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蔣祐頭昏腦脹地為;來臨的二模查漏補缺,累得眼花。

題目的出處到底源自何處,混亂的時間線到底怎麽梳理,河流特點千篇一律,偏偏永遠答不全。

蔣祐到辦公室看成績時,另一頭陳老師辦公桌上也圍着同學,在讨論段裏排名。蔣祐隐約聽見了段第一名的名字,皺起眉頭,往那邊看了看。

“那沈深呢?前十沒有啊。再往下看看。”

“前三十了,還沒有……”

陳老師瞪起眼睛,捶了捶桌子,“看自己的成績,不要八卦別人的!”

“老師,沈深成績是不是沒登記了?”

“沈深請假了。”

此言一出,蔣祐也是一怔,後知後覺意識到大家在拼命複習時走得遠了,考試這幾天的确沒在學校裏見到他的身形。

“他生病了嗎?”

“家事。”陳老師看着他們班的班長,“你是紀檢委啊,管這麽寬?”

蔣祐不再言語,看了眼文科榜後,心頭一凜。

第一名,陸蘊

……

第五名,王軍一

……

第八名,蔣祐

糟糕了,真是糟糕了。

沈深默默請假,又默默歸來。

他找到蔣祐時,蔣祐正沉浸在自己成績遠不如當年的沮喪中,心不在焉,情緒低落。

“考得不好?”

“嗯。”

“沒關系,我這次只有零分。”

不好笑。

沈深俯視蔣祐,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和你說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他頓了頓,“我爸回來了。”

蔣祐擡起頭,沈深嘴角一勾,“兩年多了,阿姨懷不上,他回來找我做親子鑒定。”

蔣祐動了動嘴唇,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勸導,最終還是沉默。

“我是親生的,這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他給了我不少錢。”沈深抿唇,“我可以不用再去打工存錢,可以二十四小時開空調,一日三餐請你吃牛排,一直到你嚼不動牛排。”

蔣祐笑着嘆氣,美好的未來觸手可及,繁重的學業卻像耳邊轟不走的蚊子,嗡嗡亂轉。

“到時候我會戴假牙。”

“聽侯倫說,二模文科數學有點難,一會兒我給你講講?”

蔣祐怔怔地看沈深,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你他媽也太……”後面那個詞死活說不出口,沈深伸手把他的拳頭握在掌心。

“貼心,我知道。”

三模來得像後面有狗攆似的匆忙,被二模的車輪碾壓的同學們還來不及站起來撣撣灰喘口氣,三模呼嘯着駛來,沿着車轍壓倒一片。

二模缺席的沈深榮耀回歸,面無表情考了兩天,憑着無法撼動的傲人成績回歸理科神壇,二模段第一的男同學對着萬年老二的稱號空流淚。

蔣祐看了看排名,第十。

這是個出現時機很不妙的瓶頸期,蔣祐不甘于這個成績,又找不到突破點,情緒焦灼起來。風老師覺察到蔣祐的情緒變化,找他談話,兩人保持着高水準的沉默好一會兒,風老師才抽絲剝繭般的一點點開導起他。

辦公室另一端的燈光暗了,寂靜的屋裏只有兩人低聲交談的聲響。不願意開口的蔣祐漸漸地說出自己的困惑和煩惱,風老師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頭,表示理解。

不知不覺說了二十多分鐘,煩惱已吐盡,蔣祐看着風老師,風老師也回視他,臉上帶着寬厚的笑。

蔣祐舒了口氣,風老師俯身,注視着蔣祐的眼睛,很認真,“時間還長,今年六月不是終點,而是起點,你現在的努力會在将來回報你。”

全憑一腔對學生的熱愛,讓現實主義風老師搖身一變,成了溫柔的理想主義代言人,男人之間表達感激往往無需言語,蔣祐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風老師。

風老師主動伸出手來,蔣祐也伸出手來,緊緊與他握了握。

“路漫漫其修遠兮,風某永遠支持你。”

畢業晚會當天,蔣祐在後臺穿上西裝,化妝噴摩絲做造型,後臺很多熟人穿着裙子的墨魚,穿長衫的林珊珊,沈深和陸蘊作為班級代表在不遠處低聲背稿子,道光和周辰穿着跆拳道服正在排練。

陸蘊很快說完了學習心得,主持人看着節目單,“接下來我們有請學生代表分享學習心得,大家掌聲有請高三(1)班的沈深!”

沈深邊背稿子,邊看臺下的蔣祐側身與學妹談笑,下了臺後面無表情地用力按了按蔣祐定了型的頭發,氣得蔣祐伸手拉住他的上衣下擺,沈深被他一拽差點摔倒,蔣祐松開手笑了,兩人一陣嬉鬧。

節目在繼續進行,學生幹事看了看節目表,壓低聲音提醒蔣祐。

“學長,你要該去準備了。”

蔣祐松開和沈深握着的手,點了點頭,沈深緩緩放開他,“記得唱得好聽點。”

“肯定比你背稿子要好聽。”

原定曲目是《蒲公英的約定》,文娛部長非要蔣祐重唱《紅玫瑰》,理由既有理有據又坑爹,這讓蔣祐一戰成名的歌,唱這首有意義,大家也願意聽。

燈光漸暗,蔣祐走上舞臺,尖叫聲不絕于耳,道光像三年前那樣,兩只手指搭在一起,吹出一陣響徹禮堂的口哨聲。

伴奏響起,打在蔣祐身上那束燈光忽然滅了。他困惑地看向遠處,燈光忽然再次亮起,臺下的觀衆怔了怔,接下來便是掀翻禮堂的尖叫聲。

和自己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方忍冬清亮的,疏離的聲線。

“夢裏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裏被軟禁的紅……”

“白如白牙熱情被吞噬,香槟早揮發得徹底……”

蔣祐一怔,停下來扭頭去看,方忍冬一身白色西裝站在另一束燈下,閉着眼低低地唱着。

文藝部部長在臺下沖蔣祐眨了眨眼睛,方忍冬依然在唱,蔣祐回過神來,放下的話筒重新挨近嘴邊,跟着唱起來。

進入尾聲時,燈光全部亮了起來,方忍冬朝着蔣祐走來,沖臺下招了招手,激起臺下一片山呼海嘯。

方忍冬放下話筒,面對蔣祐,睫羽在眼底掃開一片溫柔疏影,聲音輕得只能依稀用唇形辨別。

好久不見。

蔣祐緩緩地笑了,“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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