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她原本以為中午跟他攤牌後對方會對她和顏悅色一些才是，也不要求他秒回吧，起碼看到了就回複一下，不要讓她一個人傻傻地唱獨角戲。

幸好中午吃飯的時候纏着他要了手機號。

杜知桃憤憤不平地想着，給他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兩秒，電話被人拒接了。

杜知桃：“？？？”

她不死心地又打了兩個過去，都被拒接了，打第四次的時候，也許是對方終于被她弄得不耐煩了，電話響了半天接通了。

震耳欲聾的歌聲差點把杜知桃當場送走。

片刻後，陸星澤帶幾分冷淡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事？”

“你去哪裏了！”杜知桃反應過來後立刻問，“怎麽不回複我消息？別跟我說是你沒看到。”

陸星澤語氣淡淡的：“我就在外面玩玩，沒注意看手機。”

說這話時，他沒拿手機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鋼管還在往下淌血，殷紅的液體一滴一滴砸落，在KTV包廂亮得能反光的瓷磚上暈開像是花瓣那樣的血跡。

杜知桃明顯不信：“真的嗎？那你現在給我開個視頻，我看看你周圍。”

聞言，陸星澤垂下眼簾，眼角餘光向下，施舍似的漏出幾分給蜷縮在地上不住痙攣的男人。

男人整個人被扒光了，渾身上下□□，布滿了青青紫紫的傷痕，一眼看過去竟找不到一塊好肉，像是一條五顏六色的肥碩肉蟲。

不知是為了震懾別人還是怎麽，他肩膀上紋着一頭咆哮的白虎，只因為身材肥胖，那威風凜凜的白虎也跟着走了樣，變成了一只醜陋的肥貓，看起來滑稽可笑。

他痛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狼狽地趴在地上，全無平時飛揚跋扈的勁兒，一只手捂着腦袋，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另一只摳着地面的手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扭曲來——似乎是骨頭被人硬生生被掰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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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拼命蠕動着身體，試圖爬離這個折磨自己的惡魔身邊。

陸星澤可不覺得自己是個惡魔。

他一向處事公平公正，這家夥前些天趁他不備敲了他悶棍，害得他在醫院裏躺了幾天，作為回報，他給他腦袋上開了個瓢，已經很便宜他了。

陸星澤毫不留情地一腳踩在男人的手背上，跟碾死一只臭蟲那樣用力碾了碾，無視對方油膩臉上崩潰流淚的表情，輕描淡寫地對電話那頭說：“這裏信號不好，不方便開視頻。”

杜知桃哪能這麽容易就被糊弄，不滿地嚷嚷起來：“你覺得我會信嗎——說吧，是在酒吧還是哪裏？”

陸星澤眉心蹙了蹙，剛想說“不是”，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搭上，硬紮紮的腦袋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陸哥，我們還綁了他團夥，要不要一起拖進來？”

他嗓門大，這一聲毫無收斂，電話那頭的杜知桃聽得一清二楚，等陸星澤反應過來想要捂住手機已經來不及了。

杜知桃立刻大叫：“陸星澤！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陸星澤：“……”

被陸星澤眼神掃過的人脊背一寒，後退一步，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地讪讪一笑：“陸哥，你表情怎麽跟吃了屎一樣難看啊……”

“給老子滾遠點。”陸星澤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把手裏的鋼管丢到他懷裏，後者手忙腳亂地接住，剛想抱怨幾句，就見陸星澤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

“陸哥，你去哪兒？陸哥？”

他連着喊了兩聲都沒得到陸星澤一個眼神，委屈地癟了癟嘴，正從門外進來戴眼鏡的青年見他一副沒出息樣，嘲笑了一聲：“劉旭，你知道你跟狗的區別在哪裏嗎？”

劉旭傻傻地看着他，居然還順着他的話問了：“在哪裏？”

“狗叫是‘汪汪汪’，你叫是‘陸哥陸哥陸哥’。”

劉旭怒了，舉起鋼管就沖了過來：“褚修莫，我弄死你！”

……

陸星澤出了包廂，門一合，把吵鬧的歌聲和打鬧聲都隔絕在裏面，才開始編謊話應付杜知桃：“你聽錯了，那是我朋友開玩笑。”

“我聽錯了是吧？”這下換杜知桃笑了，“行，那你把你地址發我，我過去看看。”

陸星澤擰眉，他已經想挂電話了。

但杜知桃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不依不饒地繼續說，“你敢挂電話我就一直給你打，實在不行我就去找你舍友，然後去找你輔導員，直到你肯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為止。”

“……”

“現在肯告訴我了嗎？”

陸星澤不耐煩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再一次後悔自己接了杜知桃的電話，閉着眼睛說：“後爵KTV501號包廂，你要過來就過來吧。”

說完他就挂了。

杜知桃套到了地址，也不在乎他挂了自己電話了，火速換了衣服跑出去。

……

陸星澤回到包廂，裏面褚修莫正把劉旭壓在地上打，劉旭跟被人非禮了一樣捂着臉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不要打我的臉！”

陸星澤沒制止的打算，站在邊上冷眼旁觀了一會兒，說：“打完了沒？”

褚修莫看了劉旭一眼，又給了他臉一拳，站直了身體：“打完了。”

“你把這人拖出去，丢到後面的巷子裏。”陸星澤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躺着的王虎，對褚修莫命令道。

然後扭頭對劉旭說，“你把地面給我弄幹淨，要是我待會兒看見一點血跡就揍你。”

已經被褚修莫打成豬頭的劉旭：“……”

他刷拉流下兩行寬淚，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

褚修莫已經聽話地去拖人了，劉旭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不死心地湊上去問：“陸哥，怎麽突然要弄幹淨，是有誰找過來了嗎？”

陸星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來要回答的，張口時卻忽然頓住了。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并不知道他跟杜知桃的關系到底是什麽。

雖然這段時間杜知桃一直在他耳邊嚷嚷着他們是朋友，但是扪心自問，陸星澤不缺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

在他的人生中陸陸續續出現過很多人，而他早已習慣把路上相遇的大多數人當作雲煙。

而杜知桃或許确實出于某種他難以理解的目的，想要介入他的生活，或者進一步改變他，對陸星澤來說，這些都是很可笑也很不現實的妄想。

沒有親身經歷，也就難以感同身受，即使再怎麽努力嘗試，也只是虛無缥缈的真誠。

他阻止不了杜知桃對他的親近與示好，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坦然接受。

不知過了多久，陸星澤吐出幾個字：“一個熟人。”

說完，他推開劉旭出去了。

劉旭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向神經大條的他這個時候好像感覺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地望着合上的門。

剛才陸哥那個表情……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樣。

……

杜知桃匆忙趕到陸星澤所說的那家KTV，正在詢問前臺包廂怎麽走時，系統忽然提醒她關懷值下跌了。

杜知桃腦子“嗡”了一聲，馬不停蹄地坐了電梯上來，等她找到501時，發現陸星澤居然在包廂門口等她。

青年雙手環胸，懶散地倚在牆上，眼睛盯着虛空中的某一處，垂落下來的額發遮住了他的側臉，看不起他的表情，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而杜知桃很快打破了這陣疏離。

在看見陸星澤的那一刻，她彎起眼睛，笑容燦爛，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暈染開來，極富感染力，如冬日裏溫柔和煦的暖陽，一瞬間仿佛将整條昏暗的走廊都照亮了。

她一邊沖他揮手，一邊大喊着他的名字：“陸星澤！”

作者有話說：

已修