是讓她把座位讓給駱永梅。
也不知從哪兒鼓起的膽子跟她說這話,孟梨看一眼駱永梅,又看向邵軍,淡淡出聲,“我不給比我長得難看的女生讓座。”
“……”
邵軍聽了這話倏地一愣。
駱永梅幾乎瞬間就紅了臉,連耳朵根都紅了,抿住嘴唇眼眶微濕。
他們到底是不敢惹孟梨,只能咽下這口氣。
下頭自然也不再說話,就那麽悶不吭聲抓着扶杆站着。
孟梨也沒再管他們,直接拿起自己的羊剪絨皮帽子蓋到臉上,睡覺去了。
憑本事占的座位,憑什麽讓出去?
等到公共汽車到站,孟梨戴好帽子下車,從頭到尾都沒再看邵軍和駱永梅一眼。
跟她講什麽紳士品格,她才不是紳士。
邵軍和駱永梅平時雖然不惹她,但對她的态度都在眼神裏了。
當面沒說什麽,那是不敢,背地裏不知道怎麽編排她,瞧不起笑話她呢。
孟梨不傻,該知道的她心裏都門兒清。
這樣的兩個人,她也懶得和他們維持鄰裏間的表面關系。
邵軍和駱永梅比孟梨早下車,走的卻沒有孟梨快。
他們隔了很長一段距離跟在孟梨後頭,越看她的背影越覺得憋氣。
快要走到芝麻胡同的時候,駱永梅突然停下步子不走了。
她心裏透不過氣來,眼眶微紅,神情委屈地跟邵軍說:“你說世界上怎麽有他這樣沒教養的人?我從小到大都沒讓人這麽說過,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下我面子。”
邵軍不敢幫她出這口氣,只能耐心安慰她,“他爸就擺在那了,這都改造多少年了,他能是什麽好人?你瞧他成天出去混,顧嬸兒都不管他,就是知道他沒救了。”
說完看駱永梅還委屈,又補一句:“我們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你跟他一般見識幹什麽?你被狗咬了,還能咬回去不成?咱不跟他計較,啊。”
駱永梅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堵得慌。”
邵軍仍舊耐心哄着她,“回去吃飽睡一覺就忘了。”
駱永梅長吸一口氣,微抿下嘴唇,“好吧。”
邵軍看她有些想開了,和她并肩繼續往家裏走。
想起今天學校裏發生的事,駱永梅心裏有些好奇,看向邵軍又問:“對了,聽說今天下午剛來的季琛,也是在外頭混的,名氣和孟離差不多響,是嗎?”
邵軍是男孩子,雖然他不出去混,但對這些事比駱永梅知道的多。
他點點頭,“名氣是差不多響,但他和孟離壓根兒也不是一個層次的人,那是一點可比性都沒有的。認真說起來,孟離那就是個混混,但人家季琛不一樣。”
駱永梅越發好奇,“怎麽不一樣?”
邵軍慢慢道:“季琛跟咱們不一樣,他是總參大院裏長大的,人家是幹部子弟。聽說他爸官職很高,後頭跟的那些小弟,也都是幹部子弟,他在幹部子弟中的地位很高。”
駱永梅聽懂了,慢慢點頭,“原來如此。”
邵軍松一口長氣,“這些跟咱們都沒關系,就別去管那麽多了。他們大院子弟有些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們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他們是公子哥,我們是土老帽。”
駱永梅又慢慢點兩下頭,“他們父母都是建國後後入的北京,确實跟我們不一樣。”
邵軍笑笑,“你多接觸幾個就知道,北京話都說不溜,總有些蹩腳,說的大多是普通話。”
駱永梅看一眼邵軍,忙道:“我可不跟他們接觸,怪吓人的。”
說着不自覺想到下午進教室的季琛,心裏又忍不住覺得,不愧是大院子弟,那長相那穿着那氣派,跟她身邊長大的土小子都不一樣。
和他們比起來,那季琛潇灑氣派多了。
再想想,這氣派的人旁邊坐着孟離……
駱永梅眼睛驀地一睜,再看向邵軍,“那個季琛不是和孟離名氣相當嘛,大院子弟又和我們胡同裏的孩子天生就不對付,你說他倆有沒有可能打起來啊?”
邵軍想了想,“坐了同桌這半天,他們誰也沒理誰,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不過我們學校規矩嚴,老師和校長都不是吃素的,他們不一定敢鬧事……”
說着又小聲道:“不少人等着他們打起來呢,要是真打起來,那倒是好玩了……”
駱永梅把季琛和孟離的形象都在腦子裏過一遍,心裏有些疑惑,“你說就孟離那細胳膊細腿的,要是打起來,真能是季琛的對手嗎?要我看,鐵定得被季琛給按着打。”
邵軍笑着聳一下肩,“要我說也是。”
說完這話便到了四合院大門外,背後嚼人舌根子的話就到此為止了。
駱永梅和邵軍歇了嘴,并肩進院子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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