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事情當然遠未了結,出院不久的方忍冬被蔣祐扶着回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來,輕微腦震蕩。兩人都舒了口氣。
方忍冬不問蔣祐去揍尹斯年的原因,蔣祐也不問方忍冬是怎麽得知當天自己會被尹斯年堵截,兩人心照不宣地把秘密藏進灑進窗戶的月光裏。
回程的路,方忍冬腦袋上罩着個網,襯衫領子上有一排血跡,像個長得好看但不務正業心浮氣躁與人械鬥的年輕流氓,垂眸時分在路燈下有種落拓的漂亮。
蔣祐在路人眼中則成了替好朋友收拾爛攤子的沉穩大學生,微動着嘴唇絮絮叨叨,小流氓在一邊抿着唇笑。
那年,學校裏還有人以蔣祐和方忍冬為原型,寫了篇校園耽美。平時對自己在貼吧裏的風評絲毫不介懷的方忍冬還特意下載了發給蔣祐,蔣祐哭笑不得地看着文裏鼻涕眼淚的自己作天作地,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蔣祐大二時,尹斯年從男生寝室搬了出去,與蔣祐的幾次非正面沖突的摩擦也随着他搬出去而消弭。蔣祐耳聞,方忍冬和他在一起了,蔣祐不信,還特意去确認了此事。方忍冬的沉默與對問題的回避像一塊鞋底的口香糖,讓蔣祐不痛快。
兩人關系依舊好,但方忍冬臉上的笑意漸漸少了,蔣祐因家裏的煩心事開始抽煙,方忍冬從蔣祐嘴邊抽走了第一根後,就有了第二根,第三根……
談笑風生漸漸成了各懷心事,更多的時候兩人只是約了時間,沉默靠在窗臺抽煙,煙頭塞進喝完的易拉罐裏,
蔣祐大三那年,方忍冬參加了選秀比賽,火了。學校裏沒了他的身影,網上電視機廣播裏,他身形與聲音頻繁的出現,還沒等蔣祐去實習,他已出了專輯,混跡于各大晚會與音樂類節目了。
每逢春節,方忍冬都會發一條祝福短信給蔣祐,即便知道那或許是群發,蔣祐也一條都沒删。直到他離開,蔣祐才有空閑去琢磨自己與方忍冬的關系,兄弟又不太像,說是知己,兩人卻又沒有真正打開心扉去了解彼此,暧昧則更沒可能,唯獨一次讓蔣祐有這方面尴尬的,只有那篇他發來的同人文。
當時在窗臺看魚鱗似的雲在遙遠天空緩緩移動時,蔣祐只道是心中愧疚感激總歸有機會表達,即便找不到機會,兄弟情誼延續一生,也總能找到還人情債的突破口。
然而在方忍冬離開後,蔣祐才忽然發現,很多債沒來得及還,機會就再也不會降臨。
“方哥,你知道尹斯年嗎?”
方忍冬放下碗,擡起眼皮看了蔣祐一眼,沒有說話。
“他不是好人,你離他遠點。”
方忍冬還是不語,蔣祐又強調一遍,他才擡起眼皮,像在寂靜裏強開出一朵花般沖蔣祐一笑,“這件事你別管……沈深是不是快來了?”
沈深來的那天,多雨的H市難得放了晴。小長假交通擁堵,蔣祐早早便迎着朝晖到車站等候。沈深提着小行李箱從公車下來時,蔣祐急忙上前幫他提過,沈深俯視他,嘴角的笑快溢出來。
不知為何,心心念念的大活人沈深就站在自己身邊,夢想成真的瞬間,蔣祐忽然害羞地無法對他對視,大步往前,像以絮叨強壓自己的愉快與慌張似的,扯開話題,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學校來。沈深看着他慌張的背影,臉上笑意更甚,他伸手拉住蔣祐的胳膊,一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又輕輕揉了揉耳垂。
“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蔣祐沒有看他,低着頭嗯了一聲,從耳根到脖子,噌地紅了。
“這幾天我住哪兒?”
“市中心,”蔣祐回過頭來,看着沈深,“我和你一起。”
沈深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後頸,“你誘拐我?”
蔣祐縮了縮脖子,躲開他的手,“那你不樂意?”
“我求之不得。”
蔣祐的臉更紅了,嗫嚅着不知該說什麽,原本在寝室裏口若懸河喋喋不休,不過幾個月沒見沈深,到他面前就成了小啞巴。
出示身份證,交押金,拿房卡,入住。
蔣祐進門放下行李箱,剛轉身把門關上,扭過頭就被沈深按在了門板上。
他的拇指在蔣祐的耳緣摩挲着,熱力源源不斷地流淌到蔣祐的側臉,轉眼染紅他的眼角。
沈深抿唇笑着,俯視蔣祐,聲音很輕,“你白回來了。”
蔣祐的腦袋被熱力熏成漿糊,忽見愛人的慌張與愉快在汪洋裏交織成了情潮。他只是怔怔地擡頭和沈深對視,反應過來他說什麽後,慌裏慌張地嗯了一聲。
沈深的手還支在門上,把蔣祐圈在懷裏。他往前貼近蔣祐,後者下意識伸手環抱住他的背,沈深笑得呼吸不穩,俯身輕輕咬住蔣祐的上唇,輾轉片刻,又擡起頭看他。
“你餓不餓?”
“我沒工夫餓。”蔣祐嘟囔一聲,拉低沈深的脖子,重重地吻住他的嘴唇。沈深唔了一聲,笑出來。蔣祐惱怒地伸舌,攫取他的舌頭,推着沈深到了床上。他笑了幾聲,看着蔣祐撲上來,一邊勾着手指拉上窗簾。蔣祐坐在他腰上,毛手毛腳地脫他的上衣,沈深從善如流地擡起手讓他脫。蔣祐俯身,含住沈深胸前的一點,沈深的喉頭劇烈滑動一下子,抱住蔣祐的腦袋,哭笑不得。
“哪兒學的?”
蔣祐含糊不清,“你這兒學的。”
小別勝新婚,初春天氣,盎然生機在逼仄室內同樣濃郁,迸發的激情讓兩人不計後果地瘋狂做愛,贲起的肌肉,低低的喘息與呻吟,快得亂了節奏的撞擊,隐隐的哭腔。兩人衣裳不整地在屋子裏嬉鬧得滿頭熱汗,沈深翻身抱住蔣祐,手指順着蔣祐汗涔涔的背脊向下滑,蔣祐捉住他的手,眯着眼睛喘氣。
天色漸晚,兩人從進門起連燈都不曾打開,沈深一手牽過被子蓋在蔣祐下身,撩開窗簾。月華照着蔣祐瑩白光滑的背脊,像月夜下連綿起伏的山巒。涔涔汗水帶走溫度,背與颀長手臂冰涼一片。
蔣祐翻過身,撐着昏沉的腦袋和沈深對視,後者彎着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鼻子。
“我餓了,過夜包飯嗎?蔣老師。”
“包吃包住包睡。”蔣祐從床上下來,進了浴室,沈深負在背後的手再度勾住窗簾,輕輕一拽,阻擋了月華的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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