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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祐邊發呆邊聽着課，老師唾沫橫飛，一個範例颠來倒去地複述，好不容易熬到答題環節。

“佟落雁。”

蔣祐一驚，扭頭看她，他收回視線看向窗外，樓上樓下，烏泱泱一片人潮，密密麻麻，穿過宣傳欄經過大禮堂，朝着食堂湧去。

同學們像褲裆裏鑽了蟑螂似的坐不住了。

面對目光高壓，卓老師不慌不忙一托眼鏡，擺了擺手，“去吃飯吧。”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也應景地響起，同學們蜂擁而出。教室裏只剩下來不及反應的蔣祐和無法奔跑的佟落雁。

她坐着沒動，蔣祐站起來，“一起吃飯？”

她搖搖頭，“我再寫會兒作業。”

蔣祐讷讷點頭往前出了教室，一位學姐上前搭話，蔣祐記不得她是哪位，磕磕絆絆聊了會兒，回頭時恰好看見佟落雁正跛腳下階梯。

蔣祐急忙背過身，擰開一側的水龍頭佯裝洗手，等她上前。

——你要攻略她？

……不。

——支線任務【佟落雁的初戀】。任務難度：一顆星。

蔣祐用手捧起水洗了臉，用力擰緊水龍頭。

系統聲音還在重複着。

——是否進行支線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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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

——支線任務順利完成，您将獲得更多點數，解鎖通關金手指。

我說了不！

——支線任務取消。

佟落雁低頭不語，蔣祐刻意放慢腳步，讓她能夠跟上。

“飯菜不多了，你去吧。”

蔣祐搖搖頭，“大不了吃飯團。飯團味道不錯，你可以試試。”

“我更喜歡吃泡面。”

“以後少吃泡面。”

“為什麽？”

“對身……”蔣祐一頓，“沒什麽。”

晚自習。

蔣祐正在與系統做抗争。

——家庭生活，學習生活，感情生活都由您來經營。

所以我要再高考一次？

——是的。

我想回2017年！

——任務失敗，才能退出。

怎樣才算任務失敗？

——規定年限內未完成任務。

規定多少年？

——三年。

三年？！

——如果您在期限內完成任務，則可以提前登出。是否為您講解【攻略沈深】具體要求？

是。

——睡他。

……沈深還是未成年人啊！

——沈深，出生日：1991年1月5日，三個月後成年。

心猿意馬面紅耳赤地度過晚自習，蔣祐回到寝室，洗漱完躺在狹小的床上，嘆了口氣。

如果是個夢，不醒來也挺好的。

室長挽着褲腿走進來，神神秘秘地，“今天下午我在大澡堂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室長小施在高中期間就關注兩件事，一是理科成績，二是女生的裙底。

蔣祐完全不好奇，側身面對牆壁，室長伸手撓他，“這麽淡定，今天溜過鳥了？”

蔣祐無奈，“你說。”

自己現在雖然是16歲的肉體，但是內在還是25歲的靈魂，小施同志這點生理知識儲備還不夠自己塞牙縫。

“我在大澡堂裏看到，兩個學長在親嘴……”

此言一出，蔣祐幾乎要懷疑自己到達的是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小施都開始聊基腐了。

蔣祐抱着手臂，“所以呢？”

“方忍冬，你們知道嗎？”

蔣祐一怔，小程小陳一頭霧水，“哪個方忍冬？”

“校草方忍冬啊，很多女生喜歡他，沒想到是個同性戀，真尼瑪惡心。”

蔣祐抿唇不語，關于方忍冬的回憶毫無防備地攫住蔣祐的心。

——您不需要愧疚。

那是我欠他的。

“蔣祐，今天去不去大澡堂？”

——警告：請勿觸發【攻略方忍冬】劇情！

蔣祐想起昨天小施提到的事，尚且猶豫，道光補充，“沈深也去。”

蔣祐鬼使神差地點頭，“好。”

大澡堂裏霧氣彌漫，蔣祐摘下眼鏡放進水桶，澡堂的隔間裏全是人，迷蒙視線所掠之處一片生機盎然的哲學現場。

男生洗澡很快，隔間的學長走出來，提着水桶拖走出澡堂，蔣祐剛撩開簾子，就聽到身後傳來口哨聲，沈深聲音傳來，“我進來了。”

道光大笑幾聲，怪腔怪調地，“我怎麽感受不到啊。”

蔣祐無聲地笑了，擠了沐浴液洗發水，身上頭上抹了個勻，拿起一卡通往卡槽裏插。

懸在頭頂的蓮蓬頭連一滴水也沒有流出，在頭頂安安靜靜地僞裝成路燈。

“道光，你卡裏有沒有錢？”

“有啊，你的沒了？”

“嗯，你的借我用用。”

“叫聲爸爸就給你。”

“傻逼，快給我。”

道光把卡順着簾子的縫隙遞了進來，蔣祐伸手快速奪過，“你的錢應該夠吧？”

“夠啊，我十一放假前剛充的。”

插卡入槽，溫水嘩啦啦淌下來。蔣祐舒了口氣，搓起澡來。

滴滴。

水停了。

蔣祐緊閉着眼，把卡調了個方向，沒動靜。

蔣祐用滿是泡沫的手抹了把臉，“道光……”

“我在。”

“卡裏沒錢了你不知道啊？”

“不可能，我剛充的。”

蔣祐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脫衣動靜，道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把卡給我。”

蔣祐嘆氣，把卡遞過去，“都說沒水了還他媽非要脫。”

“不可能。”道光把卡接過，試了試，試了又試……

有泡沫水流進眼睛，蔣祐慌張，“你到沈深那裏借卡啊，我快瞎了。”

“你等等。”道光想先把衣服穿上，被蔣祐制止了，“就我們三個了，你他媽快去啊。沈深你聽到了沒有？”

對面水深很大，“嗯。我正在洗。”

“我沒穿衣服，怎麽去？”

“沈深又不看你，你怕什麽？”

道光沉默，一陣思想鬥争後他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走出去，須臾，肉體摔在光滑澡堂地面的糟糕聲響在澡堂子響起。

沈深那頭水聲停了，蔣祐剛想說話，就聽道光強忍着疼痛咬牙道，“靠……我他媽站不起來了……”

大澡堂裏一陣沉默。

當蔣祐回憶起這段慘絕人寰的經歷時，他只是坐在黑暗裏，沉默地點燃根煙，在吞雲吐霧中，他緩聲說，“我很想告訴每位在校洗澡刷卡的學生，及時充錢，真的，及時充錢……”

“你們兩個閉眼。”

沈深穿着拖鞋走來的聲音響起，蔣祐趕緊轉身擡手拿校園卡，不料一伸手就摸到沈深的胸口。

蔣祐默默抽回手，沈深沉默片刻，“我幫你插卡。”

水嘩啦啦淌下來，沈深拉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道光，“你自己活動看看，有沒有哪裏疼？”

道光試着活動了一下，尴尬地搖頭，“好像沒什麽地方特別疼……”

“那就快滾去穿衣服！”

這是蔣祐和沈深第一次坦誠相對，雖然時機不對，環境不對，連人也多了一個。

被沈深看光的道光打擊不輕，整個晚自習恹恹不樂，像鄭振铎筆下的第三只憂郁的肥貓。鈴聲一響，就逃難似的沖出教室門。

回寝室的這段路理所當然地成了蔣祐與沈深的獨處時刻。

蔣祐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下午在澡堂，謝謝你啊。”

沈深俯視蔣祐，微微笑着，欲言又止，“其實……”

蔣祐一臉困惑，“什麽？”

——通知：主線任務【攻略沈深】獲得階段性突破。

啊？

蔣祐莫名其妙，面前的沈深微微俯身，輕聲地，“下午，你在我胸口摸了一下，我差點就石更了……”

說完，他轉身輕輕松松走進寝室大門。

蔣祐如遭雷擊，站在原地，從脖子到耳根都充斥着羞赧的溫度。

——您需要加把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